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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宛如阿修罗

 

裴净与谢筱竹在走廊上擦身而过。这天谢筱竹穿了一件高定浅灰西装,显得人特别年轻。

周一的主管会议刚结束,躲在一旁守着黑压压的上层们散去后,终于等到了谢筱竹。

裴净抱紧了手中的文件,停住脚步死死地盯着他看,开口叫他:“谢部长。”

谢筱竹翩然向他点了点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得体笑容:“你好。”

然后,他就在裴净的注视下从眼前走了过去。

裴净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拐入转角,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消失在眼前。

在原地瑟瑟着发抖,他觉得自己像一盆被泼到地上的酒精,很快就要挥发了。谢筱竹看他的眼神就和看任何人的眼神一样,好像对失联的这些时间毫无知觉,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甚至好像,他们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一样,他居然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同他打招呼……

裴净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站着而已,却快要哭出来了。附近有人经过,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冲进最近的洗手间,快速锁上门,挤在单间里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很快,他的肩膀就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他没有觉得谢筱竹有任何过失,他唯一的错就是让他一顿好等。他不曾指望过他的道歉,甚至不期待那个电话的真相,他只是想要一句交代而已。他没有什么奢望,哪怕是一句“其实我电话卡被偷了”也好,可是这般敷衍搪塞的借口或者解释都没有。

谢筱竹居然对他说:“你好……”

裴净觉得自己非常不好。

他怎么可以表现得如此坦然?他的反应太正常了,就好像一切心绪波动都是自己的幻想,一切的焦虑都是自己自作主张。好像一直以来,只有他单方面以为他们已经心意相通。

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吗?裴净越想越难受。可是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他想哭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捂着嘴,一边流泪一边憋气,间或抽出几张纸将一塌糊涂的脸用力抹干净。

洗手间里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各类水声此起彼伏。好在公司的保洁还算称职,他栖身的单间味道不重。等到超过五分钟没有动静后,裴净这才做贼似的打开门走了出来。

膝盖都蹲麻了,他撑着洗手台看着自己哭得十分凄惨的脸,眼睛周围被自己擦得红通通一片,就好像在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无能。

完全没有办法就这样出去继续工作。他用手掌捧起凉水扑在脸上,静待了十几分钟后又偷偷跑到窗前去吹风。如此折腾半天后,等到眼睛没那么红了,才回到工位上。

可就算牢牢把自己粘在了椅子上,他也没有办法专注下来工作。裴净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眶又湿了。

等到下班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道着明天见,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只有裴净仿佛身缠千斤重的锚,依旧处在麻木而僵硬的状况中。

委屈变成麻木,慢慢化为愤怒与不解。裴净趴在桌子上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要找谢筱竹说清楚。不然他今晚、以及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都无法合眼了——谢筱竹不与他联系的数个夜晚,他不靠药物根本无法入睡,成日备受偏头痛与失眠折磨,黑眼圈也不知道堆了几层。

裴净脚步发飘地按了电梯,每一步都沾染着谢筱竹留下的痕迹。洗手间,办公桌,电梯……这个公司就是谢筱竹化身的幽魂,他心中不无绝望地想着,走向了谢筱竹的办公室。

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的办公室仍然亮着灯。头昏脑涨下,裴净仗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没有敲门便直接转开了门把手。

用力过猛产生了“咯吱”一声不小的响动,门被弹开,谢筱竹从窗前不无讶异地回过头,他正将手机举在耳边打电话。

虽然被巨响打断,谢筱竹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口中便不停顿地继续讲了下去,他不回头地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裴净稍等一下。

仅凭内容,能够听出这是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本能让裴净产生了短暂的不安,却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谢筱竹打完电话,放下手机,就地靠着窗,将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问:“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裴净依旧站在门口。他回身慢慢关上办公室的门,却许久没有回头。他背对着谢筱竹,一字一字地问:“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消息?”

谢筱竹挑了挑眉,半屈着一条腿,换了一个更自然更舒服的姿势,调侃道:“很有趣的问题,已经很晚了,你还不下班吗?”

裴净看着他:“不要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谢筱竹干笑了两声,走到了裴净面前,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

“你看起来很不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有一阵遥远的雷声,从无垠的宇宙之外慢慢传来。传入他的耳朵,流入他的大脑,慢慢散去,又慢慢逼近,像驱赶不走的风湿一般,长久又短暂地折磨着他。听觉在一瞬间丧失,伴随着尖锐的声波渐渐恢复。

他听见一个可悲的声音失控大吼:“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话音落下后,他才开始惊讶,这种无礼的声音好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谢筱竹却告诉他:“这里是公司,声音会传被人听到。”

裴净气笑了:“你现在介意被人发现,之前在公司办事的时候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谢筱竹跟耳聋似的,完全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他自顾自摸上裴净的脸,将他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静静地说:“怎么突然生气了?”

明明正在气头上,却被这样一碰,眼泪开始泛滥着往下滚落,他一边哭一边竭力控诉:“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那天送我回家后你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到处都找不到你……”

裴净边哭边说,细细碎碎的话语散得到处都是。谢筱竹点头应和着他,把他的脑袋搂过来安慰道:“好,好,对不起,不要难过了。”

裴净埋在谢筱竹胸口抽泣了一阵,泪眼朦胧地起身,盯着谢筱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抱住他的脑袋,开始不断地亲吻他。

他一边亲他的唇、嘴角与脸颊,一边极尽恳切地倾诉着自己的心意:“可以不要再突然消失吗?我受不了,我不能没有你,见不到你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当他终于停下来,看了一眼谢筱竹的反应,却发现他微微皱着眉,不无困扰地看着自己,模样矜持又有距离感。好像自己是一个过分热情的粉丝,而他是礼貌的偶像,无法直接说出不快,只能默默忍受。

裴净慢慢松开抓住谢筱竹的手,后退几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开始大哭,像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埋在办公室角落呜咽着瑟瑟发抖,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谢筱竹的声音在身后相同水平的地方响起:“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裴净的哭声渐渐减弱。他抹了抹眼睛,偏过头躲避着谢筱竹的视线:“不用了,我会自己走。”

他急匆匆地走到办公室门口,握着门把停顿了一下。他说:“我好像搞错了什么,以后再也不会再来找你了。抱歉。”

因为完全不想等电梯,裴净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冲下楼,胡乱将门禁卡拍在闸机上,连续刷了好几次才打开。

他控制不住眼泪也看不清路,好几次差点撞到人,他用手遮着盈满泪水的眼睛,不断在口中道着歉,只想赶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忍着眼泪对司机说了家的地址。车辆缓缓开动,他不想让司机发现自己正在丢脸地哭着,降下车窗让车流的噪音与冷风淹没自己。

虽然没有废什么力气就坐上了车,却正好碰上了路口的一个红灯。耐着性子等到红灯变黄再变绿,车终于慢慢挪动起来。

车辆接连拐过路口,道路终于通畅了些。出租车加了些速,即将驶过路口。

裴净冷静了一些,翻遍全身都没有找到纸巾,这才发现自己把手机和包都落在公司了。

他带着些鼻音尴尬地问司机:“不好意思,车上有纸巾吗?”

司机师傅一言不发地从副驾前扒拉下一包纸巾,反手递给裴净。裴净接过纸巾正要说谢谢,却被一个急刹车猛得带到了椅背,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脑门。

虽说椅背算是软的,但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司机素质尚可,没有大放厥词问候此人的祖宗三代。倒是裴净缓过神来,捂着额头看清前方站着的人时,差点叫起来——肇事者谢筱竹此时把手从车盖上拿开,游刃有余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西装。

直到谢筱竹若无其事地打开车门坐到他右边时,裴净的心跳依旧没有平静下来,脑子像安进一台破壁机似的,思绪被搅得凌乱无比,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谢筱竹泰然对司机说:“我们一起的,继续开吧。”

司机心态倒也强大,沉默地透过后视镜征询裴净的意见,裴净惊魂未定忘了给出反应,司机就当他默认了。

车再次开动,裴净从后视镜看到谢筱竹的脸。他神态镇定无异,姿势端正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根本不像一个从正面拦车的精神失常的疯子。

裴净闭上眼,靠着车窗强行放空自己。谢筱竹这般行为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追上来,却什么都不说?

裴净已经不哭了,开始盯着窗外一片片流动过的景象发呆,思考着自己本该将谢筱竹赶下车去才对。

冷风吹进车里,他听见谢筱竹清了清嗓子。但是他完全不想管这个混蛋的任何感受,故意把窗户摇到底,心想冷死他才好。过了一会儿,裴净自己也开始觉得冷,却不好意思把窗户摇上来,只能硬着头皮抗。

裴净住的地方是往出城的方向走的,越往前开交通状况越畅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临近一处跨河的桥边,人烟更是稀薄。

正因为钱包和手机都不在身上而感到烦躁,谢筱竹却突然发话。他不是对着裴净说的,而是对司机说:“麻烦在前面的桥边停一下。”

司机没有马上回答他,也没有降速。谢筱竹从身上摸出皮夹,掏出一叠钱放在司机身边。

失去那一叠无一不是百元钞的成员后,钱包已经一干二净。但这一举动显然颇有成效,司机一言不发地将车停在桥边,熄了火,下车去河边上抽烟。车内一时间安静得像硝烟弥漫的战后。

裴净转向谢筱竹,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发动机停转后,失去了灯光的车内暗沉而静谧,裴净只借着车外的灯火隐约看见了谢筱竹垂落的眼。

谢筱竹沉默一会儿,抬起脸对裴净说:“我好像搞错了什么。”

裴净心中一阵疼痛,面上却笑出声:“你折腾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

谢筱竹半晌没有作声。隔了一会儿,他去摸裴净的手。裴净把手抽开,他不气馁地又去找。

裴净缩到门边,反过来揍了他的手:“别碰我。”

谢筱竹没辙了,便叫他的名字:“裴净。”

见裴净跟一只固执的鹌鹑似的背过身不理他,他挪得离他近了些,又重复了一遍:“裴净。”

裴净声音冷淡地回敬他:“离我远一点,会被人看到。”

谢筱竹掰过裴净的肩,强行让他面向自己。裴净僵硬地抗拒着,不肯给他一点正眼。

谢筱竹仿佛完全没有被排斥的自觉,将裴净越搂越紧。趁他不注意时,脸埋进他脖子里,吮吸了颈窝最柔软的部分。

“啊!”裴净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个激灵叫出了声。他面红耳赤地推开他,斥责道:“不准碰我。”

谢筱竹却重新凑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不要说话,会被人听到。”说完,他动作熟练地揽过裴净的腰,拨开他羞赧的手,又啄了几下他的脖子。

裴净心里坚决地想着不能屈服,可一被谢筱竹碰到,就像是被下了蒙汗药,全身都没了力气,敏感得失了常。一边抗争着,一边又担心动静被司机注意到,自然不敢大声说话,只仰着脸与他保持距离,小声驱赶他:“谢筱竹,滚远点……”

“嘘——”谢筱竹将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不知何时,他已用手托住裴净的后脑勺,顺势将不断往下滑的他制到身下。

“不要发出声音。”

谢筱竹说完,舔了舔他紧闭的唇,又轻吻了一下,将干涩的嘴唇舔至湿润以后,才慢慢撬开防线,深入更加潮湿温热的柔软之处。

裴净一直在抵抗,躁动不安得像是从麻醉中醒来的病患,谢筱竹便不断轻揉着他的头发安抚他,从嘴唇过渡,轻咬他的耳垂,贴着耳朵小声说:“原谅我,好吗,原谅我。”

他呼吸的气息与裴净的感官不断交汇着,身体仿佛涌上一阵阵电流。裴净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仅剩的理智迫使他伸手去推开对方,却发现下身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自己。

他用力锤他:“你疯了吗,闪开!”

谢筱竹却变本加厉把手伸进了裴净的衣服里。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摸上他的腰:“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脑袋咚得撞上门,裴净大惊,狠踹了谢筱竹一脚。

——一声闷哼,显然力道不小,这一下子直接给人踹车门边上去了。

裴净坐起身迅速整理衣服,无视面目扭曲捂着肚子的谢筱竹,开门强作镇定地招呼司机:“不好意思,老地址,继续走吧。”

出租车再次开动起来时,谢筱竹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了裴净身上。厚着脸皮贴了半天,他突然扯过裴净的手放在肚子上,来了一句:“裴净,你踢得我好疼。”

裴净脸颊发烫,抽出手揍他一下,虎着脸轻声骂他:“疼死你好了。”

一下车,谢筱竹见四下无人搂住裴净又要亲上去,裴净一边推开他,一边生硬地说:“你该回去了。”

公寓楼大门前快步经过一个黑衣男人。等到黑衣男人经过后,谢筱竹拉拉扯扯地把他推进楼道内,在没人的地方往他脖子上啄了一下:“给我机会道歉,好吗?”

裴净的气没有完全消下来,他还想要赶谢筱竹走,谢筱竹又不折不挠地接下去说:“而且,万一这一脚给我踢出内出血了,你可要负起责任。”

“内出血就内出血,自己去医院看。”裴净这样说着,可是直到家门口,谢筱竹还像一个甩不走的长围脖似的挂在他身上。

“谢部长?”

面对裴霖不解的神情,裴净自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谢筱竹坦然地拿出老方法:“你叫小霖,对吗?可不可以把舅舅借我一会儿?”

裴霖狐疑地打量起谢筱竹。裴净赶紧胸闷气短地转移他的注意力:“小霖,要不你先去楼上学钢琴,好吗?我和谢部长有事要谈。”

裴霖欢呼起来,哪还管得着大人的事情,一蹦一跳地上楼找陈清去了。

门还没关紧,谢筱竹的态度就马上变了。他摘掉面对孩子时的表情,重新像发情的公狗似的缠上裴净。裴净却一本正经地推开他:“你真的得走。”

谢筱竹从背后紧抱住他,手掌拨开发尾吻了吻他的后颈:“为什么。”

裴净缩缩脖子,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说,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裴净犹豫着开不了口。游移不定的时刻里,他一声惊呼,已经被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还没缓过神,裤子已经被手脚麻利地褪下一半。裴净看着谢筱竹钻进裤子与双腿间的那处空隙,他的呼吸无限触及双腿间,他不由得大叫着抗拒起来:“不可以,很脏,我还没洗澡。”

谢筱竹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前端:“可是这里已经有反应了,这说明你并不讨厌吧?”

裴净用双手捂住脸:“闭…闭嘴…”可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下体一紧,谢筱竹直接将自己的性器含入了口中。

他用舌尖绕着前端打转,同时用湿热的口腔与喉咙裹紧周身。他一边含着,一边伸手撩起裴净的上衣,常年不见阳光,过于白皙且贫瘠的小腹袒露出来。谢筱竹的指尖与手掌配合着,以充满心机的动作从下至上来回抚摸着他,又若有若无地轻擦过胸口的突起,没有费多少工夫就让那里挺立起来。

裴净极力出声抗拒着,每一个音节却不受控地化作呻吟羞耻地漏了出来。他弓起身子,想要故意弄疼他似的抓住谢筱竹的头发,断断续续地阻止他:“松开,不行…”

确实被弄疼了的缘故,谢筱竹皱了眉,可口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反倒更加用力地吸起来。裴净闭着眼,仰头喘得越来越厉害,他无意识地揪紧了谢筱竹的头发,过分的刺激感致使他几乎失神。

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直接在谢筱竹嘴里释放出来。裴净一个激灵坐起身,手忙脚乱地帮他擦脸上自己的东西,慌不择路地说:“快,快吐出来。”

被射了一脸的谢筱竹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按照裴净的指示吐出来,而是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压过裴净的脸,吻住他的嘴,用舌尖挑了一些什么伸入他的口中。

“唔!”裴净的表情变了,用力推开谢筱竹,捂住嘴作出反胃状:“好恶心……”

谢筱竹得逞地笑着,一边抹干净嘴角的浊液,若有所思地评价:“没有想象中那么浓,你是不是自己做过了。”

裴净心中一虚:“我才没有!”他不悦地把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再理会谢筱竹。谢筱竹却没有结束的意思,就着他趴着的姿势压了上去,手慢慢摸向下面,就着湿粘的液体开始动作。

“嗯,啊……不行……”裴净浑身一颤,口中发出甜腻的呻吟,腰也不由自主地摆动起来。

从观察的经验来看,谢筱竹每次做完以后都会很快睡着,裴净虽然会累得要命,但睡得还是比较浅。因而当他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周围漆黑一片时,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他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打开一看,晚上九点半。他松了一口气,万一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就糟糕了。

找手机的响动弄醒了谢筱竹,身后传来了翻身和咂嘴的声音。裴净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情况,一只手已经把自己揽回被窝里。

“再睡会儿吧……”谢筱竹迷迷糊糊地把脸埋在他胸口。

一瞬间,裴净心中生出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细微,却使得他胸口阵阵酥麻,就像被幼猫的牙齿咬了一口,就像他的呼吸直接透过胸膛触及了心脏。

裴净俯下身吻了吻他的脸颊。等到轻轻的鼾声响起,他才惊觉自己做出了怎样愚蠢的行为——就好像白痴一样。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裴净赶紧跳出被窝,手忙脚乱地套上裤子,却来不及系皮带了,裤子松松垮垮地落下一截,他只能把衬衫随便往里面一塞充数。

他步伐凌乱地开门走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按下门把扣上门。门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小霖的鞋,他应该已经在家了。因而裴净一时间没想出来这个点会是谁来敲门,用手随便梳了几把头发,打开了门。

陈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琴谱还有一件外套。他举起手中的东西:“哥,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小霖把东西落我这儿了。”

裴净连声说着谢谢,把琴谱和外套随手搁在桌上,含着歉意批评自己:“瞧我这记性,手机忘在公司了。”

送完东西,陈清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进来。他低着头想了想,开口对裴净说道:“哥,今天有客人过来是吗?”

裴净心中一慌:“咦,客人吗你怎么觉得有客人来呢?”

“我又看到有人在302门口晃来晃去,还一直往猫眼里看。如果那个人不是客人的话,很可能和之前那个人是同一个。哥,你知道这是谁吗?不会是什么可疑的人吧?”

裴净没用心听陈清说的话,只知道他说的人并不是谢筱竹,这让他松了一大口气。与此同时,让他有些不安的状况出现了:有一些液体正顺着腿根慢慢流下来。

他开始后悔了,应该让谢筱竹戴套才对的,刚才谢筱竹没有提及,他也没有太介意,便想着事后处理一下了事。但依照目前来看,他没法再和陈清客套了,必须拉下脸尽快送客。

“那个,陈老师,今天也辛苦你了,小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他正绞尽脑汁地客套着,却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陈清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无比异样。

裴净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一边回头一边说着:“有什么东西吗”却发现谢筱竹已经起了床,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谢筱竹好歹算是穿着衣服,却几乎等同于没穿。他完全就是刚睡醒的样子,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他懒洋洋地从后面圈住裴净的脖子,眯起眼睛打量着面色发青的陈清,问道:“裴净,这是谁?”

裴净心中一慌:“咦,客人吗你怎么觉得有客人来呢?”

“我又看到有人在302门口晃来晃去,还一直往猫眼里看。如果那个人不是客人的话,很可能和之前那个跟踪狂是同一个人。哥,你知道这是谁吗?不会真的是什么可疑的人吧?”

裴净没用心听陈清说的话,只知道他说的人并不是谢筱竹,这让他松了一大口气。与此同时,让他有些紧张的状况出现了:有一些不安分的液体正沿着腿根慢慢流下来。

他开始后悔了,应该让谢筱竹戴套才对的,刚才他没有提及,自己便睁只眼闭只眼,想着事后处理一下了事。但依照目前来看,他没法再和陈清客套了,必须想方设法尽快送客——如果不想要尴尬的状况发生的话。

“那个,陈老师,今天也辛苦你了,小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他正绞尽脑汁地客套着,却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陈清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无比异样。

裴净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一边回头一边说着:“有什么东西吗”却发现谢筱竹已经起了床,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谢天谢地,谢筱竹好歹算是穿着衣服,却几乎等同于没穿。他上身敞着刚才穿着的那件皱巴巴的衬衫,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只差把刚办过什么事写脸上了。

他懒洋洋地从身后圈住裴净的脖子,把重心倒在他身上,自顾自垂下脸,枕进裴净的肩头嗅嗅他的气味。把裴净整得面红耳赤之时,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色发青的陈清,问道:“裴净,这是谁?”

裴净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一边尴尬笑着推开这个缠在身上的男人,一边拼命地用眼神暗示他滚回房间。可向来善于周旋与人群间的谢筱竹此时却跟瞎了一样完全不会看人眼色,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似的说:“是之前帮你带孩子的那个邻居吧。”

他笑着对陈清说:“谢谢你关照裴净。”

陈清轻轻吸了口气,移开目光:“……不会。”

裴净此时腰酸背痛,双手也没有力气,但更要命的是心里气得发闷,面对着不可撤销的情况,只能惨白着脸任由谢筱竹像操纵木偶一样控制着他。

肆意妄为的是谢筱竹,落荒而逃的却是陈清。谢筱竹笑吟吟地目送对方,手已经从裴净的衬衫下摆伸进去、撩起来。门尚未完全关紧,这样做好像是故意把他的身体展示给门后那双眼睛看似的。谢筱竹扶着裴净的腰将他转了一面,一边在手里有意无意揉捏着他的臀,一边冷冷地透过缝隙看向黑处。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扣上了。

裴净使了浑身力气推开谢筱竹,带着哭腔愤怒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很有趣吗?”

谢筱竹摸了摸下巴:“你又生气了,因为你很在意那个邻居吗?”

和这种人根本说不清楚话。裴净气得头晕目眩,却还是极力反驳:“不是的,跟他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一定在别人面前那样”

“舅舅?”裴霖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裴净忍住眼泪,推开谢筱竹,走过去抱起豆丁一样的裴霖,拍着他安抚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回去睡觉吧。”

重新安顿孩子睡下后,裴净径直去了淋浴间。因为他暂时不想看见谢筱竹。

浑身疲惫地打开莲蓬头,思索着之后该怎么和陈清解释才好。虽然他和谢筱竹并不是交往的关系——毕竟实际情况比这复杂很多倍。但是之前他明确说了自己没有男朋友,刚才的场景实在是很容易被误会,几乎没有争辩的余地。

更何况,陈清还和他说过表露心意的话,更让裴净的行为显得别有用意,像是,这都是在针对他一般。

至于谢筱竹那边自己完全没有处理好。他本该更坚定地把他推开才对的,他根本就不该让他来家里,也不该轻易被他迷惑。而且之前那通打给陈清的电话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一旦在谢筱竹面前提到有关别人的事情,他就会显得出奇暴躁。总之,只有这片雷区他完全不想去踩。

真是完全搞不清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啊。裴净觉得头疼异常。花费了很大力气独自处理完残留物后,正要拍掉水龙头,浴室门却被直接打开了。谢筱竹走到他身后,他却干脆地避开谢筱竹走了出去。

谢筱竹看了他一眼,重新转向莲蓬头开始洗脸,并没有对他的躲避太过在意。

打开浴室门,身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裴净背对着他,突然问了一句:“那个电话里的女人是谁?”

水声太大,没有回答。

裴净叹了一口气,又抬高些声音换了一个问题:“今天晚了,就住这里吧。”谢筱竹的回答带着回声:“好。”

他回到房间,看到谢筱竹搭在床上的外套和滑落一半的西裤,弯下腰一件件地捡起来,叠得四四方方后摆在床头柜上。

大概是因为心中有着想忘掉的事情,再加上心绪波动较大,一上床就马上睡着了。睡着后,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谢筱竹潜入自己的被窝中,伏在自己身上,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水果刀的刀刃迎着皎洁的月光,反射出冰冷骇人的白光。

谢筱竹对着自己微笑。

裴净猛地惊醒,却意识到下腹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无比真实的疼痛感,像是有针划开了皮肉。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按住了腹部。

“不要乱动,会受伤。”

裴净看着伏在身下的谢筱竹,艰难地换着气,忍着痛问他:“你在做什么啊,好痛”

借着月光,裴净发现谢筱竹手中拿了一只细长的物体,闪着锃亮的光。他想尖叫,可是小霖在隔壁,他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低声哀求谢筱竹:“你在干什么,我害怕,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感觉我还在做噩梦。”

“你想一些别的东西。比如,今天洗澡时的沐浴露是什么味道?”

裴净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含着泪,紧紧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是……薰衣草……的味道……”

疼痛停止了,谢筱竹从他身上爬起来,重新躺在他身边,轻轻抹去他额上因为疼痛冒出的汗珠。

困倦致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嗓音沙哑的中世纪幽魂,他轻咬他的耳朵,安抚道:“我喜欢你身上这样的味道。”

困意袭来,针扎般的疼痛不再是首要的。裴净小声嘀咕着:“还是有点疼……”很快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第二天,裴净醒来时,谢筱竹已经不在了。时间是早晨六点半,但身旁的床褥已经凉了。

来不及觉得难受,裴净想下床去洗漱,却差点没有整个人扑到地上。

腹部密密麻麻传来剧痛,撩开衣服下摆一看,他差点没有气晕过去——小腹留着歪歪斜斜的红痕:谢筱竹。

伤口不深,却清晰异常。细瘦蜈蚣般蜿蜒的伤口由一层透明瘠薄的黏膜吃力地连接着,周围的皮肤仍在发红。

虽说气得眼前冒金星,却忍不住要苦笑出声。裴净心情复杂地跪坐在地上扶额叹气。稍一动弹便牵扯到伤口,浅色布料透出星星点点的红。

他咬牙没作声,站起身去清理。家里只有最基本的急救包,他忍痛用清水洗了伤口,又用毛巾用力按了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一点点往外涌的血珠。

裴霖也刚起床没多久,看见裴净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便理所当然地关心道:“舅舅你肚子疼吗?”

裴净摇摇头又点点头:“嗯,不过没事。”

虽然很想忽略那个刻在小腹上的名字,但是完全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拜谢筱竹所赐,他走出的每一步都牵扯着腹部的伤疤,导致患处隐隐作痛。

到达公司时,他小心翼翼地低头查看伤处。虽说今天特意穿了深色衬衫,但他还是能清晰感觉到紧贴腹部的衬衫上浸了一片血渍。

这种处境尴尬的伤疤显然没法去医院看,一想到异样的眼光和盘问就觉得头疼,最多只能自己买点药处理一下。裴净想着之后一定要当面向谢筱竹问个清楚。

每一个员工,从进门开始便被迫接受与一个熟面孔有关的信息。kobeko公司大楼的边边角角都张贴着演奏会的大幅海报,电梯内的展示板、流动播放的宣传片,主角自然都是水晶钢琴的主人龚可心。

这显然是造势的手段没错,就算海报上的脸再好看,每时每刻都得盯着看总归是让人心生厌烦的。但这也轮不到他们提出意见,只能默默忍受着。

趁着午间休息时间,裴净去了公司附近的药店。他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堆生理盐水、红霉素软膏还有纱布之类的东西,没有要塑料袋,统统硬塞进裤兜里,不想让任何人过问半句。

小腹还在作痛,他却面不改色地去了洗手间。但是事情的发展不如他所料,在洗手间门前的拐角处,他看见谢筱竹正向他走过来。

他本能地转身想逃,但谢筱竹却叫住了他。

“裴净?”他拉住自己的手腕。裴净暗中与他较劲,却发现无法甩脱。便不无烦躁地答:“我要去洗手间,放开我。”

谢筱竹指了指反方向:“洗手间在这里,你不认得路的话,要我带你过去吗?”

裴净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被他生生带进单间。谢筱竹蹲在他面前,唇边带着不明的微笑,手已经隔着衬衣抚上他的小腹:“喜欢吗?我送你的礼物。”

裴净压低声音:“很疼。你叫我怎么喜欢?”

谢筱竹无视裴净,抽出他的衬衫下摆,从下至上解开几颗扣子,伤处暴露在眼前。初步开始结痂后的伤痕显得更加清晰了。

谢筱竹故意盯着裴净的眼,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杰作。

裴净腰间一颤,忍不住弓起背往后缩了缩,腹间也不自在地绷紧了。

“你做什么?”他抓住谢筱竹的肩头保持平衡。谢筱竹却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小腹,开始轻轻地蹭那一小片伤痕。

裴净软弱无力地推他:“有人会来。而且……会疼。”

谢筱竹闭着眼,许久才开口:“你嘴上说着会疼,但下面已经湿了。”

说话时,他的气息一下下撩拨着敏感的皮肤上,声音从下半身传来,让裴净脸烫得快要烧起来:“我没有,你胡说。”

谢筱竹一边舔着,一边解开他的裤子,用手指蹭了蹭内裤鼓胀处已然湿了一片的部分,轻轻笑出来。

“被弄痛后就会湿成这样子吗,“他抬眼看裴净,瞳中含着闪烁的光,“你可真变态啊。”

裴净招架不住谢筱竹热切的目光,憋了半天只哆嗦着憋出几个字:“我……我不是变态。”

兜中的绷带与独立包装的生理盐水从裤子里露出半个头,谢筱竹取出来,自作主张地用牙咬开一支生理盐水。但他没有替裴净消毒的意思,而是直接拨开内裤,摸索到后穴处,故意往里面用力一挤。

“啊!”裴净失声叫出来。透明的液体从他双臀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很快把内裤也弄湿了一片。场面十分猥亵,让人禁不住产生无数遐想。

“含进去。”谢筱竹命令着,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直到把整整一管生理盐水都挤入裴净体内,才恍然大悟地抽出空管子:“不好,都用完了啊。”

裴净的脸颊与腿间都因为含盐的液体湿成一片。他捂着脸拼命忍着哭泣声,却让谢筱竹愈发兴奋了。他一边亲他小腹上血迹未干的疤痕,一边将手指探入他的股间。

“不准流出来。”他命令裴净。可随着手指的进入,含在里面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往外漏。裴净已经站不住了,他抱着谢筱竹的脑袋,倚靠着他站着,同时还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外面有人经过。

等到终于结束这场游戏——对于裴净来说显然是漫长的煎熬时,他已经一点笑都挤不出来了,就像吃了一碗苍蝇一样生气。谢筱竹帮他清理了伤口又缠上了纱布,他还是沉着脸要推开他出去。

谢筱竹却挡住门不让他走,一搂一圈给他堵墙上了。他厚颜无耻地去找裴净的嘴,裴净却撇开脸,一字一字告诉他:“你这种行为幼稚得要命,根本毫无意义,就是浪费时间。”

谢筱竹用头发去磨蹭他的脸:“别生气了好不好。”

裴净仍梗着脖子不愿瞧他:“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这种地方又没办法找别人处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我会很困扰……”

谢筱竹停住了动作:“你为什么要给别人看?”

裴净惊觉这句话语气不太对,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却来不及了,谢筱竹的手指不知不觉间钳入他的腰后。裴净心中一慌,涌起不好的预感。

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他突然叫了一声:“啊!”

谢筱竹从裴净身上抬起脸,用拇指抹掉唇边的血迹。裴净捂着耳朵,整个人几乎要沿着墙壁滑下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谢筱竹对着他的耳朵狠狠咬了一口。

裴净目瞪口呆地捂着耳朵,全然不顾从指缝间溢出的血丝。谢筱竹俯身专注端详裴净:“早该这样做的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了。”

裴净的手从耳边滑落。他盯着谢筱竹那双比女人更媚的眸子——里头亢奋闪烁的光让他深感绝望,却忍不住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吻了一下。

谢筱竹仿若愉快地笑起来,无视满面的血迹,抱紧裴净不留情回吻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后,裴净局促地捂着耳朵无所适从,像极了春节放鞭炮时的胆小孩子。

好在谢筱竹很淡定地带他去了办公室,亲自用医药箱给他做了处理。用碘伏消了毒,还缠了一两圈纱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耳朵挂了彩。

裴净坐在谢筱竹的座位上,别扭地摸了摸耳朵,问谢筱竹:“是不是很奇怪。”

谢筱竹蹲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摇摇头:“不会。”

因为刚刚还和自己挤在单间的缘故,裴净发现谢筱竹脑袋右侧有几根头发不安分地脱离了群众,在打理整齐的的发型中显得突兀。

他抽出手,仔仔细细为他理起鬓角。谢筱竹顺势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闭上了眼。

手里动作停了一拍,但很快便继续下去。裴净幼稚地将柔软的发丝绕在手指上,然后才将其放归原处。

梳理完毕后,他撩开谢筱竹耳畔的头发,耳朵完整地露出来。

谢筱竹的耳朵长得很好,轮廓清晰,线条流畅。虽然从一开始便这样想,但裴净还没有机会好好观察过。明明大家的耳朵都长得差不多,为什么这个人的耳垂如此柔软,每一寸过渡与迭起都如此漂亮。

指尖轻描过耳畔的轮廓,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种幼稚的念头就像是母亲看着孩子时的优越感,骄傲而愚蠢。

这是不正确的,他不应该如此极端。他这样想着,抚摸至耳垂,却捏到了一处小小的突起。

见裴净的动作游移起来,谢筱竹微微偏过脸,问他:“怎么停下了?”

裴净捂住他的耳朵,俯下脸靠近他:“你穿过耳洞?”

谢筱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调整姿势后重新舒服地躺回去:“嗯。”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谢筱竹闭着眼睛,手伸进裴净的衣摆内,在言语间一点点爬上他的腰侧。

裴净从没打过耳洞或者耳钉,手针或是动刀子更不用想了。身边一度很流行带耳饰,可一来他怕痛,二来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不会考虑接触这一类活动。

虽然心里觉得好奇,但是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在手指的挑逗下,他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忍住不发出声音。

门口响起一声:“谢部长,临时会议!”随后密集的脚步声与谈话声经过。谢筱竹麻利地起身,一面安抚手忙脚乱的裴净:“你留在这里,看时机出去就好。”

谢筱竹整理好着装,收拾完东西正要开门,裴净紧跟两步,躲在门后小声叫住他:“部长。”

谢筱竹停住脚步,回过头,眼见裴净看着自己的眼神,忍俊不禁地扬起嘴角,迅速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一下。

谢筱竹贴着裴净耳朵轻声许诺:“我很快回来。”

门被关上以后,裴净失魂落魄地呆立一会儿,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霎时被抽空。他蹲下,深深将脸藏进腿间,唇在额上留下的温度久久无法散去。

就这样保持了一会儿,头脑依旧眩晕无比,像是在海水里浸泡太久,忘了擦干身体而害了高烧。

小腹上的疤痕一周后就消得差不多了。右耳耳廓部分留下了一道痕迹,虽说没法用衣服一遮了事,但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更别提发现是“咬了一口”造成的。

暴露在外面的痕迹还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热心同事或多或少会问上几句,也无可避免地吸引了最亲近之人的注意。

虽然有刻意避免让对方操心,可毕竟是朝夕相处,洗漱时,裴霖还是注意到了裴净耳朵的不对劲。他盯了裴净好一会儿,怯怯地凑过去:“舅舅,你的耳朵看起来好疼。”

裴净为了让他安心,叼住牙刷腾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口齿不清地说:“小霖乖,舅舅不疼。”

憋了一会儿,小霖忍不住问:“我可以摸摸吗?”

得到裴净的应允后,裴霖鼓足勇气伸出手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已经愈合许久的疤痕。

迅速收回手后,他垂着脑袋问裴净:“舅舅,为什么会受伤?”

裴净不敢看他的表情,硬着头皮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舅舅,你要保护好自己。”

见声音不太对劲,裴净赶紧抬头,小霖居然眼含泪花。他心中顿时愧疚无比,蹲在侄子面前,不断地抱着他说着对不起,心里却更加郁闷了。

每次被冷落时都会赌气地想着“一定要下定决心不理会他”,但是对方一旦给予回应,又忍不住沦陷在他的温柔中。

对于谢筱竹过分的行为无法发自内心感到生气,那些肆意妄为的恶作剧也会异化为爱的别名,明知这样与初衷违背,自己也深切厌弃这样懦弱不中用的自己,最后居然会反过来绞尽脑汁为对方的行为寻找借口。

他回忆起童年认识的一只小狗。爸妈带他和姐姐去亲戚家做客,亲戚家有一只半岁左右的小土狗。他大概生得一副不亲近狗的体质——直至现在依然如此。他在亲戚的怂恿下去摸了摸小狗,却马上被咬了。亲戚想揍小狗,他赶紧护着小狗说,它肯定不是故意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只小狗又黏上来,绕着他一圈一圈地跑。毕竟小狗年纪还小,咬起人来总是没轻没重的。对于不感兴趣的人,它甚至不愿意去咬他们,除了可怜可爱,他无法产生多余的排斥情绪。

回想起谢筱竹失联的时间,简直煎熬到难以想象。关于那一晚电话中的女人,以及那些完全不靠谱的谣言,裴净决定将其搁置。比起虚无缥缈的污蔑,切实的体温更值得信任。

谢筱竹已经没有再玩消失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算没法马上碰到他,只要知道未来的时间里能够与他待在一起,心里就会觉得踏实许多。

他决定不要和谢筱竹提起那些没有依据的说法,以免引起没有必要的猜忌。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和谢筱竹起冲突。那间房间,房间里的东西…要当做没有看见,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主任很关照他,小霖学习很努力,父母那边最近也没有催着他向他要钱。

春天来了,他有些惶恐地察觉到了幸福的预感,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慢慢变好。

或者说,只要喜欢的人能够陪在他身边,无论以何种形式,哪怕需要睁只眼闭只眼………他都觉得很好。

他要的不多,这对他来说足够了。

他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慢慢喝着一罐掺着浓重香精味的咖啡时,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什么那么好笑?”于佳走到他身边,几乎看也不看,直接按下八块钱矿泉水的按键。裴净收起笑,往一边让了让,矢口否认道:“没什么。”

等待饮料从机器里运送出来的时间里,伴随着嗡嗡的响声,于佳笑睨他一眼:“哟,这是有好事了吗?完全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啊。”

裴净的耳朵有些发烫,为了防止自己暴露得更彻底,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在想让自己开心的事。

早些时候,谢筱竹趁着办公室没人,把他拉到一边咬耳朵,告诉他周五晚上来自己家。

“看到一样特别适合你的东西,想要送给你。”

听谢筱竹这样说着,裴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雀跃不已,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地惦记着这茬。不过是礼物而已那可是礼物!他暗斥自己,又不是十五岁怀春的少女,老把心思花这上面做什么,可嘴角又止不住地浮出诚实的笑意。

走到电梯前,裴净打了一个电话给裴霖。因为总是凭空消失的缘故,他决定要用足够的关心弥补以往的不足。虽然前科累累,但他不想总是麻烦陈清——特别是在之前那种尴尬的情况过后,一想到住在一栋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明知这样的行为很虚伪,却还是想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一点自己的愧疚心。

心情复杂地向小霖交代着琐事,叮嘱他陌生人敲门不要开,记得好好吃饭,晚上早点睡觉,自己会回去的。小霖一如既往地没有给他找事,满口答应着。面对如此懂事的孩子,裴净说着蹩脚的谎言,扯谎公司有聚餐,实在是脱不开身。

裴霖全盘接受,乖乖答:“舅舅你早点回来。”

裴净心里有些难受,有一刻甚至想着干脆别赴约回家陪孩子算了,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违心地说:“好,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裴净正要走进去,抬眼间看见电梯里的那张面孔,心脏骤停。

那是一张稍微年长些的脸,五官极为疏离,可同样如温和的白刃般具有欺骗性的眼神,却不住地提醒他想起某个人来。

果然因为是谢筱竹一母同胞的哥哥吗?这两个人怎会如此相似。

顾不上思考行为逻辑是否刻意,他一个箭步转身就要走。

那个悠哉游哉的声音在身后无形地拽住他:“电梯门开了哦。”

裴净的脚步被绊住。他背对着谢南星,生硬地朝身后鞠一躬:“我突然想起有东西忘拿了,您先走吧,抱歉。”

谢南星却热心肠地告诉他:“没事,我等你。”

“不用了!您先走!东西有点重,需要费点时间。”

“不如我帮你一起拿?”

说着,谢南星半只脚已经迈出电梯。急得裴净抬高了声音:“真的不用了!”

看来对方是没打算放过他,打算行侠仗义好人做到底了。随口扯的谎圆不回来,裴净额上出了一层虚汗,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南星倒是有趣地观察起裴净进退两难的局促模样,还故意靠在电梯门闸处问候他:“你似乎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呢。”

遇到了煞星一般的角色,要让人怎样露出好面孔!但毕竟对方是合作公司的上级领导,作为一个小员工,他还是僵硬地回过头挤出笑脸:“您说笑了,我没事。”

却被从话里刁钻地捡了漏。谢南星笑呵呵地问他:“是因为和谢筱竹聊过的缘故吗?”

裴净遽然缩了缩肩,很快反应过来,缓缓抬起脸:“如果您是指那些无稽之谈的话,我恐怕无法奉陪,抱歉。”坚定地说完,他掉头就走,却差点在拐角处和主任迎面撞个满怀。

“小裴下班回家啦?哟!谢总也在?好久没见到了。”主任轻车熟路打着招呼,揽着裴净的肩给他直接撺掇进了电梯。裴净自然是没法甩开主任的手逃走,只能窝囊地缩在角落里,看着两位同样长自己快二十岁的领导在面前进行商业互吹。

好不容易熬出电梯,裴净加紧脚步欲逃离公司,才刚迈出大门就被喊住。

“这里不太方便,不如进去和我聊聊?”谢南星示意一辆黑色的宾利,“还是说,你更愿意站在这里被人围观?”

毕竟年近四十路,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挤出暴露年龄的细纹,一般人见了会觉得和善,在裴净眼里只显得十分精明、诡计多端。

裴净回复得生硬:“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虽然这样说着,与谢南星站在一起,就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往自己这边看。薛定谔的目光实在刺眼,他与谢南星僵持一会儿,为了避免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咬牙上了车。

车周身漆黑却十分抢眼,比起夺目的外观,车内安静而整洁,比想象中宽敞。深褐色的装饰基调,车窗上贴了暗色的防窥膜,人偶似的司机一动不动坐在驾驶位上毫无存在感。一派商务洽谈的环境沉闷到令人不适,尤其是车载香薰的气味,浓郁到令人头脑发晕,像是一只多汁的苦柠檬烂在车里。

“谢筱竹什么都没说吗?”谢南星依然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和他提过我和你说的事?”

裴净无意识地抓紧衣角:“那种无凭无据的话,我根本早就忘记了。”

像是听了一个无趣的冷笑话,谢南星挑起眉毛很刻意地笑了:“真的会不好奇吗?你见不到谢筱竹的时间里,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裴净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回应他:“我不好奇,我没有必要去关心这种事,毕竟我们还没有到那种被关系束缚的地步”

说出这些话时,同样意味着进一步认清了既定事实:谢筱竹确实没有和他说过进一步的考虑,两人的关系也止步于上床。支撑着他的一直是若有若无的暧昧,就连最重要的利益关系也被自己扔到脑后。

心里略微难受了一瞬,但他理智地告诉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这个难缠的男人。

可谢南星接下来说出的话让他险些喘不过气:“就算他和别人待在一起你也不介意?”

还没等裴净作出反应,他便若有所思地说下去:“时代革新得很快,年轻人的情感观念我并不算太了解,但是以你对他的迷恋程度来说,应该很难接受这点吧。还是说,你真的如此豁达,不介意和其他人共用一根?”

“什么迷不迷恋的,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被说中痛点,裴净气血上涌,完全忘记了用词是否得宜,“共用这种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请你说清楚!”

“意思是,谢筱竹同时和很多人保持关系。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他,更何况你”谢南星瞅着裴净,眼眸一转,把“只是个男人而已”赤裸裸地写在脸上。

“要是这样也不能理解,我打个比方:这个人的行事逻辑像是动物一样,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满足基本的生存欲望。包括很重要的一点,‘模仿’,是为了自保而形成的生存本能,毕竟要适应当代人类社会,你不能整天只沉浸于性欲和食欲,还需要体面地扮演一个人。可是,能做到这点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合格的人类。”

谢南星歇了口气:“裴净,你喜欢谢筱竹哪里?”

裴净听得晕头转向,猝不及防被这样一问,心里自动开始默默作答。

谢南星却像是读心似的先一步罗列:“他成熟,善良,温柔,通情达理,情绪稳定,看起来像精英是这样没错吧。”

忍不住认同他,但心里又清楚不完全是这样。裴净忍不住强调:“我可以接受他的缺点,毕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我完全了解,就算他看起来是完美的,世界上也不存在完美的人。”

“不,不,一开始就错了。”谢南星轻轻地摇头,指尖有节奏地敲着皮质扶手,“我已经说过了,前提是,他是人类。”

谢南星的话让裴净彻底晕了。成天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能够切切实实触摸到的谢部长,怎么会不是人类呢?谢部长不是人类,难道还能是仿生人不成?

他不假思索地问:“他不是人类的话,还能是什么?”

不曾想,谢南星很快地答:“是恶魔,是怪物,是什么都好,总之不可能是人。”

见裴净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谢南星丝毫没觉察出他思路已经完全跑偏,接下去说道:“谢筱竹能够生存到今天,靠的就是模仿别人。他的成熟,善良,温柔,通情达理,全部是从身边人身上习得的。要说他是什么,充其量就是本能的填充物,欲望的化身,他和那些野兽没有分别不,野兽还有情感,他没有。”

“他只具备野兽的本能:捕猎与交配。他对待他人就像猫捉到老鼠一样,先玩弄一番,然后吃掉。”他眼瞳深邃,望向裴净的眼神捉摸不透,“你以为谢筱竹对你有感情?不,他只是需要人形飞机杯,需要打发时间的工具。”

“谢筱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爱人。他是一具空壳。你只是他的猎物,他的玩具之一。”谢南星说着,从车座旁抽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递给他。透过文件夹,可以看见里面厚厚一沓表格。

“这是谢筱竹和别人的开房记录。他做事很有规律,如果你有兴趣,在固定时间去这些地方看看,甚至可以与他的其他伴侣打上照面。”

裴净伸出手,接过文件夹。他凝视着锋利的纸张边缘,苦柠檬的气味愈发浓烈。

他从里面取出那叠装订妥当的文件,慢慢地从中间将其撕扯成两半,甩到了身后。

裴净抬头望向谢南星,嘴唇嗫动起来:“不是这样的,谢部长不是这样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您作为他的哥哥,却说出这么多无情的话,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气息有些紊乱,脸也渐渐地涨红,低声道:“如果我是谢部长,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谢南星盯着裴净,许久都没有作声。

“我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想拉你一把,但目前看来,”他皱了皱眉,移开眼神,叹了口气,“你好像和那些蠢女人也差不多,沉迷于他的皮囊我开始犹豫这么做的必要性了。”

说什么可怜,和女人差不多,还沉迷于他的皮囊,简直是信口胡言。虽然能够理解谢筱竹有过女人的事实,但是他清楚自己的感情和之前的人不一样,应该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对谢筱竹的感情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差不多”就能衡量的。虽然一开始被他的皮囊所吸引,但在相处了这些时间之后,他深爱着他的绝对不止这一部分可这个人居然跑到面前就开始大放厥词挑拨离间,肆意污蔑他所持有感情的纯洁性。

裴净的脸更红了,气得几乎发抖。这个人根本就不明白谢筱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怎么可以就这么否定谢筱竹,否定自己对谢筱竹的爱?简直不可原谅

耐心已迫倒悬之危,濒临爆发之时,谢南星突然向他伸出手,瞬间逼近了他的右耳。裴净以为他要打自己,猛地一哆嗦,向后重重撞到了车门。

谢南星没预料到裴净反应如此大,立即举起双手道歉:“无意冒犯。只是想确认,这是谢筱竹做的吗?毕竟上次见你,还没有这道伤疤。”

裴净反应过来,谢南星指的是自己耳朵上的痕迹,立即警惕地用双手捂住右耳:“和谢部长没有关系。”

“如果他对你动手的话,请不要隐瞒,一定要首先告诉我,我会帮你妥善处理,去评估受伤的等级,帮你索取赔偿,不,应该说是由我来支付赔偿。”谢南星面色复杂地叹了一口气,眼角陷进深深的细纹,看起来比之前疲惫许多。

虽然不太明白妥善处理的意思是是什么,但裴净越听越觉离谱,紧闭双唇,拒绝再与他继续沟通,弯腰把自己洒落一地的碎纸片捡起来,胡乱塞进包里。

谢南星表示“耽误了他的行程”,为表歉意主动要求送他到目的地。裴净当然拒绝了他的好意,可是谢南星不由分说地直接让司机开车。

“有一点说错了,”路上他突然开口,“谢筱竹不会难过,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又怎么会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因为一些言论感到难过。他能感到难过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太多了”

下车前,裴净明确告诉谢南星“不会再和您见面,以后也请不要随便找我”。谢南星向他挥手微笑,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微笑的弧度与笑容的方式依然熟悉得令他心悸。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留下这样一句话以后,就扬长而去,完全不顾被留在原地饱受惊吓的裴净。

到了谢筱竹家门口,按响门铃,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沉重的心才轻松一些,瞬间把刚才听到的话全数抛到了脑后。

收到的礼物是一条红黑相间的领带。裴净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谢筱竹,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其实,无论谢筱竹送什么他都会很喜欢。

谢筱竹笑看他视若珍宝地捧着领带的样子,问:“要系上试试吗?”

“不用了,反正系上后还要解下来。”说着,裴净自己先脸红了,他郑重地说:“我会好好使用的。”

一切都很顺遂,没有任何差错,只不过谢筱竹脱他的衣服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裴净敏感地注意到了,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筱竹眉间拂过不易察觉的不快,继续解他的衬衫扣子,随口问着:“来之前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明明没有做什么,心里却不安起来。裴净忍不住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谎。

“没有。我只想赶紧见你。”他闭上眼,紧紧搂住谢筱竹的脖子。

谢筱竹顺势把脸埋进裴净的脖子里嗅起来,头发不断蹭到皮肤,弄得裴净有些痒,他忍不住缩着脖子窃窃笑起来。

可谢筱竹的声音突然闷闷地响起:“你是不是换香水了?”

因为原因不明的心虚,他并没有留下来过夜。

深夜回到家后,他想起了随手塞进公文包里的废纸,将他们一张张掏出来,犹豫了一下,揉成一团依次扔进了废纸篓。

本以为谢南星是一个有分寸感的人,自己明确表达态度后会知难而退,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

一个星期后,瘟神再次开着低调奢华的豪车找上门来,而且是派了人堵在在自己下班必经的地铁口,与凶神恶煞的西装男对上眼后,他险些没有吓得拔腿就跑。

比起上次突如其来的“邀请”,这次的目的更加冒昧且无厘头。

但这一次裴净决定不再束手就擒。依然是那辆香薰气味浓重的宾利上,他硬着头皮,生疏地板起脸对谢南星说:“请您停止这种行为,我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带去什么地方。如果再这样骚扰我的话,我只能报警处理了。”

“还真是让人感到困扰啊。”谢南星轻飘飘摆了摆手,若有所思道:“这样也好,不如,我顺便把裴净先生私自动用公司钱款的事情也一并告诉警察好了。”

他笑眯眯地注视着脸色变得跟尸体一样惨白的裴净:“结果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外表本本分分的孩子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跟钱关联性太高的工作还真是充满了风险。不过,实际的金额实在是有些少了啊,你们之间到底是做了什么肮脏交易,才能让他为此启动第二本账本呢虽然不怎么想得明白,也完全不关心,但想必裴净先生作出决定时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吧。这份令人敬佩的决心与七十万相比,是否有些不太值当?”

裴净面无人色,身体麻木到动弹不得,铆足了劲才挤出微弱的一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南星面露同情:“哎呀,我的孩子,现在可不是装傻的时候,毕竟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乖,只要撒谎全部都写在脸上。而且,你不会真的以为谢筱竹的地位是完全靠他自己的吧。他能做到kobeko的cfo,都靠我们从一开始就辛辛苦苦把他塞进去。因为和上面关系良好的缘故,kobeko去年没有出具详细的审计报告,只简单在内部做了总结,但是只要让公司产生外部审计的需求,比如最简单的,管理有需求或是离任审计。”

他微微眯起眼睛:“我能把他塞进来,也能把他踢出去,虽然说实话,我对你这一点漏洞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但是你这么反感我的邀请,还是很令人动摇的。”

裴净攥紧了拳,冰凉的指尖深深掐入肉里:“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找上我不可?”

谢南星托腮看着他,却已经不笑了:“我没有打算瞒着你,只是,你要先跟我去见一个人。”

踏在医院的走廊上,脚步沉重得像是戴上了千斤的镣铐。裴净的脑袋里乱得像填满水泥,面部麻木,身体各个关节也仿佛生锈一般僵硬了。当谢南星叫他时,他抬起头,颈部的骨骼发出咯吱一声。

白金色系的极简装潢还有衣着体面的工作人员,瓷砖与扶手都一尘不染。这显然意味着他们正位于一家私人医院。谢南星站在病房门口,招手示意裴净进来。

身体仿佛不由自己掌控,他机械地进入病房。昏暗的灯光,洁白的床褥,还有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几乎不像是病房,更像是一间高级卧室。

进入病房,谢南星指着床上带着呼吸面罩的女人对裴净说:“向你介绍,这一位是我的妻子,晓玲。”看着病床上的女人,他的面部表情变得柔软起来,令裴净惊讶万分——这个男人居然能拥有如此温和的神情。

“我们是在大学认识的。那一天晓玲穿了一双不合脚的皮鞋,在我面前的阶梯前绊了一跤。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就认定了一件事:我们一定会有长久的未来。”

“我想象不出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们的未来,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将来也会有一个孩子,我会带着她和孩子去纽约生活,因为她想去茱莉亚音乐学院深造。我带着晓玲见了父母,她的父母也很认可我,唯一对这件事情不满的人就是谢筱竹。”

“我的人生正在向上走,但是他不想看到我幸福,他对我充满了嫉妒,不断地暗示我和晓玲不合适,对她冷眼以待,希望我们分开。我决定无视他的情绪,但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他能够做出那种事情”谢南星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来。

“结婚前夕,晓玲开始频频焦虑,失眠,每天晚上都躲起来哭。我问她,是什么事让她那么难过。她却提出要和我解除婚约。我马上明白过来,她是被人威胁了,我猜到那个人是谢筱竹,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可那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几乎不会回家,我甚至不知道晓玲和他见过面,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安慰她,告诉她,我会解决所有的困难。”

“得知晓玲出车祸的消息时,我第一时间赶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目击者说,她先是从楼上跳下来,然后被一辆轿车撞飞了。救护车来的时候,谢筱竹还在现场后来我才得知,晓玲那时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谢南星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说话的节奏变得凌乱:“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惊恐发作,她很害怕,加上怀了身孕,受不了谢筱竹的威胁才这么做的,谢筱竹来到我家,威胁了她,不让她和我结婚,我相信,是谢筱竹把他推下去的,可是根本没有人怀疑他”

裴净出神地盯住女人的脸看。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在面罩上,生出一小片雾气,然后又消失,然后又出现。似乎除此之外,便不再有其他证据说明这个人活着了。

自己生存的证明究竟是什么呢?他不由得这样想着。他存在的意义,只昭彰于谢筱竹身上,只体现在他给予自己的亲吻和拥抱里,只存在于他的眼眸和身体里。没有他的吻,闻不到他的气息,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没有任何的意义。

无缘由的悲伤袭来,他注视着病床上没有生息的女人,仿佛身陷巨大的旋涡之中。

裴净听见自己的声音极为冷静地问:“您的妻子她也是那些‘蠢女人’当中的一个吗?”

谢南星的面孔像是被揍了一拳,瞬间扭曲了。他揪住裴净的衣领:“是谢筱竹威胁了她,是谢筱竹威胁她离开我,是谢筱竹把她害成了这样,如果没有谢筱竹,我们今天还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一起,都是谢筱竹,一直折磨我,我看着她这样已经十五年了啊,十五年”

裴净闭上眼,任凭谢南星死死扯紧他。底牌抽尽,情见势竭,他突然不害怕谢南星了,还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谢南星的目的袒露无疑:他想把谢筱竹送进监狱。他几乎是用恳求的态度请裴净做举证人,裴净却直截了当地反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您不是知道他的一切吗,包括我和谢部长私下勾结的龌龊事。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检举他?”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男人看起来越发苍老,他跌在椅子上,把脸埋进手心:“我做不到,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我有足够的证据,这件事情也不应该由我来做。”

“父亲去世前留下遗嘱,让我到死都要照顾他。我毕生的心愿却只有让他死在监狱里,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裴净看着病床前佝偻着脊背的男人,弯下腰鞠了一躬:“抱歉,我不能明白。只不过,如果您想要以我的罪行为条件胁迫出卖谢部长的话,余下的一切请随心处置吧,补偿也好,坐牢也罢,我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但是这是我的问题,和谢部长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南星从手里抬起脸,双眼通红:“你的父母呢?你的孩子呢?你不怕他们知道这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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