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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礼物

 

夏油杰是什么?

或者更加直接的来问,他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

禅院直哉不仅一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身为禅院家的嫡子,继承了术式且咒力天赋优秀,他应该是能俯视那群同龄人的,毕竟嫡系的孩子要么咒力微弱,要么没有术式,有的干脆是零咒力。

家族的资源,长辈的看重,无论怎么的任性跋扈都能被原谅,他也在这种教育之下变得傲慢起来。

直到五条悟的诞生,原本式微的五条家一下子就从因为人才凋敝几乎要被挤出御三家的境地翻了身。

开始这对禅院直哉没什么影响,毕竟六眼虽然是六眼,那孩子能不能用术式,脑子可不可以撑起来还说不定呢,最要紧的是他活下来就很难了。

禅院直哉也凑热闹一般去看过五条悟,白头发,色素浅淡到近乎无,眼睫毛都跟雪花一样,衬着苍色眼眸看起来不像是人类。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他大概会被随意丢到仆从那里被忽视吧,毕竟这情况看起来太像白化病了。

过分的追求血脉的纯净,不可避免的造成一些孩子即便拥有才能,却早早的夭折了。

禅院直哉很健康,他平稳的长大,通过评定成为一级咒术师,赢来的却不是他人的赞誉。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个六眼,他们说这是颠覆咒术界的存在,没有人能够超越他将来的成就。

所以呢?

父亲也好,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好,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

女人们的肚子如同气球一般鼓起来,然后又干瘪下去,不断生下皱巴巴的孩子。

它们有些甚至没能活到拥有名字。

母亲的号哭,婴儿的啼哭,兄弟姐妹们的嚎啕哭泣。

很恶心,硬要说的话也绝非是什么同情,只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这样丑恶的嘴脸,厌恶这样无休止的吵闹,尤其是软弱的,只会哭泣,被按在矮几上训斥侵犯的女人们。

弱者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但他却不可能是最强。

内心充斥着暴虐的欲望,似乎是出于傲慢被打破后的慌张无措,禅院直哉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来解决他所面临的问题,让这个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家变得稳定下来。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孩子。

因为咒力低微到无法看到咒灵而嫁给普通人的堂姐找到了自己。

禅院直哉原本是受不了她的哭诉请求,想要一口回绝,直到她说自己的孩子能够看到咒灵。

因为有过咒力很强的父母生出零咒力孩子的先例,普通人生出咒力天赋很好的孩子就显得很正常了。

不知道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禅院直哉同意了跟她见一面。

她牵着一个十分幼小的孩子,含着泪向自己求助。

禅院直哉远远的就锁定了那个孩子。

他能够确定,禅院家任何一个孩子都没办法拥有这样的咒力强度。

然后杰就被接到了禅院家,在确定了他拥有罕见的咒灵操术的时候,禅院直哉的心跳都剧烈起来。

这是远胜过自己的才能,如果是他的话,如果能够好好培养的话,未来绝对不会止步于特级。

他当时想的很简单,这是自己发现带回来的[东西],当然是归属自己的。

但堂姐却不肯把杰交出来。

到最后不得不让父亲出面施压,那个贱人开始做出一副贞洁不屈的样子,到最后还不是选择拿钱了事,说着什么不让自己的孩子改姓,却在杰伸手拉住她的时候头也不回的甩开。

她以为自己是谁?区区一个被家族舍弃的女人,难道不该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孩子感恩戴德吗?

明明因为自己的怯懦弱小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却依然要占据那孩子的心神,还要决定他的姓名?

如果不是她一开始给脸不要脸,那杰也就不会被父亲注意到,自己反倒无法参与进去。

他现在叫我叔父,可是本来应该寄养在我的名下,喊我父亲,完全是我的才对。

要掌控他,他则要被注视着不断成长,让禅院家变成可掌控的。

禅院直哉分出相当一部分的精力与时间,参与到那孩子的成长之中,他不想让杰被父亲攥在手里,为此花费了不少心血。

夏油杰身上有他送的礼物,那是花大价钱定制的咒具,效果是压制住一部分的咒力,削减咒术抗性。

相当于藏起幼狮的獠牙,让他看起来更加温驯可爱。

禅院直哉从不担心杰的叛逆,倒不如说,他希望父亲的高压政策能够让杰选择亲近自己的这一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杰确实是让他在禅院家的地位下降了,很大程度上伤害了自己的利益。如果没有他,禅院直哉觉得下一任家主大概率九十自己,他们是天然的对立阵营。

但直毘人再老谋深算,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杰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因为他成了最有天赋的孩子,甚至有能够和六眼相提并论的发展潜力,所有人的寄托与爱憎就如此自然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为了全力培养他,禅院家近十年的新生儿都少了起码三分之二。

女人的哭泣变成温言软语,她们似乎在一夜之间拥有了母性,都要恭敬的,顺从的,疼爱杰。

族老们似乎也挺直了腰背,唾沫横飞的争吵着小少爷应该怎么培养。

那个小小的,手掌只能握住自己一根手指的孩子被捧起来,似乎成为了需要被跪拜的泥偶塑像。

他被套上绣着家纹的庄重和服,放在御庭的中央,人们依次的进来,嘴里说着感慨的话,不住的念叨吉利话。每天都变得和新年一样热闹。

禅院直哉还记得他瞪大眼睛,要哭不哭的追上那个抛弃他的女人时,紫色眼睛里的悲伤,可是等到他也跨进御庭的时候,杰冷漠的像是神佛。

“是福耳,会给禅院家带来好运气啊。”

“有着无限可能的术式,称之为无上限也不为过。”

“生日是2月3日,果然是有祓除邪秽的命运,鬼出去,福进来,寓意真是吉祥。”

……

禅院直哉有点恍惚,他不恨取代自己的夏油杰,反而同情他。

那个礼物是在不知道为何生出的愧疚驱使下诞生的。

搜集了几千颗野生的山桃,取出核来晒干处理,送去开光,挑出十二颗大小形状一致,纹路完美的做成手串。

这样的手串做了有几十条,在做成咒具的时候却只成功了两次。

准确来说是一次半。

完美的成品被当做生日礼物送出,定下除非自己允许就不能离身的束缚,残次品留在他手上。

就算是不做成特殊的咒具,身为十仙木之一的桃木也有趋吉避凶的能力,桃核为仙木裸子里面有仙木精魂,辟邪吸煞,加上象征“十二因缘”的特殊数字,负面的力量会被镇压。

残次品都能让禅院直哉觉得咒力被削弱,成品当然效果更明显。

在茫然无知的神,或者兽的颈上施加属于自己的束缚,禅院直哉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头皮发麻,兴奋到难以自抑。

区区特级而已,不完全的杰就能解决,他真是太可爱,太让人想要拥有了。

“呐,硝子,硝子,你看到没有?他刚刚冲我笑了欸?所以这是主动示好的意思吗?哎,果然是我的帅气无法拒绝……”

五条悟跟在家入硝子背后,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家入硝子想捂住耳朵,“你已经说了三遍了,还有,人家什么时候笑了,我现在要去女宿舍了,你确定还要跟着?”

五条悟言之凿凿:“怎么没有,他歪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哇,真的是出乎意料,他竟然先对我示好欸,我要不要去申请一下双人宿舍,到时候带他见见世面。”

家入硝子转过头,叹了口气。

“我求你了,有话去跟那个小少爷说吧,我只不过是想要平静的度过高中生活。而且你开始针对夏油杰说了那么多欠打的话,你确定真的是冲你笑不是警告?”

“我只是比较诚实而已,你没有见过他另一个叔父,态度黏黏糊糊暧昧不清的,噫,他居然用宠爱这个词,太恶心了,禅院家都是什么人呐,我这不是希望他看清吗?”

五条悟没说出自己看到的全部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夏油杰的咒力有阻滞,虽然因为本身的咒力总量庞大,平时运转术式不会受到影响,但实际发挥出来的实力会受到很大影响,而且肯定无法支撑他展开领域。

束缚吗?还是其他的手段。

真是可怜啊,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背后的秘密。

御三家的人理论上是不需要来咒术高专念书的,就算是自己想要去学校,也会选择掌控度高的那一所。

夏油杰来到东京都立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他隐隐的有种预感,两个人将会产生更深的交集。

想到这里,五条悟朝唯一的女同学挥了挥手,“那我就回宿舍啦,就送你到这里喽。”

家入硝子眼神都死了,忍不住吐槽,“你真的是送我吗?真是……”

“明天见,明天见!”

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哼着歌往宿舍的方向走了。

————————

“嘶——”

夏油杰倒吸一口冷气。

“你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痛死了。”

伏黑甚尔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他,半跪在他面请问,一点一点的把黏在伤口处的布料撕下来。

“非要找不痛快?可以。”

他转身去拆那一堆半人高的快递箱,从里面翻出来一瓶酒精。

纯度极高的刺激性液体直接倾倒,痛楚一下子拔高到忍耐的极限。

夏油杰咬着牙,没说话。

不知道是伤口处的黏连因为被酒精浸泡有了软化的趋势,还是刺痛盖过了撕扯的痛苦,伏黑甚尔完全剥离掉布料之后,他竟然还没有反映过来。

多余的酒精被擦掉,伏黑甚尔在伤处喷了两泵喷雾。

“行了,长好之前不要碰水。”

夏油杰轻轻晃自己悬空的脚,好让药水尽快干透,不要蹭到别的地方。

“甚尔,你知道什么是骨科吗?”

伏黑甚尔收东西的手顿了一下,“禅院直哉对你。如果他真的敢下手的话。”

“那光源氏计划呢?”

男人思索了一下,忘了当时看《源氏物语》究竟看了个什么,但主旨还是挺明晰的,是将年幼的一方培养成期待的样子,大概是现代所流行的“养成”。

“某种程度上,那个六眼的没有说错。我跟你大概也能归类到光源氏计划。”

夏油杰看着他收拾禅院家送来的一堆东西,内心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但你说的太含糊,我大概能猜到骨科的意思,你们说到了血脉,术式,是和御三家内部的情况有关吗?”

禅院甚尔瞥他一眼,眼神里有点夏油杰看不太懂的东西,像嘲讽,可不怎么让人反感。

“真蠢,禅院家把你养成了什么德性。既然你说了什么革新,就先看看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吧,连冰淇淋球都没吃过的小可怜,一样是底牌,我看那个六眼比你活的痛快多了。”

夏油杰觉得不高兴,抬腿踢倒一个箱子。

“你真讨厌,说话就说话,不仅扯到别人还骂我。你真的是我的叔父吗?”

“事到如今,你还对所谓的亲缘抱有期待吗?”

伏黑甚尔冷笑,也不管他,起身就拉开了宿舍里的遮光帘。

“眼睛小就算了,心眼也不大。”

夏油杰抬手挡住眼,“好像你眼睛很大一样。对亲缘没有期待的话,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

“因为你给钱。”

伏黑甚尔看着远远的,几乎要坠落的太阳,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勾起了嘴角。

“其实看你这么蠢,我还是很后悔的,就不应该掺和禅院家的破事,还要面对禅院直哉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到底要骂我到什么时候啊,这么嫌弃干嘛要同意,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夏油杰盯着他看,觉得伏黑甚尔没有他说的那么排斥这个合作。

“所以才说是现世报,我真是欠你的,我活该。”

“这么形容我……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改口的。我能问问究竟给我寄了什么吗?”

“自己看。”

夏油杰就抬起腿来展示自己磨破的脚后跟。

“没有鞋,不想动。”

“……给你寄了木屐,和服,浴衣,茶具,经常喝的茶,香炉和香,哦,还有靴子跟训练时候穿的便服。生活用品都有新的跟替换的,等等,是谁把你的被子也单独寄过来了?禅院直哉那个傻逼究竟往里塞了什么东西?茶也就算了,漱口水,点心,果干,还有乱七八糟的发带扣环……”

伏黑甚尔一边往外翻一边生气,到最后他甚至扯出来一个不知道拿什么填充的枕头。

“他怎么不干脆把你住的别院塞到箱子里寄过来?放点咒具比这些没用的东西好多了吧?”

“……你不是连夜填了一沓申请表,把自己觉得趁手的咒具都用咒灵装走了吗?他就算想寄也得有合适的。”

夏油杰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禅院直哉寄的东西里,可没有你能穿去上课的衣服,或者说,现在你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你缺的。”

伏黑甚尔给他展示了一下那些动辄好几层的和服。

“咒术高专这么穷吗?连空调都没有?”

夏油杰伸手扇了两下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召唤出了去年拿到手的幻想系咒灵维。

“只是区区夏天,我又不是没有解决措施。”

话音刚落,遍布咒术高专各处的警报器全响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登记咒力,请注意及时查看处理!”

“我,这……”

夏油杰被巨大的噪音弄得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捂耳朵。

伏黑甚尔勾起了嘴角:“恭喜你,入学。”

孩子总归是没有错的,夏油杰不赞同禅院直哉这么讽刺他。但是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还不至于驳自己叔父的话。

“我饿了,想吃红豆年糕汤。”

“只能喝一点,吃多了会积食,等下还有晚宴。”

禅院直哉觉得天气这么冷,想喝点东西暖暖肚子无可厚非,但年糕不好消化,他又怕夏油杰贪嘴。

“那匀给他一份,我只喝一点,不吃年糕。”

禅院直哉就盯着加茂宪纪看了几秒,揣着手去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夏油杰把人拎到桌子前面坐下,自己开始打量屋里的陈设。

其实要说暖和,肯定还是白书院那边和自己的偏院,但冬天太暖和就让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来。这里反而正合适。

直哉自己也是该有院子的,毕竟他是嫡子,天赋和能力都不错,但他成年之后却不想往外搬。加上到现在也没有妻妾,直毘人也就没管这件事了。

夏油杰的原则是不干涉别人的选择,尤其是不会牵扯太多私事,但是他挺好奇为什么直哉还没有娶妻,明明加茂家都明示好几次了。

“……”

察觉到自己被盯着看,夏油杰才稍微回神,去看那个一时兴起拎过来的孩子。

模样倒是挺清秀的,只是太怯懦,眼神闪躲,又不开口讲话,像个女孩子。

“你是叫加茂宪纪对吧?我是夏油杰。”

他伸手捏了捏那孩子没什么肉的脸颊。

“既然你已经被选中了,那就挺直脊背,往前走。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只是通往同一个未知的不同道路而已。现在没得选,总要为以后想想,活下去,变强,才可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你……”

小孩似乎鼓起勇气来,想要跟自己说话,但门却突然打开了。

禅院直哉自己端了碗红豆年糕汤过来,放到夏油杰面前。

后面的侍女则把加茂宪纪带出去了。

“让他去外间吃,不要弄到我的地板上。”

行吧,有的吃总比干看着强。那小孩看着胆子确实不算大,万一等下手抖,洒出来也很正常。

夏油杰就舀了一勺,吹了吹才往嘴里放。

“好吃。”

红豆香很浓,甜味也是淡淡的,没有外面那种过分的甜腻。

禅院直哉盯着他吹汤时翘起的唇,眼神有点飘忽。

“今年的生日,杰想要什么礼物?”

夏油杰舔了舔唇角沾到的汤汁,陷入纠结之中。

“我自己挑吗?可是并不缺东西。或者,叔父把另一枚耳钉给我可以吗?”

禅院直哉微笑着拒绝他:“起码你毕业之前不要再想了。如果杰放弃自己选的话,那还是跟往常一样,我来准备吧。”

“……好吧。”

夏油杰心有不甘,但却只能喝掉剩下的汤被带去洗澡换衣服。

晚宴这些又累人又吃不饱的场所,除了应付无聊的人,还得保持假笑。

冬天的事情真多,小年,新年,生日,参拜,祭祖,还有所谓的御三家的集会……

快点开学吧。

2月3是禅院家最看重的日子。

原本就是[追傩]仪式举行的时刻,加上夏油杰又是在这一天出生,因此就显得比过年还要隆重。

夏油杰为数不多的浅色礼服都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

白天他要穿青色的礼服,接受别人的祝贺奉承,收下“长辈们”的礼物。

到了晚上就要换上白衣,套上单衣,着差袴,穿上月色绣暗纹的狩衣。侍女们为他在脚踝处束起宽大的裤腿,带好立乌帽子。

等到外面的仪式都准备好了,夏油杰就要穿上浅踏,手持蝙蝠扇出门。

今夜的禅院家诅咒肆虐,没有自保之力的女人与孩子待在贴着护符的屋内,其余的诅咒师则挑出身高一致,膂力足够的来抬装饰着各色咒纹的轿撵。

夏油杰站在上面,被抬起之后,加茂家养着的巫女就奏响祈福消灾的祭祀之乐。

这就是追傩式的开始,祭礼游行。

注入咒力的豆子被他抛洒出去,所到之处都是咒灵的嘶鸣哀嚎。

每一次祓除咒灵后,都会有人举起手臂来,大声的喊[鬼出去福进来]。

散落在地上的豆子被他们捡起来,有些还黏着咒灵的血肉,滚在地上被灰尘包裹,变得如同小颗的咒灵玉一样,让人反胃。

夏油杰要稳稳当当站在撵驾上,将诺大的禅院家转一遍,再拔出佩刀,与戴着鬼得面具的人装模作样的过几招,最后接过直毘人递来的弓,射出桃木箭[祓除恶鬼]。

在他年幼的时候,是有人陪同的,有人扶着他站稳,与他一起拉开弓。只要非常形式主义的祓除几个低级咒灵就算结束。

可是自从禅院家有意跟加茂家结盟,加上他行了元服之礼,这套形式流程就成了惯例。

夏油杰有时候会想,自己吃下咒灵玉,是为了收服咒灵,那些人吃下沾着脏污的豆子,是为了什么呢?

他一边走神,一边搭箭拉弓,射中那人身上设置的靶位。

就算没有箭头,桃木制作的箭矢依旧将护甲掼出个坑。

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听得人耳朵痛。

但好在仪式已经算结束了。

夏油杰跳下轿撵,拿着弓离开。

今年多少岁,就要吃下多少颗砸鬼的豆子,想到那些族老们的年纪,夏油杰怕自己笑场。

加茂宪纪看着夏油杰的背影,脑子里全是他松开弓弦时神情冷冽的脸。

别人都沉浸在厮杀引起的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高涨情绪中,只有他悄悄的穿过人群,捡起了那支没有箭头的桃木箭。

御三家的丑恶已经见过许多,但是,这个人是不同的吧?

——————

夏油杰觉得很脏,他将自己沉在水池的下面憋气。

一年穿一次的白色狩衣,总是免不了被喷溅上血液,沾到灰尘,甚至有人在游行过程中挤过来去摸他的衣角。

心理上的疲乏比游行到半夜让他更沮丧。

等他擦干头发,换上寝衣之后,神使鬼差的去了禅院直哉的房间。

他没收敛自己落脚的力道,像是刻意捣乱一般将鹂鸣地板踩的吱呀响,如同恐怖片的音效。

禅院家今夜是很难有人睡着的,家眷们是出于恐惧,咒术师们则是因为兴奋。

但没有人会站出来阻止他,就算他一时兴起在这里走几个小时,顶多是直毘人让他去休息。

但谁会在这里走几个小时呢?没有效果的恶作剧简直无聊透顶。

等夏油杰站在门前的时候,禅院直哉就将门打开了。

他似乎也是刚洗过澡,头发半干,服帖的黏在脸颊旁边,衬的他有种沉静的温婉。

“睡不着吗?”

夏油杰“嗯”了一声,跟着他进了里屋。

“生日快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禅院直哉从床头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他。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收到礼物,就直接打开了。

里面是意想不到的东西,玻璃酒瓶上写着[十四代]的纸封让这瓶清酒变得有市无价。

“是大吟酿生诘,度数不算高,杰要试试看吗?”

“要”。

叛逆期的少年坚定的扯掉了纸封,回答简洁有力。

未经过滤的生诘酒风味复杂,在舌尖上留下浓厚的米香味,光是尝起来根本无法想象它竟然是以本味着称的清酒。

夏油杰一口气喝掉好几杯,眼睛里浮上一层水光。

禅院直哉跟他聊在学校发生的事,夏油杰不想跟他聊同学,就开始挨个展示自己的咒灵。

在禅院家拿到的大部分是一级或者特级的咒灵,可是到了高专,稀奇古怪的咒灵不论等级都被他调伏收藏了。

最新到手的是放大人内心欲望的咒灵,他问禅院直哉。

“叔父,你想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吗?”

直哉就哄小孩一样摸他的头发。

“杰知道吗?”

然后这个咒灵就被放出来,被迫跟它害怕的特别一级咒术师握手。

“现在叔父最想做的事,就是最想要的。”

“这样啊……看来杰收集了很多,很有趣的咒灵。”

明明是低笑,听起来却像在喘。

夏油杰以为是自己被酒精麻痹了感知,没太放在心上,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中招的咒灵,产生了捉弄人的想法。

其他的咒灵被收起来,他把变小的咒灵放出来,憋着笑,让直哉去摸摸它。

禅院直哉照做,在碰到之后被笼进了一片雾气之中。

他的身形缩水,头发却变得比夏油杰的还要长。

本来应该滑落的上衣被尺寸傲人的胸撑起来,要掉不掉的挂着,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染上去的金发成为发尾的挑染,黑色占据了主体。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觉得很眼熟。

他伸手去摸那张变得柔和秀美的脸蛋,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禅院直哉雪白的肩膀裸露在外,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他让宽大的衣裳衬托的很单薄,显得楚楚可怜。

“哈哈喂……”

然后他被抱进一个略显局促的怀抱里,对方的心跳和梦中重叠,似乎是暗示了什么他不肯承认的事实。

“杰……”

禅院直哉将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很像吗?是你喜爱的样子吗?”

尽管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禅院直哉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为此感到羞耻。

他,或许应该称呼为“她”,此时要用尽力气才能克制自己被咒灵放大的欲望。

拥有柔弱又蛊惑人的肉体,成为他的妻子,他的母亲,他的一切。

想要将他吃下去,想要让他在自己腹中孕育,想要让他贯穿自己,填满自己,然后如同禅院家每个女人都无法逃离的命运一般,诞下拥有他血脉的孩子。

夏油杰无法理解这样的眼神里盛放了怎样的欲念。

他只是听凭自己的内心,在酒精的麻痹下去亲近儿时记忆里的“母亲”。

“你已经十六岁了,杰。”

直哉给他渡过去一口酒,怜爱的去品尝那双迷茫又纯情的眼睛。

“成为一个男人,成为我的吧。”

夏油杰被他拉着手去感受女人柔软而包容的身体。

浑圆饱满的乳房被含住吮吸,却无法如他期待的那样流出乳汁来。

他被推倒在床上,直哉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光,像是暗色的囚笼。

半勃起状态的性器被柔软的指尖按揉顶端的小孔,从没有过这种经历的夏油杰茫然的瞪大眼睛,绷紧了身体,腰腹上的肌肉线条美丽的如同猎豹。

禅院直哉比他喘的还大声,明明只是被摸了胸,下面陌生的肉穴却跟渴食一般开合,分泌出清亮的爱液来。

他觉得自己很空,好像内里都随着这些水流出来,亟需什么来将他填满。

他剥开了羞涩合拢着的肉瓣,将手指按在了红豆一般的粉色肉粒上,尖锐的快感带来的是没有预料到的高潮,这副肉体远比“她”幻想中的还要淫乱堕落。

潮吹的爱液滴落在夏油杰的腿上,腥甜的气息轻易的让人荷尔蒙激增。

直哉的腿有点软,他没有浪费时间去做扩张,扶着杰已经完全硬起来的阴茎,缓慢的坐了下去。

没一寸的没入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哪怕是后来撕裂的痛楚让他脸上的潮红都退却几分,心理上的满足却让他坚定的完全吃下去。

夏油杰的阴茎很漂亮,有可观的体量与足够的硬度,而且和他本人一样周正挺拔,白嫩的不像活物,但却有鲜活的生命力。

筋络的鼓动能被直接的感受到。等到处女膜被撕裂的痛楚存在感不那么鲜明,直哉就将手撑在夏油杰的腹肌上,有节奏的起伏,将性器吞下又拔除。

夏油杰体温升高,酒劲就冲上头脑。他觉得自己被温暖又湿润的地方接纳,那里又窄又滑,每次要深入的时候都会被挤出来,让他急得额头上渗出汗珠来。

他想要掀翻压制自己的人,却因为一阵阵袭来的快感,加上醉酒后对身体的控制力下降,没办法做到。

“妈妈,妈妈……”

他用带点哭腔的声音祈求。

“我想要进去,让我到里面……”

“哈啊……”

直哉因为这个称呼收紧了刚刚被肏开的女穴,再一次抵达了高潮。

他艰难的起身,将嵌入体内的肉棒拔出来。

“好孩子,那就,进到最里面吧。”

他面对着夏油杰,掰开了自己富有肉感的大腿,露出鼓胀的阴户,和已经分开的肉唇之间不住开合的肉粉色穴口。

莽撞的孩子没能一次对准,戳到了敏感的阴蒂上,让直哉忍不住想要绞紧双腿。

他只能用腿勾住少年尚且瘦窄的腰,主动引导他进来。

没什么经验的夏油杰凭着本能胡乱戳刺,伸手去捏眼前白花花的胸和红肿乳头上几乎全部被遮住的乳钉。

直哉用力的收紧双腿,压着他往前挺进。

凸起的软肉被龟头碾过,快感就从尾椎向上爬,让他的脚趾蜷缩无法控制的蜷缩起来。

夏油杰终于抵到了一圈软肉,他模模糊糊的认知告诉他,这就是所谓的“里面”,于是就发狠的向里面挤,挺腰贯穿了和入口完全不同的另一张嘴。

“呜!”

直哉被突然袭来的酸软逼的软了身体,他的宫口被暴力肏开,似乎要抵达高潮的夏油杰动作又快又猛,不给他丝毫的喘息余地,过度的摩擦让他穴口肿胀,大腿根都是鲜红的。

“啊,哈啊……杰……”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被超负荷的快感完全支配,混着血丝的爱液从交合处汩汩的流出。本来勾着对方腰肢的腿也没了力气,大腿几乎被掰成一字。

到后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喊什么,射到子宫里的精液让他小腹痉挛,脸上潮红欲滴,双眼翻白。

“……”

忍耐着,直到抵达所谓的“桃源乡”才射的夏油杰大口的喘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手被缓过神来的直哉放到了略微鼓起一小点弧度的小腹上。

“杰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直哉的脸上是餍足的笑容,看起来极为动人。

在八年前,尚且没有长开的,如同女孩子一般秀美的禅院直哉曾经被杰抱着,他说“想要你做我的妈妈”。

杰想要的,一定会被他握在手中。

或许是手串削弱了咒力抗性,加上每个人的体质有所差异,禅院直哉没能够在天亮的时候恢复成男人的身体。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昨天闹出的动静让禅院直毘人注意到了。

年纪大了果然容易睡不着觉,看样子他也没多少年好活了。

禅院直哉漫不经心的想,他给自己披了件羽织,遮挡过分暴露的上半身,冷眼看着直毘人给杰补了一记让他彻底晕过去。之前服侍起居的侍女也被半夜拉起来丢到杰偏院主卧的脚踏上,让她一口咬死是杰酒后失态,跟她睡了。

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处理过之后,直毘人才关上门呵斥他。

“你是疯了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儿子!杰是你的子侄,当初还差点寄养在你名下,你怎么敢跟他做出这种事来?”

禅院直哉脸上的笑容嘲讽,他斜睨了直毘人一眼:“问我你怎么生出来的,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怎么了,如果我真的是女人,恐怕你们巴不得我这么做吧。现在不就是担心杰会抗拒女人吗?寄养这件事就不必拿来说了,如果早把他给我的话,说不定就没有今天了。”

直毘人被他气的血压飙升,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住口,不论怎么说,这件事以后都不允许再被提及了,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禅院家才是第一位的,就算是……”

他没能够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直哉捂住被打的那一边脸,表情没什么变化。

“就算是?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杰是禅院幸那个贱人跟她的同胞哥哥生的吗?如果不是禅院里早就死无对证了,亲子鉴定也没有大问题,你们还想过让我跟那个贱人生孩子吧。既然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伦理限制,我的做法难道有问题吗?要怪就怪我的身上流着这样的血,父亲,姑母是你的侧室,那我为什么不能跟杰睡?担心有孩子?哈,是担心没有孩子啊。”

禅院直哉看着直毘人的眼睛,问他:“你要给杰洗掉这一段记忆吗?但人的大脑可是很精密的东西。当初你们开了好几天的会议,都没能下定决心将杰来禅院家以前的记忆抹除掉,现在就为什么一点小事,试图弄虚作假,欺骗那孩子。这比我还不像话吧。我可以让步,不会主动去找杰,同样的,马上把睡在他屋里那个女人丢出来。”

禅院直毘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你出去狩猎吧,在杰开学之前不要跟他见面,他需要冷静冷静,你也需要。你也是不会想着害他,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不要像幸和里那样闹得那么难看。”

“……”

禅院直哉握紧拳头,显然是并不满意这个安排。但是没等他反驳,直毘人就离开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摘掉了已经有了漂亮玉质包浆的山桃核手串。

原本娇小娉婷的身体迅速舒展拉长,头发也变短。

之前觉得难以忍受的痛楚都变得稀薄了。

他随意翻了身衣服换上,就出门了。

这么想还真是可笑,作为家主,对方没什么好指摘的,但是作为父亲呢?作为杰的监护者呢?除了自己,这个家里哪怕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为这个孩子考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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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是很想去给夏油杰过生日的,但谁知道偏偏是那天,自己多了一堆推不掉的任务。

光是通勤就花掉大半时间,等基本解决了,天也已经擦黑。

禅院家晚上会搞什么追傩式,结束了也就是第二天了。

五条悟内心烦躁。他明明是把硝子给的书翻了好几遍才挑的礼物,想要亲自给他却错过了。

然后他就忍不住翻了禅院家的墙。

因为开了无下限来隔绝,基本上没有触动什么禁制,他凭借咒力的残秽来找人,却发现到处都是夏油杰的咒力。

?难不成禅院家的范围是靠他的咒力划分的,这也太离谱了吧?又不是小猫小狗圈地盘。

他干脆摘掉墨镜去找,最终准确的停在了偏院的门口。

他觉得奇怪,理论上作为继承人的夏油杰,不说身边守备森严,起码得有足够的女仆供他使唤吧。一个人都没有?

一边想着,他就推门进去了。

到了里间才发现夏油杰还在睡,看脸乖得不得了。

五条悟都是躺平了就睡,也没怎么观察过别人的睡姿,今天站在这种角度来看夏油杰,觉得他简直乖到可怜。跟小孩子一样侧着睡,还蜷缩起来腿来,像是被人抱着一样。

他无心吵醒对方,只是觉得实在是可爱到不得了,想要摸摸他。

手刚放到夏油杰的脸上,就听到他跟幼兽撒娇一样,从喉咙中发出的呜咽声。

五条悟犹豫着是不是要把手拿开,对方的嘴巴微微开合,似乎是说什么。

他把耳朵贴进了听,却被柔软又温热的唇瓣蹭了蹭,瞬间头皮发麻,一阵电流从尾椎直冲天灵盖。他刚要跳起来,就听清了夏油杰的呓语。

“哈哈喂……”

五条悟听了,表情古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理论上说,杰不喜欢自己那个母亲,但连着滑雪场摔懵那次,这是他第二次在无意识的时候喊妈妈了。

莫非——我是他心目中的妈妈理想型?

还是说我很给他安全感?

不懂,问他是没法问了,还是自己现在查吧。

夏油杰跟五条悟跑了。

按照五条悟来说,这属于私奔,但夏油杰觉得这属于绑架。

他这次还是放了鬼车出来,拿鱼竿吊着自己的咒力球在九个头正前面,硬是把咒灵开出了战斗机的效果。

“我们去跳崖吧!反正有你的咒灵接着,跟蹦床没差啦。”

五条悟想一出是一出,兴冲冲的提建议。

然后他就被高空抛物了。

虽然鬼车及时俯冲把他接住了,但还是把人吓一跳。

“你为什么突然过来找我?”

夏油杰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说起来算是逃避,但他不想把情绪带到朋友面前。

“当然是因为想你啦,而且昨天你过生日,我没有赶上,特地来给你补送礼物的。喏。”

夏油杰被他往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摊开手心发现是一个银链子穿着紫色珠子。

珠子还怪好看的。

“这个就是那次我在雪利河的河床里捡的恰拉石,觉得很衬你的眼睛。本来是说打成耳钉,但后来跟做宝石首饰的师傅说了,最后看你的照片,打了对你眼珠大小的吊坠。”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得意,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打了一对?”

“你有两只眼睛啊,打一个才奇怪吧。正好你跟我一人一个吊坠。”

“这样啊。”

夏油杰收了钓竿,仰面躺在鬼车毛茸茸的背羽里,望着苍色的天空。

“我收下了,今年会给你多多的包年玉的。”

“你好像不太高兴,怎么啦,生日真的很烦吗?”

五条悟也在他旁边躺下,拿腿去碰他。

“很烦,白天很烦,晚上也烦,没办法睡觉,我好累。”

夏油杰半开玩笑的跟五条悟抱怨,“宿傩复活这种事不是一点迹象都没有吗?禅院家干嘛年年都搞这种形式主义。”

五条悟就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

“这么辛苦的话,那就睡一会儿吧?”

夏油杰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准他。

“欸,来嘛,这么见外干什么。你要来我家玩吗?不会有人敢告密的。”

“悟。”

“嗯?叫我做什么?”

五条悟躺下打滚,听到夏油杰说话,自觉的滚到他身边。

“……没事。”

“讨厌,别总是这么叫我嘛。”

“好恶心,你不要掐着嗓子说话。况且只是叫名字。”

夏油杰总觉得五条悟的强是拿脑子换来的。

“明明就是你先勾引我的,从来没人这么叫我,难道你忘了悟是什么意思吗?”

五条悟理直气壮。

夏油杰脑子一转,就想到了那次的“我的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你要让我喊五条吗?”

“这个就不必了。但是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夏油杰觉得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好消息是高层终于打算让我们做等级评定了,坏消息是只给了一级咒术师的评定考核,这是在看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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