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倒数
会做这种恢谲诡怪的梦,我想跟近几日的生活,脱不了g系。
先从两年前说起好了。如今才愕然发现,我的ai宠吉娃娃,正是在两年前的昨日撒手狗寰。
不过,忘了也无妨。因为按照卢克莱修(titcreticar)的概念,从她t内迸出的可以感知的最小单位,早已被我x1进t内。而尼采也说过,一个人除了身t以外没有其他的事物,灵魂只是身t某一部位的代名词。因此,可以说,现在的我正和娃娃共用同一种生命……
最近当真是开口庄子,闭口西哲。这要怪我打从一年半前,偶遇另一半起,也将全副心身和文字交给他。只写得出恋ai短篇,写不出论文。心旌摇惑,日子过得太闲散。最近才缓过神来。
一年前,家中经济拮据,我又不想背学贷。幸而,我前往以前待过的作文补习班求职时,补习班也二话不说地再度为我敞开。
这麽说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现在的老板,他颇为器重我,器重到彷佛只要他上班期间,没看到我就觉得浑身不舒坦。於是我的班表,就在不晃眼间被改成周六的早上九点至晚上十一点。而待在补习班以外的时间,我也得批改作文和撰写讲义。
两个月前,我才开始接续未竟的论文,从庄子的〈逍遥游〉分析到〈应帝王〉,从内七篇的,大多数人一旦遇到条件较为符合心里所需的对象,一定会甩掉另一半。」
我明白他的多数人,相当於所有人。我也不能例外。他说多数人,只是想要消除自己的歧视se彩,只是想全身远害。他始终把尼采所说的群众的平面化价值,当作衡量万事万物的标准。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他的感叹。第一次听到时,内心忿忿不平,他怎麽能怀疑我对他的情痴意专?第二次听闻,倒觉得颇有道理。
「你说是就是吧。」我淡声道,只想着自己预定睡眠时间又被延後十五分钟。
他自斟自饮着文字,「人生漫长,我觉得若有朝一日不相投,还不如毅然了断。我正是这种类型的人。」
人生很长吗?庄子说过,「小年不及大年。」上古传说,有只灵兽把五百年当作一个季节在过,有棵椿树把八千年当作一个季节度日。人生很长吗?不过只是宇宙里的一朵蕈菇罢了。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真蠢。
没办法,有人之形,故群於人。我漫应道:「那我也跟你一样,果断一点。」我的成语分类,已然跋涉到「战争」项目里的「权变锋出」。
他连忙劝阻:「没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
「哦,那麽晚安。」我说着边用手机打出一串例行公事的晚安讯息,「回家早点休息啊。ai你。」
「嗯,ai你。」他语音郁闷。
是夜,我梦到自己即将与另一半,前往某处旅行。旅行前晚,我住在另一半的家中。翌日,只见天光大亮,竟是双双睡过头。
副驾驶座里,我的双亲由被摇下的车窗,往里面探出脑袋,对我千般万般耳提面命。另一半的双亲也从驾驶座探头,对他做如出一辙的叮咛。
被左右包夹之际,我猛然发现方才急忙出门,我几乎将所有夜晚所需的用品都落在他家,防止磨牙的模具、防止做恶梦的护身符,等等,净是一些不能忘了算了的事物。
正yu上楼去取日用品。然而,晃开车门时,眼前已是某座布置得浑如美术馆的机场大厅。我只得请人将这些物事立即送到机场。
期间,我和另一半在这缀满现代艺术的机场,大吵一架。我指责他老ai争辩。他指责我脾x太冲。
这是我第一次在梦里与他吵嘴。
悠悠醒转,我琢磨方才梦境,打开手机讯息。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开玩笑。你讲的也符合人x,骑驴找马。只要不被发现,进可攻,退可守。」凌晨四点的他如是说。
知道自己是头只会背负重负的驴,当不成骏马就好。
我对这则讯息视而未见,只管告诉他我排卵期出血变严重了,暗示他以後别再害我讲电话讲这麽晚。他自己熬夜伤身无妨,别想拉着我陪葬。
近日对另一半不甚满意。他竟在我拿到硕士学位的前一天出车祸。
由於国家考试近了,另一半镇日都在家中看书,不大离被闷馊了,所以车祸当天,他骑车到离家远一些的超商买鲜n。他在回程途中,将一名以捡回收维生的老妪撞得脑出血。
理应沉浸於完成一件大事的喜悦中的自己,接连几夜都得容忍他在电话彼端的焦虑与失态。
「当时应该是因为天se已向晚,你才看不清那个阿嬷吧?」我心存侥幸地问他。
如果答案是yes,那麽你为何要在从事攸关人命的活动时分神?为何配好的近视眼镜你不戴,偏偏要相信自己的视力?这些愤懑便能一扫而空。
答案是no。
我打从心底地认为他是个愚不可及的白痴。
某日为了要陪他散心遣怀,我於华灯初上时,前往西门町看电影。殊不知,我趿着最中意的米白se皮鞋与他约会简直是个莫大失策。
从洛yan停车场拾级而上时,他踩到我的鞋跟。对不起。走在行人徒步区时,他刮到一次鞋尖。对不起。踏上唐吉诃德的电扶梯时,他又踩到一次。
对不起,但如果你走在我右边,我就不会踩到你了嘛。
我因他的自我辩护,以及那双如若染上w渍便难以清除的可怜皮鞋,而感到忿忿不平。
我克制自己别去检视皮鞋上是否有刮痕,不然对方又会多一桩心事。但我永远收敛不住自己表情,他百般找藉口都无法让我撑出微笑。
「那我就在家里看书,都不要出门就好了嘛!」这名可能会扛上过失致si罪行的凶手居然讲这种话。
几日後的深夜照拂了我的睡眠,约莫是朝暾自百叶窗的隙缝筛落时,我才在一个空荡无物的深广殿堂中拔足狂奔。咻咻呼呼,咻咻呼呼,某种野兽行将得逞的愉悦喘气声,紧随在後。
我跑过被人定期修剪的庭园花苑,跑过曼妙天se下的苍郁林木。出口就在森林尽头的游泳池外,不知何故,未曾踏出这座绵延g0ng阙的我,却熟悉於它的结构。
故而我心知距离唯一的出口尚有一段路程。然则,每当我疾行一阵,心头暗忖理应与野兽拉开一段距离,而想稍事休息时,那宛如想与我纵情jia0g0u的可怕声响又烦扰着我的耳膜,我只得片刻也不拖沓地撒腿奔逃。
不知几许,树顶天篷逐渐稀疏,取代着甬道的游泳池闯入视线。泳池彼端正是大门,而泳池则为严丝无缝的老林环伺。换言之,倘使想逃出生天,无法绕道而行。
於是我百般不乐意地跃入泳池。甫一下水,一名适才仍与同伴竞赛捷泳的男子,竟不疑有他地猛然旋身,更换水道,杀气如狂地朝我游来。
咻咻呼呼,咻咻呼呼。
原来那想将我啖噬殆尽的,根本不是什麽拥有钩爪巨牙的野兽,而是这名正对我的尊严追亡逐北的男子。
发现再也没有可供替换的水道後,一阵凄惶绝望的劲风才从我心底猛然掀起。无论如何,我都是个自由主义者,不愿为了维系生命,甘於待在任何不想待的地方。
於是我心一横,停下呼息,殚jg竭力地往池底游,唯恐自己寻si不成。奇特的是,我本以为池水的向上作用力,和动物总想要全生远害的本x,会让我无法如愿以偿,但我只是无止境地沉没。
须臾,那名男子竟露出被我打败的落寞神se,一把跩住我的胳膊。
缓过神时,我已呆立於门外,浑身全无一缕水气。
走下辽阔宁静的山坡,望着不知为谁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寂寥木屋部落,我总算忆起自己正和家人一起前赴东京旅游。
这里大抵是像轻井泽一般的避暑胜地吧。山麓的步道上,竖着这一代的地图,以及蛛网般的东京铁路图,周遭环绕着一打的游客。
令我心实纳罕的是,方才那座幽闭的殿宇竟也在地图上,就连泳池的位置、古木的环伺,也被标志得一丝不爽。但为何只有我闯入呢?为何没有警察巡逻,对我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