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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从五月到九月初,是草原上最美的季节,遍地油绿,野花盛开,家畜由瘦弱转而肥壮,这也是它们繁殖生养的好季节。而八月更是秋高气爽,牛羊肥壮,战马尤其精力充沛。同时,在农业地区,这也是稼禾方熟,人们必须在野外工作的时候。所以自古以来,游牧民族的战士总是趁秋高马肥的季节,袭击农业国家的边陲,掳取他们需要的食粮、物质,和“子女玉帛”满载而归。因此,这也是草原民族举行“招福”的季节,也就是招徕福气和丰盛的意思。通常是用一支箭,那箭越古老越好,在它的上端系上哈达及各色的绸条,由家主或子嗣持著这支箭到穹庐外,自左向右的一边摇转,一边不断的说“聚来!聚来!”有点类似汉人的牵魂那样,这时,畜群也必须集中在这里,之后并举行马锺之宴,大家边唱边喝,尽量的喝,直到喝醉为止。苞著,蒙古各部落族长会聚在一起举行忽勒台大会,除了制定法规和决定部族重大事件之外,还要举行规模较大的那达慕(蒙语娱乐、游艺的意思),内容主要是射箭、博克和赛马比赛。每逢此时,牧民们便会穿上崭新的服装,骑著马、赶著勒勒车,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绿茵草地上搭起穹庐,熬茶煮肉,整个草原炊烟袅袅,人欢马叫,一片欢腾。纳岑是弘吉剌部族长,他当然要去,而且他决定要带著千黛和斡罗岑一块儿去参加这场五至七天的盛会。此刻,纳岑和霍骆金正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巡视,而斡罗岑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至于千黛,她早就坐上黑车帐舆(黑色篷车,车上置室,可坐可卧,多为女人乘用)了。要是以前,她宁愿骑马,可这会儿她并不想冒险,因为,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恐怕她又怀孕了。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万分窝囊!那个粗鲁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搞得她哭天喊地的,教她恨得想马上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愿见到那个混蛋了,可没想到她还没逃出半步,就先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天哪!居然让她怀了一个陌生人的孩子,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玩,好吧!至少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人要懂得感恩,日子才会快乐,所以,就姑且算是老天爷特地赐给她的好了。可是,老天爷也实在太爱恶作剧了,就在她十六年呕心计画、八年辛苦养成之后,以为终于可以顺利逃脱魔域!拥抱自由的那一刹那,却当面被那个混蛋逮个正著!这算什么?玩捉鬼游戏吗?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她做鬼了?好、好、好,就算是老天爷刻意要她留下来好好地认识一下那个混蛋,斟酌看看是不是能让宝贝儿子不用与他的额赤格两地分隔,大家皆大欢快一下好了。可为什么就在她刚刚发现那个混蛋好像并不是太霸道,也没有那么可恶,虽然他似乎特别喜欢戏弄她,但也满体贴的,甚至有时候也会表现出一点温柔来吊人胄口,也就是说,她开始认为那个混蛋男人好像并不是那么混蛋,她似乎可以谨慎考虑接受他的时候,她居然又怀孕了?这摆明了老天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嘛!包过分的是,算算他回来也才三个多月而已,儿子的心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偷去了一半,也不过就是马技超炫,箭术更精,博克也没有人能赢得过他而已嘛!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会啊!虽然她的马术不过尔尔,箭术也是马马虎虎,博克就更别提了,可她至少是“会”了嘛!为什么就没见儿子用那种崇拜的眼光看过她?也不想想他是喝谁的奶长大的,又是谁教他写字念书的?她不是也很了不起吗?就这么几天功夫,他就全忘光光了吗?真是有够呕人的!算了、算了,反正男人都是这么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一样!所以,这一回她一定要生个女儿,一个贴娘心的女儿!对,就这么决定!“额客!”千黛闻声抬眼一瞧,原来是那个小没良心的。“干啥?”黑车旁,斡罗岑高骑在灰马上,两眼困惑地直打量她。“额客不是比较喜欢骑马吗?怎么今儿个坐起黑车来了?”注意到纳岑也骑著他那匹大白马过来了,千黛不由得没好气地说:“你管我,额客这会儿就是喜欢坐车,怎么样?不服气吗?”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斡罗岑诧异地猛眨眼,随即听见玩伴不儿罕在叫唤他。“斡罗岑、斡罗岑,你在哪里?”他赶紧回应了一声,再匆匆对千黛说:“额客,我去找不儿罕了。”语毕,不等千黛回答,他就扯著缰绳跑开了,刚好和纳岑错身而过。看到纳岑也跟斡罗岑一样停在黑车旁打量她,千黛更是火大。“看什么?”“听说你并不喜欢坐车的,不是吗?”她下巴一扬“你听错了,我不喜欢走路、不喜欢骑马,就是喜欢坐车,怎么样?不可以吗?”她傲慢地说。同样挑衅的口气,可纳岑的反应却和斡罗岑完全相反,他既不生气也不困惑,只是眼神莫测地瞧了她片刻后,突然往下瞄向她的肚子。咦?不会吧?他不可能会知道的吧?现在还看不出来呀!想是这么想啦!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欲盖弥彰地拉了拉长马甲,还往旁边侧了些以避开他的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么一来,纳岑反而恍悟地笑了。“可以、可以,那你就坐车吧!我会尽量放慢速度的。”懊死!他知道了!远水蜿蜒的鄂尔浑河鸿鹭翩翩、跳鱼悠悠,一望无际的阔天碧地绿草茸茸、野花丛丛,大大小小的斡儿朵和穹庐遍布在草绿花红的山坡上,人欢马嘶、牛畎狗吠,那达慕尚未正式开锣,草原儿女的热情几乎就要沸腾到顶点了。纳岑才刚到不久,正忙著和其他部落族长打招呼时,那个原本打算躲在他的褡裢里跟他回家的塔思就远著他了。“你这个混蛋,不是叫你等我的吗?”塔思狠狠地在他背部揍了一拳。“结果我好不容易被额赤格唠叨完毕出来,你早就落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你!”纳岑耸耸肩。“我回家看我老婆,你跟来干什么?不怕你老婆捻酸吃醋吗?”“她们敢!”塔思啐了一口。“以后就别想再让我光顾她们的斡儿朵了!”“是啊、是啊!看你能忍几天!”纳岑嗤之以鼻的道,随即用下巴指一指跟在塔思身边的少年。“老大?”塔思瞥了一眼,马上跩起来了。“没错,他叫硕笃儿,如何,很像我吧?”纳岑点点头“是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种了。”塔思得意洋洋地笑了笑,继而左顾右盼的。“耶?你的呢?没带来吗?”纳岑也瞧了瞧身边。“谁知道,刚刚还跟在我身边的,大概又跑去看马了吧!”“哦!那”塔思暧昧地嘿嘿两声。“你的大妃呢?也来了吗?”纳岑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随即转身就走。“想看就跟来吧!”塔思面色一喜,忙跟了上去,和纳岑在大小穹庐及人群中转来拐去的往某个方向走去。“喂、喂,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你那王妃的真面目到底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恶心得很,还是另有一番风貌?”纳岑微微一笑。“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小气,”塔思喃喃道,随又神秘兮兮地用肘子撞撞纳岑。“喂!你知道叶里迷失别吉也来了吗?”纳岑的双眉马上皱了起来,旋又展开“来了就来了,怕她不成!不过”他瞟一下塔思。“她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古列坚吧?”“有,不过”塔思摇摇头“说到这一点,我就真的很佩服她了!”他喟叹道:“听说她始终坚持不肯嫁别人,非要等你回来不可,而窝阔台汗似乎也拿她没辙。可是窝阔台汗一去世之后,乃马真后(窝阔台的皇后,在窝阔台崩殂后称制扰国达五年,权倾朝野、为所欲为,深受国人痛恨。)为了拉拢有权势的大臣,就硬把她嫁给高唐王君不花了。”“可怜的高唐王。”纳岑喃喃道。

塔思噗咽失笑。“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那可不!”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弘吉剌部的穹庐不远处,纳岑举手指了一下最右边那座白色的斡儿朵。“哪!就在那儿了,她可能”“额赤格!额赤格!”“呃?”听见熟悉的叫声,纳岑很自然地放下手朝左边看过去。“斡罗岑,是你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只见斡罗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而且紧张兮兮地问:“额赤格,你有没有看见额客?”纳岑呆了杲。“她不在斡儿朵里吗?”“没有!”斡罗岑猛摇头。“她不在,而且这附近我都找过了,都没看见她的人影!”“嗄?不会吧?”纳岑顿时傻眼,和斡罗岑面面相觑片刻后,两人突然同时转身向后就走。“我找这边!”斡罗岑说。而纳岑则往和儿子相反的另一边而去。“我找这边!”塔思愣愣地又跟了上来。“那是你儿子吧?跟你好像喔!不过发生什么事了吗?”纳岑一面快步走,一面东张西望的找人。“我那王妃有个毛病”“嗯、嗯!什么毛病?”纳岑叹了口气。“她是个大路痴,如果没有人去把她找回来,恐怕她一辈子都会在这儿晃来晃去找不到自家的斡儿朵。”“这么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是事实!”纳岑又叹气。“她在弘吉剌部住了十几年,可直到现在,她依然只要一踏出古列延,就找不到路回去了!”“哇!那那不是很惨吗?”塔思喃喃道。“一个很容易搞丢的老婆是很累人的耶!”“喂!这这怎么找啊?地儿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我看要分开来找比较快吧?哪!告诉我你那王妃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徵,我和硕笃儿也分开来去帮你找。”“特徵?”纳岑亳不犹豫地说:“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马甲,而且,她是你所见过最清丽淡雅的女人!”淡青色?天哪!今天什么颜色都有,随便说个颜色随手一抓都有好几十个,光只说个淡青色有啥用?而且还文诌诌的说什么清丽淡雅?说白一点不就是个美丽的女人嘛!一样啊!美丽的女人到处都是啊!瞧,现在刚从右前方走过去的那个不就是个一流的货色了吗?塔思不觉叹了口气。“拜托,这算什么特徵?不能多说一点吗?”“不用,”纳岑很肯定地说:“我保证你一见到她就会认得的!”塔思忍不住翻个白眼,随即转身就走,同时挥手叫儿子找另一边,一边还咕哝著“好,我就把所有穿淡青色衣服的女人统统拉来给你,看你怎么处理!”说是这么说啦!可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穿淡青色衣服的女人统统抓过来吧!般不好那达幕还没开幕,他就先给乱棒打死了!于是,他只好专注在那些让他能“一见到就会认得”的女人上。啧啧!还真不少耶!不过那个只有一条辫子(未婚女子绑一条辫子、系腰带,已婚女子则是不系腰带的,而且绑两条辫子还外加一件长马甲。),不对那个是大红色马甲,也不对那个太普通了,还是不对那个简直像个母夜又,是够引人注目的,但是不可能是她吧?忽地,他煞住了脚,因为他突然听到一个很恐怖的声音,他马上转头望去不好,真的是那个麻烦的叶里迷失别吉!塔思头一个反射动作当然是转头落跑,可他才刚跑出两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只见他疑惑地攒眉半晌,再挣扎片刻后,终于又回过头去了。就在叶里迷失别吉身边,有一个抱着小娃娃的女人,就是那个女人拉住了他的脚步。那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水色长袍,粉青色马甲,银丝发网、银丝云肩,小巧的耳坠上缀著两个细致的银环,未施脂粉的脸蛋是如此清丽娟秀。与其他那些鲜艳装束、浓脂厚粉的女人一比,她实在是淡雅飘逸得彷佛水中仙子一般,教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一看再看,看到舍不得移开眼。淡青色装束、清丽淡雅,难不成难不成就是她?可是,她为什么和叶里迷失别吉在一起,而且还一脸无措地抱著一个小娃娃?他攒眉苦思半天,最后终于发现,就算他在这儿想破了头也不能确定任何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前去搞清楚。可是算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就把皮绷紧一点,去会会那只一不开心就会甩皮鞭抽人的母老虎吧!一走近,塔思马上扯出他那副号称最英俊迷人的笑脸免费赠送给伟大的叶里迷失别吉。“叶里迷失别吉,好久不见了,最近可好?”真是赔本生意!“咦?啊!塔思,我正想找你呢!”正在和另几位别吉聊天的叶里迷失转眼一看是他,马上一把揪住人,好像怕他跑了似的。“你有没有看到纳岑?他应该有来吧?你们是安答,要是他来了,应该会先找你吧?”塔思马上注意到那个抱著小娃娃的女人在听到叶里迷失的话时,马上诧异地看看叶里迷失,再瞧瞧他。“我是见到他了,不过”塔思对著那个女人挤挤眼。“他正忙著找他的大妃呢!”话一说完,那个女人就无声地啊了一下,随即尴尬又紧张地朝四周人群望去。“他的大妃?”叶里迷失几乎是尖叫了。“他哪儿来的大妃?”“咦?叶里迷失别吉不知道吗?”塔思露出一脸很夸张的惊讶表情。“纳岑在八年前出发西征之前就成亲了呀!”“骗人!谤本没有人告诉我他成亲了!”叶里迷失还是尖叫。“而且,他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成亲,我不是告诉过他我要嫁给他的吗?”塔思又很夸张地叹了口气。“叶里迷失别吉,你都嫁给高唐王了,又怎么去嫁给纳岑呢?”“可是”“纳岑是在西征前回部落时成亲的,因为很仓促,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你没听说过也不算奇怪啦!”塔思抢著说“不过这个不重要,我倒是想请问一下,”他转向正满脸好奇地打量他的女人。“这位不知道是哪位可屯呢?”虽然他已经有八成肯定了,但还是证实一下比较好吧?叶里迷失随便瞥了一眼。“大概是哪位千户或百户的老婆吧?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她无所事事的在那儿闲逛,我就叫她来帮我抱抱孩子了!”你自己不也是无所事事!塔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叶里迷失别吉没有侍女跟著吗?”叶里迷失哼了哼“在忙著扎斡儿朵呢!结果君不花就叫我抱著,然后他自己却一溜烟地跑了!”她不满地说。孩子是你自己生的,你连抱抱都不愿意就叫别人抱,还好意思这么说!娶到这种老婆还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哟!塔思暗暗摇头,随即把孩子抱过来放回叶里迷失的怀里。“你最好还是自己抱著吧!叶里迷失别吉,刚刚我好像看到高唐王在找你呢!而且”他转眼对那个清丽的女人笑了笑。“这位可≈lt;?xl version=”10” endg=”utf-8”?≈gt;≈lt;error≈gt;≈lt;de≈gt;nosuchkey≈lt;/de≈gt;≈lt;ssa≈gt;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lt;/ssa≈gt;≈lt;reestid≈gt;626a43daecb4db3031a0ad0e≈lt;/reestid≈gt;≈lt;hostid≈gt;safegovfz≈lt;/hostid≈gt;≈lt;key≈gt;warn/nd≈lt;/key≈gt;≈lt;/erro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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