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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淡声说:“暂时没有。”
听见这句话,工程师和实习生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毕竟将近两周的任务时长压缩了一半,几乎是整宿整宿熬夜,就算身体还能抗,精神上的折磨也足够痛苦了。
测绘工程师笑起来,脸庞比牙齿黑了几个度,肖似皮肤黝黑的多吉和巴桑,他说:“行,几个控制断面要得急吗?”
“不着急,下周合同返回来,就可以测绘河道地形了,到时候把控制断面嵌进去。”宋卿说。
“哦。”工程师应了声,知道任务不紧急后笑得很开心,“还是老规矩?”
“嗯,两公里河道。”宋卿想了想,又强调道:“汛期要到了,注意安全。”
“明白。”工程师点了下额头,后知后觉琢磨出一丝旁的意思,问:“那宋总下周你还去理塘吗?”
宋卿不禁回忆起梅朵,那个雪山脚下纯洁的孩子,直截了当道:“不,我安排人协助你。”
工程师愣了下,缓缓点了下头。
他还记得宋卿刚进公司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愣头青,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很冷,像他出差时见过的盖了积雪的松树。
工程师的友谊和行政那帮人不太一样,一起穿梭在山林之间,好似总有点虚无缥缈的革命情谊。况且初入职场的人喜欢报团取暖,觉得心怀抱负前程似锦,心底儿被烈火烘烤着,感情便逐渐复杂了。
那天,高原下了雨,盘山公路湿滑,车脸撞进了软哒哒的泥土里,那雨水像泼下来似的,前挡风玻璃裂了蜘蛛纹看不清路,一行人徒步往后退了两公里,钻进路边的小卖部躲雨。
他记得那天所有的细节,那是个很简陋的小卖部,门口挂了自製的木牌子,用火灼烧出“卓玛的超市”这样歪歪扭扭的痕迹。
几个人身上湿了水,冷意是由内而外地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连牙齿都在打冷颤。
最可惜的是那天店里只剩下一瓶五十八度的二锅头。
老板娘说:“十二块。”
“我靠!手机泡水了!”有人喊了句,于是他们纷纷低头查看设备,愣头青们野外经验不足,突发状况下慌了神,难免出些差错。
“我来给。”宋卿站在人群之外,手里捧了个皱巴巴的纸杯子,热气呼呼地往她脸上扑,扬起的手机屏幕亮着光,这道光成了他们所有的希冀。
大家纷纷放松,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连腼腆的女生也加入了男生的讨论,他们商量着等会儿雨停了车该如何处置,晚上到了镇里一定要吃当地的名菜。
“手机没信号。”宋卿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叙述事实。
有人呆头呆脑地问了句:“那该怎么办啊?”
临近傍晚,大家都还饿着肚子,物资装备都扔在车里,但前方的山洪泥石流很严重,他们不敢贸然前行。
所有人的视线搅和在一起,杂乱无章。
“我带了现金。”宋卿语气还是那样淡,好似被困住的人里没有她,车祸,暴雨,山洪,饥饿,泥石流,这几个词杂糅在一起,从书上的名词解释具象成场景,又在此刻变成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