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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说着,微微直起腰板,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边擦拭泪水边忏悔:“祁将军于国有功,今臣之孙女却让其家妹受尽委屈,此举实叫人寒心。是臣的错,都是臣的错,臣甘愿受罚!臣……臣今日便辞官归隐,望皇上成全!”

要不怎么说丞相老狐狸,他若辞去官职至少可保家业,族中后人若有才者他日自能峰回路转。与之相比,牺牲他一人又算什么?

怕只怕事情继续发酵,他们许家一族怕是要就比隐没。

赫行渊此时方才得知殿上跪着的几位姑娘便是俞兄的家妹,是那几个自己并不如何看好的村姑,他惊讶得身子又向前倾了倾。

几位姑娘仍静静垂头,看不清容貌,却给人一种温雅贤柔之感,这怎么看也不像村姑啊!

是谁,是谁放肆,竟胆敢在朕跟前胡言乱语!

赫行渊几欲让几位姐妹将头抬起来,可他终算识得大体,也不管丞相如何卖惨,清了清嗓子,道:“丞相这是作甚。”

说罢使去眼色,立刻有宫人将丞相扶起来坐上交椅,赫行渊这才继续说道:“都起来吧。朕向来处事公断,段然不会叫正义之士含冤受屈。朕这里只分对错,没有官衔尊卑之分。说罢,大理少卿因何击鸣冤鼓。”

赫行洲这便将今日大街之事一五一十言明。只道丞相府嫡长孙女许苑出了若绫阁便无故伤害百姓,嚣张跋扈。祁将军家妹不忍百姓受苦便出面制止,人证便是受伤百姓,物证则是那根带血的鞭子。

百姓此时方才被喧入殿。他们何德何能,竟能入宫面圣?到了殿中仍在云雾里,只能力持镇定,用着颤抖不止的声音描述当时情形。

人证物证俱在,许苑不得不承下这个错,但她仍心有不甘。事情起因是祁将军家妹引起的,凭甚事到临头她们仍可悠游自在?

对,那日公主也深受其害,她有证人!

在皇上即将定罪时,许苑开口了:“臣女虽有罪在身,但事因她们而起,臣女要告她们目无尊卑,仗势欺人!”

丞相在许苑开口后差点没被气死。方才若皇上定罪下来便只需牺牲她一人,许家仍有后路。可她偏偏冥顽不灵继续作妖。丞相吓得冷汗直流,大殿之上又不得公然呵斥,再这么下去整个许家就要完了!

果然,赫行渊听得此言便冷下音来:“哦?说说看。”

若细看会发现皇上唇角微勾,看蝼蚁似的看着伤痕累累的许苑。

赫行渊只觉她聒噪,不知进退,蠢。

许苑未有思虑,开口便状告惜悦仗着祁将军撑腰而不许公主入店采买,此为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更有今日入店被她命人赶出一事,这便是仗势欺人。

若绫阁于后宫妃嫔里也是过了眼的,足见名气之大,皇上也曾听过几耳朵,更见过妃嫔佩戴的饰物,记得当时便惊叹民间的能工巧匠比之宫里的司珍房有过之无不及。

殿中众人无不惊叹于此消息,原来若绫阁便是祁将军在打理吗?莫怪仅几年时间便有此成就!

赫行渊将目光看向几位静默一旁的姐妹,和缓了声调:“可有此事?”

惜悦向前一步行礼,低垂头颅,看起来恭敬万分:“回皇上,确有此事。”

娇娇脆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若绫阁乃惜悦私产,且那日是她下的令,自然便由她出面。不过很快的,她转首面向许苑,补充道:“不过那日公主并未言明身份,我等初来乍到不曾得见公主天颜,自然不知其尊,又何来的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言罢高高昂起头向许苑逼近两步,扬高声音:“何况那日是你挑衅在先。我素来认为皇城姑娘皆蕙心纨质,怎料平地出现一寡廉鲜耻的姑娘,趾高气昂无事生非。这也便罢,到头来却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略一停顿,再逼近两步,娇糯的声音铿锵有力,霸气回肠:“需要我将那日铺子里的贵人请来当面对峙吗?你口口声声说我仗势欺人以下犯上,那么你颠倒黑白胡言乱语岂不是在欺君?你好大的胆子,知错不改甚至意欲将己之过推卸至公主身上,这才是罪加一等!”

一句欺君吓得丞相和许苑瞬间脸色煞白,又听惜悦将公主拉出反向指控自己,许苑连连摇头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

可惜她一席话尚未说完,惜悦已经旋了身子面向皇上,仍旧昂着头,不卑不亢道:“皇上,此为污蔑,臣女不认罪!”

虽近些时日已在学习宫中礼仪,但惜悦毕竟第一次进宫面圣,不自觉便展现她的高傲。阿兄对她的教导早已深入骨髓,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最高傲自信的那一个。

进宫面圣自然不得佩戴面纱,那是大不敬。此时惜悦的面貌便在众人的视线中显露无疑,那些跪趴在地的百姓因惜悦的一席话而偷偷抬头向她看去,一时间抽气声此起彼伏。

就连龙位上的赫行渊也好一阵愣怔,瞪大了眼睛:“你……”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转首看向赫行洲,颇有些不敢置信,道:“她……”却仍旧只有一个字。

赫行洲深知皇上因何这般反应,坚定点头回应后,又拱手道:“求皇上为臣做主!”

此时的‘做主’却不是为一开始的诉状,赫行渊意会,他又呆呆地看了惜悦几眼,待回神方才招手唤来侍候在旁的公公,低声耳语几句,便见那公公悄然退下,不知去往何处。

惜悦久久等不来皇上回应,心中疑虑重生,又见皇上与简王世子‘眉来眼去’,还时不时向自己看来,只觉疑虑更甚。

丞相见皇上不语,便趁此机会喊冤。这个孙女是废了,现在只能丢卒保车。可不管他如何涕泪横流,皇上仍无动于衷。

倒是祁将军不知何时入了大殿,不疾不徐的反问一句:“丞相一席话怕是言之过早,你可敢指天发誓你真如所言那般廉洁奉公矢忠不二?”

祁将军的话让得丞相僵在原地,冷汗直流,他颤抖着再说不出话来。

完了,许家完了!

对于丞相的反应俞沐不予理会,兀自上前去到惜悦身旁,作揖道:“末将参见皇上。”

“免礼。”眼见俞沐到场,赫行渊眼前一亮,声音不自觉轻快许多:“爱卿来的正是时候。”

俞沐自袖口取出一卷卷宗,弯下腰双手奉上:“皇上,臣近日偶得一份卷宗,其内记载丞相及御使大夫等人相互勾结博取私利,且频繁以身试法为非作歹。臣深感痛心疾首,望皇上明查!”

赫行渊自坐上龙位,最恨的便是以丞相为首马首是瞻的几位老臣,欺他新帝上位军心不稳,妄图拿捏于他。早想治罪于他们却苦于时机未到,如今俞沐终于呈上罪证,赫行渊暗喜在心头却仍力持镇定,速速命人呈上卷宗。

皇上批阅卷宗之时,惜悦一双大眼滴溜溜地在殿中转过一圈儿,眼中泛起狡黠之色。

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偏在此时惜悦不由分说踮起脚尖取下阿兄的面具,并一本正经训斥阿兄:“进宫面圣当取下面具,阿兄不可因皇上仁慈便疏于礼教,要懂事,知道吗。”

祁将军真容少有人见得,民间传言更是众说纷纭,其中竟未闻他人道过其好。今殿中有官员有百姓,更有皇上威严在坐,最是揭露的好时机。

俞沐似乎对惜悦的行为并不意外,方才甚至配合着略微弯下身。他轻捏惜悦白嫩脸颊,低沉的声音轻柔似水:“阿兄听话便是。”

眼里满满的笑意。

戴面具的初衷不过是为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惜悦已在近旁,二人亲事不日便可昭告天下,那么面具的作用自然消散。

俞沐深知惜悦苦恼于百姓对他的误解,他又怎舍得让她为此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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