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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蚀 第7

 

熊萍萍12岁了,不是小孩子,她懂妈妈的意思,而且是无条件支持妈妈,如果爸爸真的要为了别的女人和妈妈离婚,妈妈不活了,自己也不活了,母女俩一起去死,让爸爸后悔一辈子。其实后来想想,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天真可笑,母女俩的死,怕不是爸爸求之不得的。“大侄女,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孩子还在呢。”梁大鹏瞪了眼康如锦,完后又打发孩子,“萍萍,回房写作业去,妈妈和奶奶有事情要谈。”熊萍萍置若罔闻,反而更加拥紧了妈妈,并且挑衅般地看了一眼对面平日里称之为“表叔”的家伙。梁大鹏感觉到自己作为村长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但对方毕竟是一个孩子,又不能发作,只能压在心里,冷眼看着女孩。女孩根本就不怕,抬头挺胸,继续挑衅他。“你不离婚就打死你。”熊老太太恨恨地看着对面的儿媳妇。康如锦也不怕她,梗着脖子:“来啊,老太婆,过来啊,打死我啊。打死了我,你就是杀人凶手,不仅你是,你儿子也是,还有那个狐狸精。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要进监狱,杀了我们母女俩,我要你们一家人给我陪葬。”“你你你……你这个毒妇,我杀了你。”老太婆咬牙切齿,对着康如锦就冲了过来。本能地把女儿推到一边,康如锦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瞬间纠缠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别打了,别打了……”梁大鹏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总算是把两人分开,将老人安顿好后,他免不了以长辈的名义呵斥康如锦,“你怎么回事,这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婆婆。”康如锦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是她先动手打我妈的,我亲眼看见了。”熊萍萍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梁大鹏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开口。回头看她,竟是一番理直气壮的模样,这更令他觉得权威受挫。正准备严肃警告康如锦好好教育女儿,谁料,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老太太又开始不依不饶了--“这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耽误了我大孙子出生,我老太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弄死。”这样的声音传入熊萍萍的耳朵里,简直就是老鼠磨牙,难听极了。“想让我签字离婚,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绝对不可能的事,你们死了这条心。”康如锦还是那句话,怎么也不会改变,“我和他熊大裕可是合法夫妻,法律认可、法律保护。只要我不签字,他就永远不可能和别人结婚。到时候,那个狐狸精肚子里的孩子就生不出来,只能做掉。死老太婆,你看着吧,我要让你人财两空,什么也得不到……”“你你你,你你你……”熊老太太浑身颤抖,气的说不出话,转向身边的 2010年6月【3】熊萍萍和妈妈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村道。从救护车把老人拉走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而他们就是这一个动作,坚持了四个小时。其实熊萍萍早就腿脚发麻、坚持不住了;但看到妈妈伸长了脖子、不停四处张望的模样,她就不得不将嘴里的抱怨狠狠地咽下,和妈妈一起,遥望着外面,默默地祈祷,希望奶奶可以平安无事。其实从这一天起,对于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奶奶,熊萍萍是彻底失望了。眼看着她刚才撞在墙上、陷入昏迷,熊萍萍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种“死了才好呢”的快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刚才对于母女俩的羞辱。但她也知道,如果奶奶真的死了,爸爸就真的永远不可能回到她身边了。可就算是奶奶健健康康的,爸爸就真的会回来吗?她不确定。“叮铃铃,叮铃铃……”一阵刺耳的音乐声让毫无防备的熊萍萍吓了一跳,转头却见母亲拿出了手机。那是父亲前两年丢弃的旧手机,被妈妈拿过来自己用,也顾不得男款女款,是否时尚。“阿叔……”康如锦接起了电话,刚开始有些急切,听着听着,面色就缓和下来了,到最后,她长长松了口气,“谢谢你阿叔,麻烦你了……好好好,随时联系。”放下手机,她的脸上一下子放松下来了。目视前方,几次深呼吸,随后俯下身,对女儿温柔的说,“饿了吧,我们进屋,妈妈给你做饭吃。”“奶奶怎么样了?”熊萍萍忍不住询问母亲。“奶奶没事,只是皮外伤,等会就回来了。”康如锦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让她放下心来:“奶奶回来了,你和爸爸是不是就不会离婚了?”康如锦答不上来,只是狠狠地抱住女儿,不一会,泪水就模糊了眼睛。又是这样,母女俩一个动作,持续了很久,直到康如锦腿脚发麻。她重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擦干眼泪:“我们去做饭。”揽住女儿的肩膀,肩并着肩,往屋里走去。就在这时,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回头看去,一群身材魁梧的农村汉子正向着这个方向赳赳而来。母女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些人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还没弄清楚情况,这些人就已经冲到母女面前,拿着工具,对着他们一顿暴打。母亲的天性让康如锦本能地护住了女儿,她死死地把女儿压在身下,不让女儿的身体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哪怕是感受到女儿的挣扎,她也没有松手,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熊萍萍想要反抗,自认为长大的她想要保护妈妈,可头上妈妈的力量是巨大的,她根本没办法挣脱,只能拼命地抬起头,试图从母女俩的缝隙中认出凶手。二姑夫、大表哥、三堂叔,六表叔……铺天盖地的殴打持续了十多分钟,对母女俩来说,仿佛是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黑暗。待得那些人因为疲惫而住手时,康如锦已经瘫在地上、遍体鳞伤。但怀里的女儿却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告诉你,姓康的,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否则的话,我每天来一次,打不死你,也要打得你皮开肉绽,直到你签字为止。”这个声音熊萍萍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那好吃懒做、一天到晚跑到自家占便宜的小姑……望着那帮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熊萍萍不由地捏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把这顿打还回去,一报还一报……身后,妈妈挣扎着起身,熊萍萍回过身,急忙把母亲扶起来。康如锦起身后,来不及和女儿抱头痛哭,摸摸索索拿出口袋里已经屏幕破损的手机,毫不犹豫地输入了那个最为简单的号码:“110吗,有人打我……”晚上七点,梁大鹏又来了。其时,熊萍萍正和母亲围在饭桌旁吃饭。这两天因为离婚的事,母女俩都没什么胃口。不过因为报了警,警察拘留了熊大妮,听说过几天才能被放出来,母女俩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以好好地吃一顿了。

梁大鹏进屋时,满脸阴鹜,面色不善,康如锦好心问了句要不要吃点,话音未落,对方劈头就来--“你是不是刚才报警了?”从未见过表叔如此疾言厉色的熊萍萍不由地身体微颤,本能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康如锦也不怕,一手护住女儿,另一只胳膊递到他面前,上面是累累伤痕--“他说他还要来,不报警,让她打死我?”梁大鹏眼看着她胳膊上的各种伤痕,发出阵阵叹息,刚要说点什么,桌上的手机响了,康如锦的。尽管离得还有些距离,可熊萍萍仍然看得见那个名字--熊大裕。是爸爸。难道说,是爸爸想通了,不打算和妈妈离婚了?熊萍萍兴奋地想着。很久以后,经历过很多事的熊萍萍忆及当初,总觉得可笑。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可笑又可怜。康如锦不想让女儿听见,瞧了眼对面的梁大鹏,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看到这一幕,熊萍萍有些不满,为啥不让我去,我也要和爸爸说话。这样想着,熊萍萍就急忙走了过去,没想到却被梁大鹏拉住。而且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反抗,梁大鹏就是没有放手。“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有本事让那个老不死的打死我……”对着手机,康如锦歇斯底里地来了一句。看来自己猜错了,爸爸的这通电话,的确是为了离婚的。为什么?难道是自己不懂事,惹爸爸生气了?还是那个所谓的“狐狸精”比妈妈更好?熊萍萍又气又急,恨不得现在就站在爸爸面前,问个明明白白。如果真的是因为她,她愿意改。只可惜,爸爸不在自己面前,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电话。只是,表叔死死地禁锢着自己,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在电话里和爸爸发生激烈的争吵,自己却无能为力。“打胎就打胎,反正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管你的。狐狸精的孩子,公安局才不会保护的。熊大裕,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了,离婚,做梦吧,死了这条心,除非我死了……”康如锦挂断电话,仍然是气喘吁吁,无法平静,回头看着女儿。熊萍萍此时也有点胆怯,不敢说话,母女俩就这样对视着,噤若寒蝉。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一回,是梁大鹏的。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就跑到院子里接电话了。当时,熊萍萍就站在他身边,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仍然是爸爸的名字。她走到母亲面前,母女俩紧紧相拥,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个电话也就一两分钟,梁大鹏就回来了,面露难色,看着母女俩,几次张口,却都没有把话说出来。熊萍萍虽然是个孩子,但也猜得出那个电话的意义,不由地握紧了妈妈的手。“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是康如锦先开了口,边说着边抱紧了女儿。“弟妹啊,这事……”梁大鹏好像是非常为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人家怀孕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那女人怀孕的。熊大裕他是出轨的……”“你怎么……”指责的话将要出口,或许也意识到理亏,尤其是看见熊萍萍就在一旁,他倒没有把话说出来。“叔,你不会以为那女的肚子里一定会是个儿子吧……”“我……”梁大鹏又一次为难了,或许他现在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看了眼一旁的熊萍萍,犹豫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不管怎么样,人家怀了孕……”“她会怀孕,难道我不会?那你告诉我,萍萍是怎么来的,不是我十月怀胎吗?”康如锦冷笑地质问,见梁大鹏还要说什么,她伸出手,阻止他继续,“叔,我知道你想说t?什么,不就是这十几年来,我没有再为他们家添个儿子吗?我为什么不能再孕,别人不知道,那个死老太婆还不知道吗?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熊大妮难产,在家里坐月子;老太婆又是关节炎、颈椎病、动不了。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都是我一个人。我也是孕妇啊,我也需要人照顾啊。就因为太劳累,生孩子的时候差点就死了,医生说我这辈子恐怕再难怀孕,他们也是知道的,怎么就……”说着说着,康如锦的委屈上来了,早已泣不成声。哭过后,她抹干眼泪,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老太婆简直是忘恩负义。”“什么老太婆、老太婆的,那是你婆婆,也是你妈。”梁大鹏听不下去了,不由地厉声指责道。却发现对方毫不在意。不仅康如锦如此,就连一旁的熊萍萍也是这样。这让他好不无奈,叹了口气,在母女俩对面落座,“侄媳妇啊,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也要知道,大裕他们家三代单传,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女都一样……”“话是这么说,可在别人眼里,传宗接代的不还是男娃?”梁大鹏理直气壮道,见母女俩瞪他,又急忙改口,“我说的是别人,我是无所谓的。你要是我儿媳妇,他在外面乱来,我就是打断他的腿,也是不会让你们离婚的。”康如锦嗤笑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梁大鹏接着说,“我那个老嫂子做梦都想要个孙子,不然的话,死不瞑目的……”“她怎么知道一定是孙子,万一还是个女孩……”“最起码人家可以再生……”梁大鹏脱口而出,意识到失言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看见母女俩愤恨的目光,他叹了口气,“侄媳妇,我知道你不容易……”“当初我可是为了他才到的乡下……”“我知道我知道,让你一个城里的大学生,跑到我们这儿做一个乡村教师,的确是委屈你了;可此一时彼一时……”深知说这些已是徒劳,梁大鹏也是到此为止,直接说明了利害关系,“大妮已经出来了……”此话一出,母女俩顿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熊萍萍清楚地记得,母亲报警后,警察来了解清楚,曾告诉母女俩,如果情况属实,打人者至少要被拘留五日。怎么,这才半天的工夫,人就出来了?“人家上面有人。”梁大鹏指了指天花板,“再说,他们也报警了,说你虐待老人,直接把老人打进医院了,要不是我……侄媳妇啊,事到如今,你和大裕恐怕……”他摇摇头,“早点考虑退路吧……”“退路?离婚吗?”康如锦眼中含泪,“离了婚,我怎么办,萍萍怎么办……”“你放心,萍萍毕竟是大裕的亲生骨肉,就算大裕不喜欢,也绝不会亏待她;至于你……”梁大鹏沉默着,好像是在准备合适的措辞,准备好了,他才开口,“趁现在,彼此的面子都在,好好坐下来商量商量。如果真的闹僵了,吃亏的不还是你吗?再说了,大妮那人你不是不知道,今天能跑来闹,明天还能……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我拦着,刚才从派出所出来就来了……”就在这时,梁大鹏低头看了眼手机:“村委还有事,我得马上回去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说罢,转身便走。走到门口时,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又嘱咐母女俩,“侄媳妇,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想想,真的不值得。”“妈妈,你真的要跟爸爸离婚吗?”梁大鹏走后,熊萍萍凑近母亲,低声询问。康如锦没说话,只是将女儿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暗暗地垂泪。熊萍萍也懂事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搂住了母亲。尽管在心里,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流泪。可最后的最后,还是克制不住,泪水盈满了双目……≈lt;div style=”text-align:center;”≈gt;≈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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