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天性使然
棠红转身就要走,却被张檐拉住手臂,她不由得“嘶”了一声,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稳,张檐才发现她两膝青红。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清晨出现在高档小区里,带着不明的伤痕,任谁看都觉得离奇。
“你别跟着我。”棠红不去看他,只想着再次离开。
张檐没有阻止了,却见她走不快,跟在她旁边问她:“最近还好吗?”
“嗯。”
“我离婚了。”
“嗯。”
“我结婚后,一直在想你,她发现后,就和我提了离婚,办完手续后,我就买了机票过来了。我知道你一直住在这里,我打算在这座城市里买房,最近看中了这里,房价有点贵,但是环境很好,随意来走走,没想到遇见了你。”
“嗯,挺好的。”
“你还在租房吗?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住一起吧,我们重新开始。”
张檐自顾自地说着,棠红根本没在听,她一点都不喜欢他,靠近他只想逃离,忍痛加快了脚步,却被张檐十指相扣地牵住了她的手,指间能感受到一枚戒指的冰凉。
恰巧这一幕,被正在露台上抽烟的傅今松看见了,原来她还有别的男人。他从来没有调查过她,只知道她没工作,平时写点文学作品,过着拮据的生活,确实不是个有什么威胁的人,现在想来,这似乎也是她的全部了。
棠红惊心地抽回手,忍住想要流泪的心情,无言地离开。这一次,张檐没有跟上去,只是望着她行远的背影,得逞地笑。
四年前,她二十岁,在出版社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他。张檐在另一个部门做发行,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两个月后实习结束,他开始追求她。棠红从小对出版业有憧憬,于是对张檐便有了想象力,随之丛生出魅力。而她父母离异,六岁时跟在父亲身边,得不到的爱影射到了总是比她年纪成熟的男人的身上,张檐如此,傅今松如此。
可在与张檐相处的三个月里,她觉得张檐不懂她,她钟情幻想,相信神鬼、山海的存在,总是无端地伤春悲秋,但这些对张檐来说是虚无缥缈、是无所事事。即便他对她再好,会请她吃饭、会给她买她喜欢的裙子、会制造惊喜送她礼物,她还是对周檐提出了分手。她无法弥补的缺爱,又让她找到了下一个男人傅今松,无关情爱的欲望纠缠,对方的神秘,都令她痴迷,也许在了解他以后,就会和周檐一样不爱了,但她始终没有懂得他,先一步深陷了。
“张檐,三十四岁,曾在北京做出版发行,三十二岁辞职后回了沧州老家结婚,两年后离婚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他前妻。”
“我知道了,辛苦。”
傅今松挂断电话,另一头的人还想问调查这个男人做什么,甚至想八卦一下他和那个在日女友的事情,结果就这么干脆地被挂了。二十年好友程净慕对着屏幕“哎、哎”了两声,毕竟这个男人不缺乏追求者,却从来没谈过恋爱,以为清心寡欲为出家这般。
然而半年前,他受邀参加了一个什么宴会,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听说在东京读书,不久就要回学校,所以他才二话不说跟着去了东京。他程净慕想不明白,那得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够打动他,虽然只有半年,但这段“佳话”他势必要听。这次没让他得逞,下次就不一定了。
棠红回到出租屋,像历经了跋山涉水,脱了鞋就躺倒在了地毯上,瘦小的身体蜷缩在长风衣里,手心轻轻抚摸着膝盖,想到张檐刚刚牵过她的手,又不顾疼痛地起身到卫生间里冲洗着手。她看着碎裂镜子里的自己,傅今松说过,她长得漂亮、可爱,连举止也像一个小孩子,明明二十岁了,却为什么这样不成熟。第一次见面,他就看穿了她。当时她回答,天性使然、渴望被爱。
她渴望傅今松的爱。
如今分离一刻,时间变得好漫长。
……
之后,傅今松没有再联系过棠红。她常常翻看手机的信息,闲暇时等、繁冗也等,无心写作,间隙当中,找了一份餐厅的兼职,不是端盘子就是洗盘子,工资勉勉强强却又累又忙。店长揶揄她长得好看,于是还要兼顾为客人点单,教她推销菜品,但她实则没按照店长说的做,客人要吃什么她就记什么,毕竟待会上菜的还是她。
有一次,她装作肚子不舒服躲到办公室里休息,实在不想做了,蹲在门后流着无声的眼泪,又鼓起勇气给傅今松打电话,听着耳边的“嘟”音,心好像要跳出来,却根本无人接听,他也没有拨过来。但他每次说过“下次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于是再见到他,他和一个女人出现在餐厅里。女人穿了一身淡粉连衣长裙,外套深栗的短斗篷,衣前排布了大大小小的巧克力色蝴蝶结,挽发上夹了一个水晶星星镂空发夹。她站在出餐口,远看已经足够纤巧可爱,那么对面的人……细想来一个月没见过面了,穿了一件黑色连帽风衣,仍旧戴着那一副眼镜,令她走马灯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