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他入睡
隔着隔音良好的墙,陈雾的尖叫和哭喊还是传到了房间里。在别墅陷入黑暗之时,主人就悄悄按下门把手打开了一条细窄的门缝。
陈雾大叫着喊他“主人”时,传过来的声音小而朦胧,声音很远,隐约听得见,但听不真切,他好像呆在真空的包装里。陈雾哭叫时,他好像又活了过来,那声音嘹亮凄厉,于他却是欢快的乐章,刺激他全身的血液和神经。
夜视摄像头的实时画面投放在电脑屏幕上,陈雾在地上睡着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大门提前留好的门缝被顶开,月光大面积照进来,羊毛蓬松,长着卷曲羊角的羊走了进来,它一步步缓缓靠近陈雾,最终停留在陈雾的屁股前。
他给陈雾涂抹的药膏添加了高浓度的牲畜诱食剂,这个味道是羊最喜欢的,它只低头闻了闻陈雾的屁股,就欢快地舔了起来。
陈雾被舔醒了,看清楚舔他的是什么之后,灰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他狼狈的躲开,无助地呼喊着主人。那么无助,那么可怜,哭起来声音都在颤抖。
可他不会去救陈雾,他喜欢这声音,喜欢这表情。这表情漂亮真实极了,比他见过的一千张、一万张的满面笑容都来的真实漂亮。
可惜他已经做不出这么真实漂亮的表情了,他连惊恐和害怕都可以伪装。
陈雾绕着桌子腿转圈,来躲避羊的舔舐,羊忽然顶了他屁股一下,很疼吧,比他舔他伤口时要疼的多吧,或许他也应该在陈雾满是伤痕的屁股上顶一顶,撞一撞。
羊舔完又来了狗,他的宠物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听话。
桌子底下的陈雾和狗无声对峙着,一动不动,在狗走出去之后,他大叫一声,然后就卧在地上,好长时间不动弹,好像死了一样。
刚养几天的宠物怎么能死呢,他走到一楼,打开开关,清冷的月光被驱赶走,白炽灯灯光瞬间照亮整片客厅。
黑暗驱散了,羊和狗也走了,为什么他的宠物还躲在桌子底下不出来?
主人走到桌子旁边蹲下身,“宝贝。”
陈雾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没有动。
“宝贝。”主人又喊了一声。
“陈雾!”
略显强硬的喊人方式让陈雾有所反应,他身体抖了下,转过眼珠看主人。
“去床上睡。”主人解开绑住陈雾双手的绳子。
陈雾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主人,忽然抬手推了他一下,没有防备的,主人被推的踉跄了下。
“为什么现在才下来!”陈雾双膝跪地,不顾项圈的桎梏,挣扎着要直起上身,脖子上磨破的薄皮再次被摩擦开,渗出细密血迹。
项圈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勒的他直咳嗽,他边咳边质问,“我喊你喊的那么大声咳咳……你不是说药膏干了就放我回去睡觉吗?!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答应过我的!有只羊,还有只狗,好大,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狗……”陈雾说的语序混乱,断断续续。
他剧烈咳嗽起来,材质偏硬的项圈快要把他的喉结按进喉管,他仍坚持着要直起身,脸憋的通红。
他快被自己勒死了,泪珠不停地掉。
主人被推那一下的火气也消散了,他是陈雾的主人,主人总该对宠物的小脾气有所包容。
他解开陈雾的项圈,陈雾还是呼吸不通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情绪激动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
主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用拇指擦去他的泪水,泪水不停歇的奔涌着,把主人的手指都打湿了。
“抱歉。”
主人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打开陈雾膝弯的手铐铐在他手腕上,然后把他抱到浴室。
他把陈雾放在地上,花洒流出的凉水全打在陈雾的屁股上。陈雾的皮肤很凉,凉水打在上面并没有太大的刺激,可是碰到渗血的伤口还是很痛。他的手脚都被绑着,只得在地板上扭曲着身子来躲避和缓解。
“别乱动,要好好清理伤口。”主人命令道。
“我不清理!你就让我感染致死吧,你答应给我的钱我也不要了!”
“说的真有骨气,你现在是我的宠物,你没有决定死亡的权利。乖一点,以为我刚罚过你一次就不会再罚你了吗?”
陈雾沉默,他知道并且熟悉,反抗只会换来比上一次更痛的鞭打。
他不再梗着脖子和他的主人大喊大叫,悲观和麻木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毛孔,把他的身体和神经都挤的没有知觉了。他的头枕在地板上,浑身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下来,他干脆地接受了。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持续良久,忽然,这凉水转移到他的脸上。
“眼睛都哭肿了。”主人说,“你说的那只大狗它不咬人,它也是我的宠物,性格温驯,你也乖一点,会有奖励。”
陈雾仿若没有听到,没有任何回应。主人走到他身侧,掐住他的脖子,摩挲着他的喉结,“宝贝,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见陈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要让我这样提醒你吗?”
陈雾全身上下的每个关节都不想动弹,只动了动嘴皮子说:“好的主人。”
伤口清洗的差不多了,主人把陈雾从地上提起来,顺带给他身体其他的部位也冲了冲。
陈雾被主人抱回房间放在床上,原来填满身体的情绪还可以减轻疼痛,陈雾觉得屁股没有那么痛了,不过他还是自己翻了个身趴着,脸面朝里侧不看他的主人。
主人对陈雾的伤口进行清洁消毒,又拿来一罐新的药膏涂抹,这期间陈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的像个假人。
“一声不吭,不疼了?”主人边涂药膏边问道。
“不疼了。”
过了一会儿,主人涂好药膏拧上盖子,他打开陈雾脚踝和手腕的手铐,“今天不唱儿歌了,讲个童话故事怎么样?”
“好的主人。”陈雾回答道。
毕竟宠物也是要保持心情愉悦的,编造的美好故事让无知者充满幻想获得快乐。有谁说在幻想中获得的快乐不能令宠物茁壮成长呢?
“某一天,两个人在河边捡到一条搁浅的鱼,可他们没有把鱼放回河里,而是选择把它带回去,放进精美的鱼缸里供人观赏。每个看过这条鱼的人都赞不绝口,说它美极了,简直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捡到鱼的那两人非常高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着那条鱼到别人家里做客。
鱼在浴缸里颠簸的晃来晃去,它透过鱼缸看到的那些人的嘴脸扭曲变形,十分的丑陋,鱼被吓到,躲了起来。但那两个自称是鱼的主人的人,以及那些慕名而来看鱼的人,偏不让鱼躲起来。他们剧烈地摇晃鱼缸,堆叠的鹅卵石倒了,水草歪了,鱼被他们从鱼缸捏起来,放在手心里观赏。
后来,鱼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它在地上摆动着身体,闯进那两个人的卧室,吃掉了他们。故事结束。”
烂透了。
这个故事短小且烂透了,算什么童话故事,陈雾没听过这样的童话。
主人看到陈雾闭着眼睛,小声问:“睡着了吗?”
“睡着了。”陈雾说。
主人笑着摸了摸陈雾的头,关上灯和门就离开了房间。
从客厅飘散出来的饭香味馥郁扑鼻,只是闻到就令人口齿生津。主人左等右等也没听见宠物的动静,想必是还在睡觉。
睡就睡吧,主人偶尔会给陈雾这点权利,在吃和睡这两方面放任他的娇纵,毕竟他是他养的一头猪,是他的宠物。
他无视缠绕在心底的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歉意,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然而桌上的饭菜全部凉透,主人的耐心也一起告罄,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陈雾的卧室走去。
卧室门没有反锁,按下门把手就开了。即便锁了,主人也有的是办法打开它。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房间里依旧暗如黑夜。他站在门口打开灯,床上薄薄一片,不见枕头上陈雾露出的头。
主人在门口静默几秒,方才开灯的声音一落,周遭的一切瞬间静的让人耳鸣,这间卧室里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没有呼吸和声响。
主人今天起床心情不错,对着镜子和衣橱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崭新的西服和皮鞋,戴着他生日时给自己挑选的领带。
他朝陈雾走去,陈雾在被窝里听到皮鞋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踏、踏”,一步一步,踩在黑白琴键上似的,清脆且清晰。
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陈雾闭上眼睛。
“宝贝是在装睡吗?”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骗我可是要受到惩罚的,现在给你三秒钟的反悔时间,一、二……”
主人见陈雾睁开眼睛,说了一句“吃饭”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雾揉了揉微肿的眼皮,昨夜大哭几场,睡一觉起来,眼睛又酸又涩,脑袋也昏昏沉沉,浑身还有些发冷。
陈雾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烧了,他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洗漱过后来到客厅。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陈雾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嘴巴发苦,手脚发软,他看着满桌的菜发呆,对坐在餐桌对面的主人说:“不想吃。”
主人的脸色倏地冷下来,眼底的侵略性不加掩饰,他盯着陈雾,以为他还在因昨晚的事耍小性子,“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
陈雾怯懦地垂下头,小声地说:“就是不想吃。”
主人一声不响地看着低着头的陈雾,陈雾说完又抬起头来,眼睛不聚焦地看着某处,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或者想什么东西。大吃大喝了几天,也没见长几两肉,脸又小又瘦,上眼皮肿着,眼睛下面黑着,嘴唇干的发白,蔫头耷脑的,像角落里蔫了的青菜。看起来比那天在河边捡到他时还要可怜。
主人的怒气莫名其妙的消散了,眼底的侵略性不在,他冷着脸走到陈雾身侧,捏住他的下巴,夹了一筷子菜喂到他嘴边,语气冷硬地说:“吃饭。”
陈雾拧着头抗拒,双手乱挥,打掉了筷子上的菜,他胡乱挣扎着,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主人扔掉筷子,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掐着陈雾脖子的力度越来越重,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像砧板上一条待宰的鱼,只是鱼尚且不停挣扎,他却本能的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
他没有求饶,没有讨好,双手放在身侧,躺在地板上感受着脖子的疼痛,以及肺部逐渐稀少的氧气。
这样也好……这么想着陈雾就昏了过去。
主人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脸,“陈雾,陈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