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封赏宴风波
“此番大捷全凭魏将军和众将士英勇奋战,朕心大悦啊!如此赫赫军功,当赏!”凌如峰放下酒盏,面上的笑容有些夸张,“西域羌氐二族便不敢再犯,如此一来,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也非空想了。”
棠如煌暗自嗤笑了一番。这狗贼是失了智吧,如今乾、甘二州瘟疫不断,大有蔓延之势,饿殍千里,民不聊生,易子、米r0u随处可见,这能叫天下太平?人民安居?
“来人,传朕圣旨,特封征西将军魏益垣为平益王,封地甘州平益郡。”
此令一出,众皆哗然:“这”
这一出,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凌如峰整这一出分明就是明褒暗贬。将军封王是什么概念?本是至高荣耀,以奖励、封赏与外敌作战,有大功的武将。封地甘州,甘州辖郡三,县八十一,其中虽平益郡最大,下辖三十六县。
可谁人不知甘州现在是什么个情况?甘州地处极北,不毛之地便罢,如今瘟疫横行,让一个驻守西部的老将军独守北上,无疑是把人往火堆里推,说得好听,这不就是流放?
魏益垣功绩硕累,论功行赏,不说三公大将军,就是封个镇国大将军都说得过去,偏偏封个毫无实权的王。大家都明白了,这渊帝忌惮他手中的兵权,此番不仅是想销权流放,还想杀j儆猴威慑众人。
这不是寒了流泪又流血将士们的心么?将领们虽有忿然却不敢言,望着自家将军沧桑的背影,心里头将凌如峰这杀驴卸磨的无耻小人骂了千百八遍。
魏益垣纵是早有预谋,却也透心得凉,圣旨在此,不得不接:“臣谨遵圣旨。”
“不过臣有一事请求,还请圣人恩准。”
借此收回兵权的凌如峰心情大好:“平益王有话但说无妨。”
“老臣镇守边关数年毫无怨言,可将士们背井离乡,不事亲人,夙兴夜寐,枕戈待旦,抛头颅,洒热血,征战沙场,只为家国,还望圣人t恤,按功论赏,切莫寒万千将士心。”
“将军!”
魏益垣豪情壮语,大义此举,只为求得万千将士庇护安稳,立于身后的将领们都挥泪难舍。
“这是自然。”凌如峰扫过众人,笑意渐淡,强压圣人威严,“元德,稍后将封赏书发给大家。”
“喏。”
元德是跟在凌如峰身边的太监总管,当即就吩咐奴婢们下去分赏。
棠韵礼实在看不下去这所谓的封赏场面,中途溜出去去更衣,回来时,在湖边瞧见了棠如煌倚在一棵h柳树下,嘴里叼着一只纤长的柳叶,面无表情地望着水波出神。
“阿煌,你也出来了?”
闻声,棠如煌已扬起笑脸,吐掉嘴里的柳叶,翩然过来了。
“嗯,见你不在宴上便出来了。”
“封赏结束了?”
棠如煌耸耸肩,满不在乎:“嗯,这g0ng里真没什么意思。”
“那你被封了什么职?”
棠韵礼害怕弟弟又被借着由头给送到关外,多年也见不上一面。
“奉门中郎将。”
中郎将这官职,放在前朝还算是品级在正四品下,为高级武职,不过,至凌如峰上位后,广设中郎将,什么“奉车中郎将”“抚军中郎将”“北城中郎将”“南城中郎将”,数不胜数,由是,这中郎将也变成了并无实权的荣誉称号,一个徒有虚名的中下级军官职位,用以笼络人心。
棠如煌口中的“奉门中郎将”意如其字,就是护卫外城门的副军罢了,是中郎将里权力最下等的一种。
“还好,没让你再去关外。”
“他自然不会。关外变数太大,他不敢,试问有什么把人安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呢?”
棠如煌实在不意外自己得到这个闲职,说不准中郎将这个闲职,也是他那群庸才智囊团思来想去才定下的最好选择。
“你是说”
棠韵礼又想起了那支签,若那人真想下手,阿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下,这不是动动手指的事么?
“阿姐安心。”棠如煌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我还没有这么容易被人拿捏的。”
“见过清远公夫人。”
魏益垣是来寻棠如煌的,远远就瞧见姐弟二人立在湖边,恍惚间如同回到先帝尚在时,那时他入g0ng恰远远瞥过,二人嬉戏一处,一转眼两人便这般大了。
棠韵礼恭敬回过一礼:“魏将军安。”
棠如煌也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将军。”
魏益垣是自先帝在时的骁勇老将,多年戍边抗敌,可谓是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年g0ng变时,消息封锁,导致他不能从边关赶回来支援,直到凌如峰登基称帝,已经是尘埃落定。如今凌如峰借机削权,除了他的势力,以绝后患。
“魏将军大义凛然,保家卫国,小童敬佩不已。此前,阿煌同小童讲过,这些年多亏将军提携照顾,才得以屡屡si里逃生,小童在此谢过将军大恩。”
她又要再行一礼,为魏益垣扶起:“夫人哪里的话。如煌天资聪颖,杀伐果断,英勇刚正,别看他年岁尚浅,作为本将的别部司马,麾下八百将领谁人敢不服他。迎兵作战,临危不乱,兵法jg巧,出其不意,抵御羌氐二族,如煌功不可没,得如煌为用,乃本将之幸。”
此话不假,棠如煌在军中,并不是凭前朝皇族身份而任司马一职,而是全凭他赫赫军功,几次力挽狂澜,以少胜多,攻占领地,才争得此位。
“将军在家姐面前如此褒奖属下,属下快不好意思了。”棠如煌温笑了一声,“将军可是来寻属下的?”
魏益垣颔首,这才与棠韵礼道明要与棠如煌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远了些,棠韵礼倒也不急着回宴上,坐在那个大冰块旁边,虽然无人敢来劝酒,但是一想到对面那人,她还是忍不住心绪纷杂,索x一个人放放风。
“哟,本公主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清远公夫人啊!”
身后传来又尖又细的声音,棠韵礼回头就瞧见被一众g0ngnv众星拱月般拥着的凌绯云。
棠韵礼话也不说,旋踵即走,被凌绯云使了个颜se让几个小g0ngnv给拦了住。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棠韵礼根本不想理她,但这nv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从小就喜欢争强好胜。她小自己两岁,昔年被她爹送进g0ng做伴读时,就喜欢与她b这b那,那时候自己是君,她是臣,她还尚且有些顾忌收敛;如今,形势逆转,她就原形毕露了,处处都想压自己一头。
凌绯云笑得满面春风:“放肆,怎么跟夫人说话呢?人家好歹也做过公主的,就算是人尽可夫,不得夫心,也不是你等狗奴才能够作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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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殿下。”
棠韵礼面无表情地看她自编自导这一出破戏:“还有事么,没事我先告辞。”
“你!”
凌绯云早就看不惯她这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态势,简直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棠韵礼,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凌绯云嫉妒她的一切,分明自己现在才是大渊国最尊贵的公主,可即使她妆扮得花枝招展,站在她面前,依旧像是山j遇上凤凰,一个是泥一个是云,所有的目光都会聚焦到她身上,所有的话题都绕不出她。
凭什么,她明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残花败柳,为什么这等水x杨花、huangy1n无度的nv人还会被世间所宠ai。
“凌绯云,你无不无聊?”
每每遇上,这人就要针锋相对一会。她明着骂吧,非要端着,以显示自己不必自降身份;说她喜欢暗讽的把戏吧,往往对棠韵礼毫无杀伤,倒是她看着棠韵礼的等闲视之,却先把她自己气了个半si。别人好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这叫什么?伤敌无恙,自损一千。
凌绯云高傲道:“算了,本公主难得同你计较。我倒是有件好事要同你讲。”
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棠韵礼眼皮也不抬:“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好事。”
那凌绯云气势更甚,见她匆匆要走,语调蓦地高了几分:“当真不听?这可是和钟离哥哥有关!”
棠韵礼方寸微动,不及多想,脚步先且停驻,转头直直睨着她。
看她并非毫不在意,凌绯云心情霎时大好,语调也欢快了几分:“本公主已年满十六,父皇在为本公主和钟离哥哥议亲。”
握在袖中的手猝然收紧,棠韵礼面上镇定自若,语调平平:“是么?那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呵,你能这般好心?”凌绯云扭步过来,想到小时候,二人同为少傅钟离柳的学生,独独棠韵礼受尽钟离柳万般偏ai,“等公主同钟离哥哥大婚之日,必定会邀请清远公夫人观礼。”
“说完了?”
棠韵礼也不管她,径直走开,她心下有些混乱,步子迈得开,低着脑袋,方走出几步,正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熟悉的白竹清香萦绕鼻尖,不知怎的,让人有些眷念,棠韵礼含泪抬头正对上钟离柳清儒的目光。
凌绯云自然也看到了,她实在没想到那nv人竟然如此伎俩,当着众人的面,恬不知耻地对她的钟离哥哥投怀送抱。这nv人果真y1ngdang下贱,如此不守妇道,不知道那清远公是怎么忍的?
棠韵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钟离柳,慌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收拾情绪,转瞬恢复如初:“见过相国大人。”
钟离柳扫过她余有泪痕的面颊,眉头微蹙:“你哭过?”
“没有!”
她急声否认,反倒惹人多疑。
凌绯云都快气炸了,三步跨作两步,如同一只花蝴蝶直往钟离柳怀里扑:“钟离哥哥,云儿好想你啊。”
钟离柳不动声se地移了开,凌绯云因此扑了个空,目光带毒地s向棠韵礼,恨不得划烂那张可恨的脸。
凌绯云攥起他的衣袖,顺带扭捏造作地撒起了娇:“钟离哥哥,父皇在寻我们呢,咱们快走罢,莫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不相g的人身上。”
钟离柳根本不想理她:“公主还请自重。公主为尊,请先行,下臣稍后便去。”
“你我之间还分什么你我,我们就快要成”
“公主!”钟离柳喝住她,难得一见面se微沉“还请公主勿要口无遮掩,妄言蜚语。”
凌绯云红着一双眼,剜过无辜的棠韵礼,一跺脚气得跑了开。
在g0ng里,这一幕被无数双眼睛看着,棠韵礼刻意与钟离柳表现得更加疏离,怕因此牵连到他。道别之后,就决绝擦肩而过,恰逢那边棠如煌和魏益垣也谈完了。
棠如煌走过来,扫到不远处立着的钟离柳,又瞥到自家姐姐有些微红的眼眶,眸se一暗:“那sv人招惹你了?”
“你不是在和魏将军讲话么?”
棠如煌伸手替她抹掉眼角未g的泪渍,柔声道:“我一直注意着这边,那nv人让你如此不快,我这就去宰了她。”
“阿煌别。”棠韵礼摇了摇头,“她算不了什么,何必在意,我们回去。”
正抬头,恰眺到微生翊负手对岸,也不知他可有看见这处情形。
散宴之时,皇后g0ng里的大长秋过来传召棠韵礼。
自凌如峰登基之后,因凌夫人并不满丈夫争权夺位之举,凌如峰并不待见这位糟糠之妻,可她毕竟是正妻,加之家族势力庞大,还是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凌如峰抬了原先的妾室们为夫人,其中也包括凌绯云的亲母胡夫人,后续又纳了许多貌美年轻nv子为夫人、姬妾,以充盈后g0ng。
棠韵礼对皇后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当年,她亲近自己并不如凌如峰另有所图。
“礼儿,你来了。”
皇后把她当亲nv儿看待,见她来了,便起身热络地亲自拉她坐下。
“娘娘。”
“来来,这儿坐。香儿快奉热茶。”她面上挂满了笑容,握住她的手,亲昵道,“许久都没能见上一面,近日可还好?哎呀,好像瘦了些,莫不是有事忧心?”
“我很好,娘娘不必挂心。”
“哎。”
近日的赏功宴皇后称病没去,自从当年那事发生,她才发觉似乎从未认清丈夫这个人了。这么多年暗地筹谋、苦心经营,作为枕边人的自己竟然全然不晓,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煌可回来了?”
“嗯,他方才还在宴上。”
外男不得入后g0ng,否则皇后也想见见那个孩子,这么多年被自己的丈夫扔去边外,不知过得又多艰难。
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忧虑,棠韵礼道:“娘娘不必担心阿煌,这些年他成长了许多,b以往更坚强了,不是从前总ai哭鼻子的毛头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