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范闲有秘密瞒着自己。
李承泽沉浸朝堂多年,善于揣摩人心,范闲眼中那突如其来的慌乱和不安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想要个承诺,李承泽自然不吝啬这一句话。
只要他能安心,给他多少承诺都无妨。
悬空庙孤悬山中,只有一条沿着悬崖峭壁搭建的上山道路。
范闲被庆帝安排从山脚走到山顶,这种戏码前世已经演过一次,庆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熟悉环境,以应对庆帝安排好的刺杀。
他在山脚下和李承泽分别,叮嘱李承泽万事小心之后,才跟着宫典去搬花。
三千登阶梯,三万苦劳工。
再次看见带着沉重脚镣麻木做工的劳力时,范闲心中还是忍不住愤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庆帝极具野心和雄心,他心中装有统一天下的壮志。
可他又极度狠心,操纵自己的儿子争权夺位,对眼前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造就了百姓的苦难,造成了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范闲在心中默背着监察院石碑上所刻内容,心中一股火熊熊燃起,烧的他想大喊、想痛哭、想不顾一切奔跑。
算了吧,我跑不了,我还得搬花呢。
强忍泪意,范闲咬紧牙关,面无表情跟在宫典身后。
可是,可是,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难不成重来一世,我依然只能对他们的苦难冷眼旁观吗?
范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压不住情绪的时刻了,他强迫自己调整心情,将浮于表面的情绪尽数掩藏。
果然还是这具身体太年轻,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范闲心下感慨,倒是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小不点怕高啊?”
这边,太子见三皇子畏畏缩缩靠着岩壁往前挪动,忍不住出声逗弄。
“你看我。”
太子张开双臂,冲着山崖俯身。
“站的高才能看的远,来来。”
“我不敢。”
太子招手,示意三皇子过来,三皇子死命摇头,不敢过来。
李承泽看三皇子都吓得贴着岩壁瑟瑟发抖了,只好站出来给他解围:“人各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想像太子殿下一样,总想着往高站。”
“二哥也怕高?”
李承泽凑近些,一手遮在脸颊旁,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些蛊惑意味。
“高不高的不重要,有摔下去的才好看。”
“只要我站的够稳,就没有人能让我摔下去。”
李承泽心中冷笑,一手在太子腰间狠狠一推。
“啊啊啊……”
太子挥舞手臂,慌乱间手按在围栏上,“咔嚓”,围栏断了。
木制围栏不结实,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禁不得外力挤压。
早在太子慌乱挥动手臂那一刻,李承泽的手就已经牢牢抓在他手臂上了,当下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从围栏边拉回来。
“哈哈哈哈哈……”
李承泽捂嘴怪笑,眼中一滴泪晶莹剔透,不细看根本不会发觉他的眼中有一粒将落未落的珍珠。
天家兄弟,打小就互相算计、尔虞我诈,可是到了能推他下去一了百了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他笑自己刚刚那癫狂的想法,又心疼自己到头来优柔寡断。
做不了好人,又不能彻头彻尾做个坏人,恰是夹在中间的时候最难受。
“感谢二哥救命之恩呐!”
太子呆愣片刻,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对李承泽弯腰一礼。
“好说!”
李承泽拍拍他的手,回他一个假笑。
范闲跟着宫典将花搬到庙里摆好,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安静等着庆帝和皇子们到来。
“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一片混乱,范闲仍是不为所动。
“小范大人,走水了,还请您前去护驾。”
宫典躬身行礼,态度诚恳。
逃不过这一遭,范闲也只能翻身而出,随意在外面闲逛一圈,像前世一样悬挂在一角屋檐上。
“陛下,有人放火?”
屋檐正对一扇窗,庆帝和诸位皇子都凑在窗前,看挂在屋檐上的范闲。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
李承泽一直都知道范闲少年意气、朝气蓬勃,整个京都的少年郎加起来都比不得他英姿飒爽。
他看向范闲的眼神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艳和爱恋。
恋人的眼神变化,很好地取悦了小范大人。
连带着对庆帝和其他皇子,都多给了一个笑脸。
“进来。”
庆帝开口,范闲一个闪身从窗户跳进殿内。
好巧不巧,范闲落在李承泽旁边。
借着李承泽广袖的遮掩,范闲大胆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李承泽不动声色看一眼前面的庆帝,再偷偷观察一下自己那几位兄弟,见没人发现他们的异样,才牢牢回握住范闲的手。
范闲挑眉,按照李承泽的性子,不甩开他的手再甩他一巴掌都是好的,居然还回握了自己。
范闲心中雀跃,又曲起食指轻轻扫在李承泽手心。
得寸进尺!
李承泽轻轻挣开他的手,顺带赏他一记白眼。
“范闲?”
“臣在!”
范闲上前一步,站在庆帝面前。
“刚刚问你话,何故不答?”
问我什么了?
范闲迷茫看向李承泽,李承泽眨眨眼,一脸无辜。
“父皇问你,近日和承泽走的近,都谈些什么?”
经大皇子出声提醒,范闲和李承泽对视一眼,才开口:“臣与二殿下,自然是品茶读书谈风月。”
“那也不好厚此薄彼,去,跟他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一旁内侍呈上热酒,范闲拿起两杯,递给太子和大皇子一人一杯。
“陛下,三皇子年少,不宜饮酒,二殿下又经常和臣对饮,所以今日这杯酒,臣就敬给太子和大殿下。”
庆帝眼神幽暗,他清楚范闲的话外音,这是要把李承泽和李承平摘出去。
李承儒有东夷血统,没有继位的可能,这是众所周知。
李成平年少单纯,没有争抢的想法,庆帝勉强相信。
要说李承泽只喜欢品茶读书,那可不行,刀不磨要生锈,这块磨刀石要是废了,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一块上乘的磨刀石了。
“平日里如何朕不管,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总不能下了承泽的面子,去,和他喝一杯!”
李承泽自知这杯酒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也不等范闲动手,他先拿了酒杯过去敬范闲。
“小范大人,请。”
范闲单手举杯,和李承泽轻轻一碰。
李承泽双手捏着酒杯送到唇边,在范闲的注视下,缓缓张口喝完杯中酒水。
李承泽眼神坦荡又暗藏引诱,范闲被他这一眼勾的心神荡漾,忙转头避开他的眼睛。
啧,都碰杯了,怎么不算交杯酒呢?
范闲放下酒杯,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刺客出现的突然,众人惊慌失措,现场乱作一团。
“躲好,别乱跑!”
范闲一把将李承泽塞到柱子后面,才转身去护驾。
大皇子和刺客缠斗在一起,太子不小心踩了酒杯摔在地上,影子持剑现身,朝着庆帝刺去。
三皇子就站在庆帝旁边,电光火石之间,范闲做了前世同样的选择,他一把推开三皇子,和影子打做一团。
太子摔倒后就顺势躺在地上装死,三皇子被范闲推开,猫着腰躲到李承泽旁边。
“二哥,让我也躲躲。”
李承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现场刺客穿着不同的服装,大致可以分为三批人马。
一批内侍刺客、一批禁军刺客,还有一个白衣刺客正在和范闲交手。
洪四痒身为内侍总管,对庆帝是忠心耿耿,禁军又归宫典管,宫典也是效命于庆帝。
他们没有刺杀陛下的胆量,更没有刺杀陛下的理由。
李承泽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刺客的衣着是伪装,那为什么这么混乱的场合却不见洪四痒和宫典?
陛下遇刺,只有范闲和大皇子在尽全力护驾,这有些说不通吧?
被这么多人行刺,陛下却不见慌张,甚至眼神中还隐隐可以窥见一丝志在必得。
李承泽抖着手喝下一杯酒,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这些刺客,是陛下安排的,这个赏菊大会,是针对范闲布的一个局……
李承泽不敢再想,他将酒杯藏在袖中,挡在三皇子面前,虽无凉风吹过,但他却觉遍体生寒。
和影子交手过程中,影子下手总是留有余地,恰是这样,才让范闲更加无所顾忌。
“陛下!”
一个身着内侍服装的刺客,不知何时悄悄绕到了庆帝身后。
李承泽咬牙,惊呼一声冲过去要帮他挡下这一刀。
“李承泽!”
范闲没料到李承泽会来帮庆帝挡刀,想要去推开他却又分身乏术。
情急之下,范闲撒出一把药粉逼退影子,趁此机会,范闲一脚踹在影子肩膀上,又借力飞出,撞开李承泽,徒手接下刺客袭来的剑。
凝聚真气,提拳打出,刺客被一击毙命。
影子这时也回过神来,转身就逃。
范闲本想放弃追逐影子去扶李承泽,转过身却看见李承泽对自己隐晦地摇头。
稍作犹豫,范闲咬牙追着影子往山下去。
跳下山崖,飞过花田,范闲追着影子来到一片石林。
“没想到小范大人追的这么紧啊?”
范闲无心和他废话,率先出招,两人登时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
这具身体只有九品,范闲尽全力,才勉强在影子身上留了几处皮外伤。
反正也逃不过这一剑,那就速战速决吧,还能早点回去看看承泽怎么样了。
范闲故意卖个破绽,被影子一剑刺在胸口。
“范闲,你的真气怎么突然乱了?”
影子也有些慌张,明明一直都留心着,不想伤了他,怎么还会失手?
这让他以后怎么还有脸找五竹大人切磋啊?
五竹大人不得切了他?
“来,陪朕赏菊。”
庆帝负手而立,身后众皇子和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谁都不明白庆帝的意图,在尸横遍地中混着血腥味赏菊?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历尽风霜而后凋落,能在困苦和折磨中保持自己的初心和信念,难能可贵啊!”
李承泽将双手藏在背后,踱步走到庆帝身旁,和他一起俯瞰着山下的万亩花田。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你那一见如故的谎言,还能支撑几日?”
“臣明白了!”
李承泽拱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双手紧攥成拳。
借物喻人,借菊花,说范闲。
庆帝这是在敲打他。
这赏菊大会,果然是给范闲设的局。
范闲和自己走的近,不禁太子心下难安,就连庆帝,也坐不住了。
“陛下,小范大人重伤昏迷了!”
李承泽手一抖,一滴血无声滴落在地。
被禁军带回来时,范闲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快马加鞭带人回宫,太医诊治之后,又断定范闲中了毒。
监察员三处的冷师兄着急忙慌赶来时,范闲已经恢复了几分意识。
“小师弟,你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吗?”
“那匕首上,用的是硝石矿脉之毒。”
冷师兄一阵忙活,再给范闲把脉,奇道:“并未解毒啊。”
“那看来是,毒入了肺腑了,需要若若主刀,给我做手术。”
“好,我来!”
范若若拿起刀,竭力稳住心神。
这个时候不能慌,哥哥的命在我手上了。
“马钱子不行,用哥罗芳。”
冷师兄毫不犹豫,放下手中准备好的药,换了哥罗芳来。
范若若拿着刀,神色犹豫。
“陛下,若若不知道人的皮肉有多厚,请你动刀,划开皮肉。”
庆帝手起刀落,划开范闲胸腔。
范若若急忙接手,给他清除肺腑毒物。
一门之隔,李承泽脸色阴沉,眼睛牢牢盯着紧闭的殿门。
“吱呀!”
门开了,一名内侍冲了出来,吐的昏天黑地。
“这是怎么了?”
宜贵嫔忙拉住一名内侍询问。
“伤势如何了?”
太子追问,内侍面色难看,仍恭敬作答:“已经开膛破肚了。”
“那范闲他……”
“小范大人,一直在喊……二皇子。”
“二哥?他都被开膛了,还有心情喊我二哥?”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看房门,又看看自己的二哥。
“二哥,你这手怎么了?”
经太子提醒,李承泽才抬起手看了一眼。
两只手腕上都扎着碎瓷片,此刻正往外渗血,鲜血顺着他垂下的手,滴滴答答在台阶上晕开一片。
“快请太医。”
“太子殿下,陛下请二殿下入内。”
内侍一脸为难,太子是储君,他得罪不起,可是陛下的命令,谁敢不听啊。
李承泽脚步飞快,无视众人各异的脸色,随着内侍入殿。
范闲伤口未包扎,李承泽看见他胸口那两道蜿蜒的伤口,心都揪了起来。
“殿下?殿下!”
范闲平躺着,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不似平日红润。
“殿下,我可以喂你吃葡萄吗?”
“啊?”
众人一惊,范若若直觉自己哥哥和二皇子之间有猫腻,忙以术后虚弱,不宜人多打扰为由把人往外请。
庆帝等在外间,看见人都出来了,便要进去看望范闲。
“陛下,哥哥伤口刚缝合好,正是虚弱之时,还是等他休息好了,您再看望他吧。”
“罢了,让他好好养着吧!”
庆帝都被请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理由留下。
范若若回到殿内,正看见二皇子一巴掌甩在自家哥哥脸上。
“二殿下!”
范若若举着刀,挡在范闲身前。
“不管你与哥哥有什么过节,他现在重伤躺在这里,你还对他动手,岂不是趁人之危?”
“嘿嘿嘿,殿下,你腰真的好白,好软,嘿嘿……”
“范闲!你莫不是伤了脑子?再敢胡说八道,我让必安拔了你的狗牙!”
“骂的真好听,再骂一句我听听。”
范若若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承泽,我好疼,你可以像茹萍安慰杜飞那样,安抚一下我吗?”
“一下就好,我不贪心。”
范闲兀自喋喋不休,李承泽脸色黑如锅底。
“生气都这么好看,好娇,以后叫你娇娇行不行?”
“哥,你少说几句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哥哥还有做登徒子的潜质?
范若若真怕范闲再说下去,二皇子气急当场灭口。
“二殿下,您的手受伤了?请您移步,我给您包扎吧!”
在悬空庙,揣测出庆帝心思那一刻,李承泽就生了将计就计的念头。
是而在刺客偷袭庆帝之时,他才打算义无反顾冲上去挡下那一刀。
范闲撞过来的力气太大,李承泽整个人都被他撞飞出去摔在地上。
藏在袖中的酒杯被这股大力撞碎,又在他摔倒之后尽数嵌在他腕间。
一开始是要陪着庆帝演戏,后来又担心范闲,整个人都紧绷着,也就忽略了手腕上的疼痛。
这会儿看见范闲没事,心落在实处,李承泽才感觉到手腕间传来钻心的刺痛。
“有劳若若姑娘了。”
拨开李承泽的衣袖,范若若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李承泽腕间血肉模糊,细小的碎瓷片扎在皮肉之下,鲜血正源源不断沿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下滴落。
“我先给您清理伤口。”
范若若拿起夹子,精准夹起瓷片,再迅速拔出,动作干净利落。
李承泽怕疼,这件事鲜有人知,当着范若若的面,也不好露怯,只能死死咬牙忍下喉间的痛呼。
“把那碗马钱子给他服下,他怕疼。”
“啊?”
范若若拿着夹子,小心翼翼看一眼李承泽的脸色。
正看见他咬/唇/忍/耐,鬓角汗湿的可怜模样。
“对不住殿下,我不知道您怕疼。”
范若若慌忙去寻冷师兄熬的那碗马钱子,一时间殿内只剩下李承泽和范闲。
“娇娇,过来。”
“范、闲!”
李承泽一阵羞赧,踱步到范闲旁边站定。
“靠近点。”
“求你~”
见李承泽不为所动,范闲又使出自己的绝招,眼泪汪汪扯着他衣袖撒娇,央求他弯腰凑近。
李承泽无法抗拒他撒娇,偷偷看一眼外间,见范若若没有回来的意思,才弯腰靠近范闲。
范闲抿唇一笑,一口亲在李承泽嘴巴上。
“殿下不安慰我,只好换我来安慰殿下了。”
“你妹妹可是还在外面呢,你就不怕被她看了去?”
“殿下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范闲,你好厚的脸皮!”
范若若端着马钱子回来,对自己哥哥脸上的巴掌印视若无睹,镇定地路过他,请李承泽喝药。
马钱子有止痛的作用,药效发作很快,片刻功夫李承泽就感觉手腕上的疼痛减弱了很多。
范若若见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接着动手给他清理伤处。
有几片碎瓷扎的深,范若若拿小刀划开皮肉,才得以成功取出。
范若若私心以为,二殿下身娇肉贵,定是不乐意留疤的,便拿给范闲缝合伤口剩下的线把李承泽的伤处给缝合起来。
“殿下这伤处需得按时换药,不可沾水。”
“多谢!”
夜色已深,李承泽和范若若留下来都不合适,只能交代几名内侍,好生照顾范闲。
“哥,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范若若叮嘱完范闲,又看一眼李承泽,背过身去走到帷幕外候着。
范若若在,李承泽也不好说什么,匆匆抓住范闲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握,又匆匆松开,生怕被范若若瞧见。
庆帝寝殿,陈萍萍正端坐在轮椅上,静静瞧着庆帝磨箭。
“范闲,是朕的儿子。”
“知道。”
“朕是说,他的身世,也该公之于众了。”
“他不一定愿意做陛下的儿子。”
“让他当皇子,他还不乐意了?哼!”
庆帝摔了手中的箭,摆摆手让陈萍萍退下。
有了陈萍萍的授意,范闲是庆帝和叶轻眉儿子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都街头巷尾。
“你说什么?”
“范闲,也是陛下的儿子。”
听了谢必安带回来的消息,李承泽于震惊之下居然笑了起来。
“呵~难怪啊,我当他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原来是把我们都算了进去。”
花园搬花那晚,李承泽就在想,范闲一个臣子,怎么能同时引起自己和太子的忌惮。
自己这块磨刀石太硬,他不想让太子这把刀有丝毫损伤,就只能设计让自己暂时和太子站在同一阵营。
可是他和太子争斗多年,怎么可能握手言和?
如果给他们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这道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了除去这个共同的敌人,短暂的握手言和又有何难?
李承泽唇边笑意渐冷,陛下啊陛下,为了磨练太子,你甚至连自己的私生子都搬了出来。
我们不似你的儿子,全是你的棋子。
可你从来不曾想过,没有人愿意任人摆布,没有人甘愿只做棋子。
当位置调换,棋子也可做棋手之时,就看你,能不能从我的棋盘上活下来。
信阳,公主府。
李云睿也听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
“你说他是谁的儿子?”
“陛下和叶轻眉的儿子。”
李云睿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犹嫌不够,一把扯过燕小乙的衣领,面露狠色:“杀了他,我要他死!”
“是!”
“备车,我要回京!”
李云睿砸完手边所有东西,才勉强找回几分神智。
李承泽这段时间都没联系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得亲自回京看看,京都,现在是什么局势。
“闲儿啊,我想让承平拜你为师。”
“三皇子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三皇子已经磕头磕晕了,范闲也不好再拿乔。
“他自然愿意。”
宜贵嫔一杯冷水泼在自己儿子脸上,三皇子被冷水一激,幽幽转醒。
“快,再给老师磕几个。”
“哦,好。”
三皇子迷迷糊糊,听了母妃的话,机械般又开始磕头。
“大人,该喝药了。”
一名侍女颤颤巍巍端来一碗药,手抖得就差直接告诉范闲,这药里有毒,你趁热喝了吧。
“要杀我干嘛非得下毒啊,这一闻就能闻出来的玩意儿。”
“啊!大人饶命啊!”
侍女不禁吓,当即跪在地上求饶。
恰在此时,一名内侍抽出匕首,向着范闲刺来。
“哎!哎!哎!”
宜贵嫔张开双手挡在范闲面前,范闲拿过背后的枕头,用力甩在内侍脸上,内侍被这一枕头砸晕在地。
门外守着的侍卫冲进来,眨眼间就控制住所有刺客。
“别让人死了,送到大理寺去,好好盘问盘问,务必把幕后主使给我问出来。”
刺客受不住大理寺的酷刑,仅仅两天就供出了幕后主使。
“皇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闲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虽不是太子阵营,但表面功夫也做到了,不曾和太子结怨,怎么皇后会选在此时对自己下手?
上一世并没有这么一遭,范闲一时间还真想不通皇后此举的用意。
“小范大人,陛下有请。”
候公公推着轮椅来请,尽管心里知道庆帝要做什么,范闲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陛下有什么急事,要我现在过去?”
“陛下的心思,老奴不敢妄自揣测。”
范闲坐在轮椅上,由候公公推着,缓缓走在宫道上。
太子行色匆匆,快步往后宫走,竟是连几米外的范闲和候公公都没看见。
估计是为了皇后刺杀自己一事。
不知道庆帝会怎么处置她,若是皇后倒了,怕是太子也要受她牵连。
“小范大人在此稍候,陛下马上就到。”
范闲颔首,静静坐在轮椅上等候。
上一世也来过庆帝这座小楼,范闲知道,打开那扇门,里面就是娘亲的画像。
人都被你杀了,你又藏一副她的画像睹物思人,真是虚伪至极!
庆帝现身,打开那扇门,示意范闲靠近。
“这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唯一画像。”
范闲极其配合,凑近了露出一副孺慕的神情来。
“想来你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内库是你母亲一手创办的,我不想让他流落到外人手里,在这个世上,只能是你接手内库,她才能放心。”
听听,听听,这话虚伪的,怕是李承泽听到都要笑死过去。
“臣与婉儿已经退婚,如何还能接手内库?”
“你是叶轻眉……与朕的儿子,拿回内库,理所当然。”
“臣姓范,是范家的儿子。”
“不识抬举!”
庆帝被他拿话噎地心脏一梗,甩袖离开。
“陛下,臣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
庆帝脚步一顿,声音里难得带有一丝柔软歉疚:“正月十八。”
“感谢陛下,我终于有生日了。”
庆帝离去的背影有些慌张,范闲心中冷笑,泪眼盈盈地对着母亲画像,深深叩拜。
庆帝回头看去,只看见蜷缩成一团跪趴在地上颤抖的白色身影。
“哭了?”
庆帝自言自语,也不指望一旁的候公公接话。
候公公根本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范闲将脸埋在地上,笑得浑身颤抖。
装什么父子情深?
若你真是个好父亲,怎会推承泽出去做磨刀石?
若你真是个好父亲,怎会逼得太子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若你真是个好父亲,怎会算计我去做那垫脚的石头,替太子扫清障碍?
你妄想用舐犊情深来感动我,那我自然也能示弱利用你那微不足道的歉疚来达成目的。
愧疚吧,多一点愧疚,我就多一分胜算,承泽就多一条活路。
日暮时分,范闲孤身一人出宫回了范府。
范闲一回家,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探视。
李承泽听闻太子从皇后宫里回来了,就带着谢必安拜访东宫。
“二哥可是好多年都不曾踏足东宫了。”
“多年不来,倒是不知道太子喜欢画些无脸仕女图。”
李承泽打量着太子书房里的画像,觉得画中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二哥倒不如开门见山,今日来此是何用意?”
“我听说,太子和皇后娘娘起了争执?”
“害,就是母后刺杀范闲的事,我想让母后去给范闲赔个不是,母后生气训了我几句。”
李承泽眼睛瞪大了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明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又听不懂了。
“太子和皇后娘娘,还真是母慈子孝啊!”
不管能不能听懂,李承泽习惯性奉承他一句。
“二哥倒也不用硬夸。”
“哦哦,好。”
李承泽点头应下,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一口茶。
“现在坊间都在传,范闲是陛下的儿子。”
“我也听说了。”
“二哥和范闲走的近,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估计范闲也是刚知道。”
“呵呵,二哥也是给他找了个好借口。”
无视太子的嘲讽,李承泽直接切入正题。
“范闲在悬空庙拼死护驾,眼下又传出他是皇子的流言,你说,陛下会不会有意传位于他?毕竟,传言说他是叶轻眉的儿子。”
“啪嗒!”
太子手中的茶杯砸在桌案上,茶水溅出,有几滴落在李承泽的手背上,被李承泽不动声色擦去。
“就说二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为了来看我笑话啊。”
李承泽摇头,面上一片愤慨:“你我之间,就算闹得再难看,终究还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对比范闲,我与你才更为亲近。”
“二哥把我想的太蠢了些,再多的情分,怕是都在我十三岁对你下死手那一刻湮灭无踪了吧?”
李承泽自知骗不过他,便凑近了些,和太子面对面:“太子和二皇子斗得如火如荼,关李承泽和李承乾什么事?”
“那二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承泽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上缓缓写下两个字:“弑君!”
“你!”
太子震惊,一把扯过衣袖擦去桌上那两个字。
茶水洇透衣袖,冰的太子微微颤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是亲兄弟啊,何至于自相残杀。”
李承泽一把握住太子手腕,力度大的太子皱眉轻呼。
“二哥回去吧,我就当你今日没来过。”
“你门下那个贺宗纬,和你怕不是一条心,范闲在京都也有个门客,叫侯季常,现在大理寺任职,让贺宗纬找找他的麻烦,把他踢出京都。”
太子奋力挣开李承泽的手,皱着一张脸,不悦地瞪李承泽:“我还没答应和你狼狈为奸呢,你就开始吩咐我做事了?”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我什么时候……”
太子后知后觉自己被李承泽算计了,今天不管他答不答应,在外人看来,都是两人密谈许久,跟别人说他没同意和李承泽站在一起,谁信啊?
李承泽笑着挥挥手,领着谢必安走了。
二哥很久没对自己真心笑过了,自从十三岁那年对他下手,之后他面对自己,脸上挂着的总是假笑。
十三岁之前,二哥对我挺好的,老师留的作业写不完,二哥还帮我写作业呢。
还有我的兔子受了伤,还是二哥请太医给包扎的呢。
如果没有陛下,我和二哥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如履薄冰。
太子趴在窗边,痴痴地望着天上明月,思绪纷飞中,他已然下定决心,参与二哥那疯狂的计划。
“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承泽推开门,范闲正半躺着在自己床上,眼眸半阖盯着自己。
谢必安对此见怪不怪,淡定地关好房门,持剑守在房外。
“真把我这儿当自己家了?”
“过来。”
范闲冲着李承泽伸手,李承泽轻笑一声,踢掉鞋子,一步一步上前,把手放进他手里。
范闲拉他坐下,脑袋拱在他胸前。
“长于十八,才知自己生于十八,你说,我这些年,活的像不像个笑话?”
胸前衣服被眼泪打湿,李承泽抱着他,一手轻轻揉他卷曲的长发。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范闲,说别哭?还是说我比你更像个笑话?
言语太单薄了,远不如拥抱来的热烈。
他用力环抱怀中人,柔软的唇瓣落在他发丝上。
“下月十八我过生日,你给我准备礼物。”
“好!”
范闲抬头,泪眼迷蒙地去寻他的唇。
李承泽低头,主动奉上自己。
范闲的眼泪落在身上,烫的李承泽心脏骤缩。
攀至顶峰,李承泽用力拉下他的头,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别哭,我好心疼。”
范闲餮足,愉快地抱着殿下入眠。
果然啊,范闲会撒娇,承泽魂会飘。
只是装装可怜,落几滴泪,他就上钩了!
夜里做了梦,范闲醒来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怀里的李承泽还没醒,闭眼睡的正酣。
把脸贴在那光滑的脊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悬浮的心才缓缓落回实处。
“范闲~”
范闲鼻尖蹭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李承泽难耐地抖肩想甩开他。
“别躲。”
范闲缠上来,把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热~”
“我也热。”
范闲晃着腰乱蹭,李承泽气急,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范闲!”
李承泽这一脚饱含怒意,范闲一时不察,竟是被他一脚踹下床摔在地上。
“咳咳!”
范闲捂嘴,低头咳的撕心裂肺。
顾及他的伤势,李承泽掀开被子就要去扶他。
“就知道殿下最在乎我。”
范闲抬头,明晃晃一张笑脸,气的李承泽抬腿又是一脚。
动作间春光倾泄,雪白皮肤上点缀着斑斑红痕,范闲不自觉吞咽口水,连躲都忘了躲。
李承泽这一脚不偏不倚落在范闲右脸上。
“啧~”
范闲舌头顶腮,意犹未尽送上自己的左脸。
“殿下踢的挺准,要不给这边也来一下?”
“如你所愿!”
“李承泽你来真的?!”
范闲欺身而上,避开李承泽受伤的双手,将人扑倒在床。
范闲走的时候纱巾覆面,一张俊脸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回到家里自己对着镜子涂了药,才捂着胸口躺在软榻上小憩。
本来伤口就没好,昨晚又按着李承泽胡闹一通,这会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脸上顶着两个脚掌印,这两日怕是不方便出门了。
索性着范建帮忙告了假,连早朝也不上了,安心躺在家里养伤。
早朝,贺宗纬不负所望,状告侯季常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屈打成招。
侯季常以头抢地,高呼冤枉。
“听闻侯大人之所以在大理寺任职,是范闲从中周旋,臣私以为,小范大人举荐的人,应该不会是贺大人口中所说那般……”
李承泽欲言又止,转着眼珠瞧一眼庆帝的脸,依然是那副喜怒莫辨的神色。
“贺大人为官正直,可不是空穴来风之人,若这位侯大人真是两袖清风,又怎么会有流言传出呢?”
太子适时搭腔,接过话茬煽风点火。
侯季常和贺宗纬各执一词,争相辩论,太子再抓住时机挑拨几句,一时间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李承泽悄悄歪过身子,靠在柱子上休息。
范闲的掌印在脸上,可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掌印在外人无法看见的地方,这会儿站的久了,腰臀无比酸痛。
“够了。”
庆帝轻喝一声,朝堂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侯季常,天子脚下,你知法犯法,罪无可恕,拖下去,杖责。”
“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陛下!”
侯季常被两名禁军拖走,庆帝轻轻撇一眼李承泽,又把目光定在太子身上。
“着太子,二皇子,监刑。”
庆帝大手一挥,宣布退朝。
一名内侍上前,领着太子和李承泽去监刑。
“啊啊啊啊!”
还未走进,就听见侯季常那杀猪般的哀嚎。
“如此一来,我们算是彻底和范闲结怨了。”
“太子怕他?”
“我记得二哥说过,站的稳没用,得有人护着,若是二哥给我个承诺,我就不怕了。”
李承泽歪头,似笑非笑瞥一眼太子。
“我自身尚且难保,怕是给不起你承诺。”
“以二哥和范闲的关系,如何给不起承诺?”
太子伸手,手指在李承泽颈间一片红痕上摩挲。
“二哥,你们现在都不打算避着人了?”
“啪!”
李承泽一把打开太子的手,脸上血色尽失。
捂着脖颈后退几步,李承泽仍然心有余悸。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实在是不清白呐。”
太子摇摇头,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老是拿自己当傻子对待。
自己好歹是太子,在东宫住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范闲每每看着李承泽的眼神都饱含侵略,尤其悬空庙两人对饮那次,范闲的眼神直白地就差把李承泽拆吃入腹了。
埋在李承泽府上的眼线曾传信回来说,范闲多次夜探二皇子府,留宿李承泽房内,黎明将至才翻墙离开。
可惜,那些眼线还没来得及探究更多,就全被杀了。
否则这两人还真有可能被自己捏住把柄。
“听说范闲伤的挺重,不如我们待会一起去看看他。”
“依太子所言。”
亲眼看着侯季常被行刑,鲜血四溅,血腥味熏的李承泽隐隐作呕。
“这要打多少下?”
“陛下没说。”
一旁的内侍恭恭敬敬回话,却是把头死死低下,不敢直视面前的两尊大佛。
“没说?那是要打到什么时候?”
“没说,就是打死为止。”
对庆帝的心意揣摩地多了,李承泽也是得心应手。
太子势弱,那自己的势力就会增强,此消彼长,庆帝不想看见自己一家独大。
那就再抬一个范闲出来,能三足鼎立最好,若是不能,自己和太子结盟,同范闲斗法,也算是符合庆帝的帝王制衡之术。
简单地革职或是贬谪,都不足以使范闲动怒。
那就以人命来做局,拉范闲走上这棋盘。
侯季常一死,他们和范闲之间,就隔着条人命。
他以为范闲正直、勇敢、认死理,定是要同他们讨个说法,却不会想到,这是他的三个儿子,联手给他设下的局。
自认为是棋手的人,早就已经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了。
“死了?死了!真死了!”
太子惊呼,捂着嘴往李承泽身后躲。
两名内侍拖着侯季常的尸体,随意往板车上一丢,再由一名禁军带走。
“这是,要把他带到哪儿?”
“罪臣,能丢到乱葬岗,都是陛下开恩了。”
内侍回完话,又行一礼,自行告退了。
李承泽瞪一眼太子,示意他收敛点,别演的那么浮夸。
太子讪讪一笑,摸着自己的鼻子缓解尴尬。
装习惯了,下意识就开演了。
两人分乘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范府门口下车。
范建根本没露面,遣下人带着两人去范闲房间。
范闲正提笔默《红楼》呢,范思辙来信催的紧,再加上自己昨天惹李承泽生气了,就打算默几篇《红楼》送去哄他开心。
下人来报说殿下来了,范闲把笔一扔,就要出门迎接。
“你看看你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子。”
太子一脸嫌弃,只觉得看见范闲就糟心。
二哥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怎么是你?”
范闲笑容僵在脸上,嘴角一撇,也没了方才那迫切的样子。
“你受伤以来,本宫还没来得及探望,今日下朝,特意来看看你的伤势。”
“臣已无碍,太子殿下请回吧。”
“我早就说了,他不一定欢迎你来。”
李承泽抱臂,缓缓从廊角拐过来。
范闲眼睛一亮,几步走上前迎李承泽。
“殿下……”
“我和太子一起来的,他走的快,我跟不上。”
“可是身体不舒服?”
李承泽白他一眼,怪他明知故问。
“快来坐。”
范闲毫不避讳,当着太子的面,长臂揽过李承泽的腰,带着人进屋。
拿来几个软垫叠在一起,范闲才扶着李承泽坐下。
“啧啧,他屡次三番派人暗杀你,你居然就这么原谅他了。”
“他怎么不派人暗杀你,只派人暗杀我?还不是因为他在乎的是我。”
一句话,成功让太子为他破防。
“范闲,你当真要和他狼狈为奸?”
“太子慎言,什么狼狈为奸,明明是佳偶天成。”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嗯,亲过了。”
太子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范闲居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亲过了?
跟自己的亲哥哥亲过了很光彩吗?
“这么惊讶做什么?要是让陛下知道他两个儿子搅和在一起了,怕是不用我们动手,他都要气死了哈哈哈……”
李承泽笑得前仰后合,范闲一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疯了,你们真是疯了……”
“人活着哪有不疯的,隐忍不发罢了。”
“啊……既然你和他都可以,那我和……范闲,你敢打我?!”
太子被范闲一拳打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范闲再次挥起拳头。
“行了,一拳就够了,再打就成谋害储君了。”
李承泽摆摆手,毫无诚意地劝架。
“太子,你最好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我对他?他可是我二哥,你说我对他动心思?我……算了,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没人伸手扶他,太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呲牙咧嘴喊疼。
“你说你,闲着没事送上门给他打,真是辱没皇室颜面。”
“我辱没皇室颜面?你们做的这些事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才真要丢尽皇家的脸呢!”
太子和李承泽斗嘴多年,鲜少能有现在这样把李承泽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且不说谣言能不能传出去,太子顶着这张受伤的脸出门,京都百姓这半个月的谈资就有着落了,谁还顾得上我和殿下之间有没有私情呢?”
太子被他气的跳脚,蹦哒着要着人出去散播二皇子和小范大人之间的风流逸事。
挺好,承乾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活泼逗趣样,比他刻意装出来的木讷老实顺眼多了。
京都多人精,范闲最近又处在风口浪尖上,盯着他的人自然不少。
范闲打了太子,又把二皇子赶出范府的事,都不用监察院插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人人都说,是小范大人在为自己惨死的门客抱不平,他和太子、二皇子之间,怕是要有一场恶战。
果不其然,范闲伤好后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控诉太子、二皇子结党营私,构陷官员。
“陛下,兴许是臣哪里惹了小范大人不高兴,所以小范大人才要以这种方式来污蔑臣,但请陛下明鉴,臣入朝堂多年,从来不曾和哪位大人走的近,小范大人说臣结党营私,臣是万万不敢认的啊!”
李承泽蹙眉,嘴角下撇,眉眼间溢满委屈,一滴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范闲看的心痒痒,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看?
想亲哭他,想让那颗小珍珠落在自己身上……
“陛下,儿臣也冤枉啊,人人都说贺宗纬是儿臣门下,可是同朝为官多年,他不曾为儿臣说过一句话啊,若范闲是因为侯季常一事牵连于儿臣,那儿臣倒是有个洗清冤屈的好方法。”
“哦?你说来听听。”
“着大理寺提审贺宗纬,好好盘问盘问他的同党到底是谁。”
“愚蠢!”
庆帝气急,抓起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劈头盖脸摔在太子头上。
“啊?”
太子捂着脑袋躲闪,一脸无辜与庆帝对视,不明白庆帝此举何意。
“你还是没有长记性,回府静思己过,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是。”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太子被禁足,李承泽却是安然无事。
其他人怎么想的李承泽不管,不过庆帝的心思,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贺宗纬看似是太子的人,实则忠于庆帝。
贺宗纬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庆帝定不会让他出事。
如今太子禁足,在朝堂上,自己就要孤身一人和范闲抗衡,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再放太子出来渔翁得利。
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陪他演着玩玩也无妨。
近来范闲和李承泽又恢复了以往那针锋相对的状态,两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人卯足了劲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都变着法地把对方的势力从朝堂上踢出去。
未免无辜受累,一众大臣暗戳戳地示意两人,要两人悠着点。
朝中异己铲除地差不多了,两人的目的达成,也就在一众劝和的声音下,暂时偃旗息鼓。
“年关将至,若无大事,近几日就不必上朝了。”
临近年关,庆帝大手一挥,直接罢朝休沐。
除夕家宴,范闲奉旨出席。
李承泽一袭紫衣华贵又美艳,一双含情美目正冷冷瞪着范闲。
范闲不甘示弱,一个挑眉,回以一个挑衅的笑容。
太子懒得看他们眉目传情,侧着身子去逗三皇子喝酒。
“我看你们两个今日穿的衣服,倒是有几分相似。”
大皇子性子直,不理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转而说起他们的衣服。
范闲今日也是一袭紫衣,布料看起来和李承泽身上的相似,只是两人一个束袖,一个广袖,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同一块布料。
李承泽奢华惯了,为着过年,特意裁制新衣,范闲见了,闹着要和他做一样的衣服。
用范闲的话说,那叫情侣装。
李承泽不懂情侣装何意,但也知道,京都的夫人们裁布料做衣服,剩下的料子都会再给丈夫做一套相配的衣服。
爱意无法宣之于口,那就借衣服宣之于众。
“能和殿下穿一样的衣服,是臣的荣幸。”
范闲面无愧色,举杯敬李承泽。
李承泽翻个白眼,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今日一早,也不知道是谁,求着哄着给他穿的这身衣服。
“承泽,范闲也是自家兄弟,你好歹得给他个面子。”
大皇子知道这段时间两人斗得狠,但今日是家宴,还是希望他们能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你大哥所言极是,今天是家宴,大家都放松些,范闲。”
“臣在。”
“家宴,不必拘谨,今日,你也跟你的兄弟们好好喝一杯。”
老东西,那么爱劝人喝酒呢?悬空庙那次没劝够?
范闲腹诽,面上越发恭谨:“是。”
“大哥,我敬你。”
大皇子颔首,和范闲碰杯。
“哥哥,请~”
范闲又倒一杯酒,面带揶揄敬李承泽。
李承泽哂笑,接过范闲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又把酒杯倒扣,示意范闲自己喝的很干净。
依次又敬了太子和三皇子,敬酒的流程才算告一段落。
庆帝不轻不重轮番把兄弟五个敲打一遍,才放人离开。
出了宫门,趁人不注意,范闲一溜烟钻进李承泽的马车。
“二哥,你家那位……有点猴急啊。”
离得远,范闲不知道李承泽说了什么,反正看得出来他用脸骂的很脏。
“你刚才跟太子说什么呢?”
李承泽一个眼刀,范闲乖乖闭嘴。
“哥哥~”
“走开!”
李承泽现在是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范闲说,在他们仙界,一个男子要是爱另一个男子,就会叫他哥哥。
为着这个,在榻上的时候,他没少一边喊哥哥,一边用力顶撞。
偏范闲还要恶劣地叫他回应,若是回应不及时,换来的,就又是一阵让他无法招架的折腾。
“再有半个月我就生日了,你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不理会李承泽的抗拒,范闲把人拉到怀里,黏黏糊糊把头埋在他颈间。
“你想要什么?别太贵啊,近来打点人脉,银子流水一般送出去,我这皇子府都要被搬空了。”
“礼物我在给你准备了,过几天着人送过来,你带上礼物来找我就好。”
“你过生日,还要给我准备礼物?”
范闲但笑不语,无论李承泽怎么追问,都套不出他的话。
除夕家宴之后,范闲回儋州去看望奶奶,一晃都半个多月了,还不见他回来。
李承泽百无聊赖蹲在池边喂鱼,手中的鱼食一把一把撒下去,都不见有鱼来吃。
没趣儿,京都少了范闲,真没趣儿。
“殿下,范若若求见。”
“请进来。”
范若若手中捧着个盒子,见面就把盒子往李承泽手中塞。
“这是哥哥嘱咐我送来的,他邀殿下到抱月楼一聚。”
“辛苦若若小姐了。”
谢必安亲自送范若若出府,李承泽打开盒子,手一抖,差点把盒子里的东西摔在地上。
凉风吹过,李承泽仍是不受控制红了耳垂。
盒子里,是紫玉制成的葡萄形状的缅铃。
月色朦胧,李承泽在谢必安的护送下,悄悄进了抱月楼。
范闲清了场,此刻整栋楼内找不出一个活物来。
留谢必安在门口守候,李承泽一个人进了抱月楼的门。
“嗯啊……”
李承泽手撑扶梯,微微喘息着,一步一步往上走。
体内的异物随着他的走动被挤压,间或刮过体内那一点,引来他一阵颤栗。
推开唯一紧闭的那扇门,范闲早已等候多时。
“娇娇,快过来。”
范闲一袭红衣,头上盖着块红布,双手并放在膝盖上,乖乖等着李承泽过去。
“这是做什么?要和我成亲?”
李承泽被他刺激地更是情动,喘息着走过去,一把扯下他的红盖头。
“娇娇,你太粗鲁了。”
范闲长臂一伸,揽着他的细腰,一手分开他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这么硬?”
这个动作使李承泽毫无缝隙地贴着他,感受到顶在小腹上的性器,范闲莞尔,一只手伸下去隔着衣服抚慰它。
李承泽难耐地扭着腰在他怀里乱蹭,引来范闲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别乱动。”
“嗯~”
喉间的闷哼变了调,化作一声带着细钩的呻吟。
范闲爱死了他眯着眼睛咬唇忍耐的模样,一手迫不及待顺着他的脚踝摸上去。
“连亵裤都没穿?”
手指往后,摸到他留在体外的一截丝带。
“自己放进去的?”
“必安帮我放的。”
“李承泽!少胡说八道气我!”
范闲手指用力一勾,一颗葡萄顺着丝带从李承泽体内滑出来。
这个缅铃是范闲特意跑到儋州请人做的,一根红丝带上串着三颗紫玉制成的葡萄状圆球。
缅铃被李承泽夹了一路,入手尚能感受到李承泽残留的体温。
“哥哥,自己再塞一次,塞进去给我看好不好?”
范闲软着嗓音祈求,眼睛湿漉漉望着李承泽,叫李承泽更是情迷意乱。
推开范闲起身,李承泽爬到床上,对着范闲张开双腿。
性器仍昂然挺立,顶端渗着一点白浊,身后的小穴嫣红,被他的体液润过,水光潋滟,美不胜收。
“来~”
李承泽勾勾手指,范闲跪趴在床上,挪动膝盖凑近他。
“看仔细点。”
李承泽拿过他手中的缅铃,在他的注视下,抵在自己后穴处。
食指用力,缓缓推着一颗葡萄进入体内。
“哥哥好厉害。”
李承泽闭眼轻喘,额头浮起细汗,手下用力,再次推着一颗葡萄塞入体内。
“嗯哼~”
“两颗就不行了吗?”
“闭嘴……”
李承泽斜他一眼,喘息着把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去。
就这一眼,风情尽显,瞪的范闲身子都软了半边。
李承泽勾唇一笑,扯着丝带又将两颗葡萄从体内拽出来。
他仿佛得了乐趣,将两颗葡萄从体内扯出来,再塞回去。
范闲看的眼睛都直了,喘着粗气,就这么看着李承泽自己亵玩自己。
“嗯啊……哈……”
一滴汗顺着鬓角滑落,范闲也在此刻爆发,扑上去舔掉他鬓角一滴汗,又寻到他的唇,和他舌尖勾缠。
“哥哥,我把自己嫁给你好不好?”
“嗯?”
李承泽沉溺在快感中,双眼空洞盯着头顶红帐,根本听不清范闲说了什么。
范闲低头,惩罚性在他唇上咬一口,逼他回神。
“嘶~”
李承泽吃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不疼,用力点。”
范闲歪一下脑袋,坏笑着拉过李承泽的手,把他的手指卷进口中。
舌头裹着他的手指,模仿性交的动作不断吞吐。
李承泽反手扣住他的上颚,就着这个姿势拉下他的脑袋。
另一只手抓住范闲的手,带着他探向自己身后。
“你去儋州,就是为了这个?”
“京都鱼龙混杂,我这张脸也算是人尽皆知,若是在京都找人做这个,怕是会传进宫里。”
“也是,京都遍地都是陛下的耳目,怕是一听见葡萄二字,他就要怀疑到我头上了。”
“哥哥真聪明,奖励哥哥娶我。”
范闲的吻自脚踝往上,在李承泽大腿根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痕迹。
李承泽难耐地夹腿,把他的脑袋困在自己双腿之间。
“哥哥别急。”
范闲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李承泽性器上,换来他带着哭腔的呻吟。
“哥哥,我都求你那么多次了,你也求我一次好不好?”
李承泽张嘴,那句“求你”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高傲惯了,在与范闲的相处中也是占据上风的时候多,尽管会被诱哄着说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可是他从来不曾对人说出过“求”之一字。
“范闲……范闲~”
他一声声叫着范闲的名字,范闲懂他,知道他说不出服软的话来。
不忍再逗他,范闲张口,含住他的性器。
李承泽身上无一处不精细,一身瓷白的肌肤情动时会泛着淡淡的粉,就连他的性器,也是肉粉色。
舌尖舔舐掉顶端的一点白浊,慢慢将整根都含进口里。
小心避开牙齿,免得牙齿刮伤他,范闲轻轻吞吐他的性器。
范闲的口腔温热,舌头绵软,尽管牙齿不小心碰到会很疼,李承泽仍是从中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快感。
他伸手抓过范闲的卷发,随着范闲的动作顶胯,在他口中抽插。
喘息声混着粘腻水声,听得李承泽面红耳赤。
后穴越来越痒,他一手伸下去,手指缠绕着缅铃的丝带,拉扯着缅铃在体内进出。
“啊……哈啊……”
最敏感的两处都被照顾到,他喘息着,不多时便丢盔卸甲,射在范闲嘴里。
范闲含着他的精液,凑上来和他接吻。
“不……”
不容他拒绝,范闲把口中的精液渡一半到他嘴里。
李承泽来不及吞咽,点点白浊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打湿他胸前的衣服。
剩下一半被范闲尽数吞下,李承泽爱吃水果,精液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反倒让他品出一丝甜味来。
“哥哥舒服了,该我了。”
范闲三下五除二把李承泽身上衣服脱了个精光,看见李承泽手指还缠着那根丝带时,范闲登时被他气笑了。
“这么喜欢我送的葡萄?”
“那你呢?对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哥哥说的是葡萄,还是你自己?”
不等李承泽回答,范闲一把抽出他体内的缅铃,动作间带出几滴体液,惹来李承泽一声娇喘,身子软倒在床榻上。
“我竟是不知道,这物件比我还能讨你欢心?”
“你跟个物件置什么气?”
范闲沉着脸一言不发,粗暴地将自己送进李承泽体内,压着他的腿大力顶撞。
“轻一点……”
李承泽受不住,抓着他的手腕,央求他轻点。
“本来是想给你塞葡萄的,怕伤了你,才做的这个东西,想不到竟是搬起石头砸了我自己的脚,差点就被它取代了我的位置。”
范闲幼稚,竟是吃起了缅铃的醋。
长夜漫漫,吃醋的小范大人,怕是不好哄呢。
“哥哥,我于十八岁生日这天嫁给你,以后我的每一个生日,你都得陪我过。”
“好!”
折腾了大半夜,李承泽又娇贵,睡不惯抱月楼的床,只好裹着被子带他回府。
此时得了李承泽的承诺,范闲才心满意足抱着他睡下。
正月十八,范闲一早就被宣进宫中。
“过完生辰,你就接手内库吧。”
“陛下,据臣所知,内库可是亏空了不少银子啊,此时让臣接手,臣如何填的上这个窟窿?”
“朕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庆帝一句话,就把范闲堵了回去。
“二皇子盯我盯得紧,他怕是不会轻易让内库到我手里。”
“那朕就下旨,命他协助你填补内库亏空。”
“甚好,如此一来,我俩绑在一起,他也不好给我使绊子。”
李承泽接了旨,似笑非笑瞧着范闲:“就这么离不开我?”
“是啊,一刻都离不开哥哥。”
范闲头也不抬翻着账本,心里盘算着内库招标一事。
“两千万两的亏空,你要如何填补?”
“范思辙已经去游说商贾购买库债了,再借着您这皇子身份,想来商贾们会仔细思量的。”
“何为库债?”
“简单点说,就是以内库的名义向你借钱,等内库有钱了,再连本带利还给你。”
“商人重利,内库又亏空甚多,怕是无人会借。”
“不是借,是买,内库背靠皇家,商贾搭上内库这条船,算是和皇室攀上了关系,他们怕是挤破了脑袋都要买库债呢。”
李承泽点头,拿起桌上的葡萄正要吃,手一抖,又丢回桌上去。
范闲察觉他这一动作,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还有一件事,信阳那边来信,说是姑姑早在年前,就悄悄回了京都。”
“年前的消息,怎么现在才传回来?”
“燕小乙这几日才离开信阳,想来是之前送回来的消息,都被他给截了。”
听了李承泽的话,范闲沉思不语。
“只是不知道姑姑回来这么久,藏身何处?”
“东宫!”
太子和李云睿那些破事,范闲前世听说过一些。
庆帝之所以要去大东山,就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和李云睿的私情,要去祭天废太子。
大东山一战,李云睿起了关键作用,是她说动苦荷、四顾剑联手刺杀庆帝,虽然没有对庆帝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能拖延一二。
要是和李云睿合作,由她说服苦荷、四顾剑刺杀庆帝,再有五竹叔和若若埋伏起来,伺机给他致命一击,那杀死他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姑姑和承乾,走的有些近了。”
“何止是走的近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一样呢。”
“你是说……”
范闲不像开玩笑,再想到自己上次在东宫看到的无脸仕女图,李承泽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承乾画的仕女图有些眼熟,原来他画的,竟然是姑姑。”
范闲扣上账本,猛然起身。
“我明日启程,去趟江南。”
“这么突然?”
“是,我等不及了,我想尽快拿回内库,实施下一步计划。”
“你去江南,不带我?”
“此行凶险,我的真气没了,带你去江南,我怕护不住你。”
“真气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承泽震怒,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到现在才告诉自己。
“悬空庙刺杀那时候。”
李承泽气红了眼,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范闲脸上。
“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
“我不想你担心。”
“呵!”
李承泽气极反笑,深吸一口气,甩开范闲拉着自己的手就往回走。
“必安,送客!”
没了真气的范闲,自知不是谢必安的对手,李承泽又在气头上,索性自己打道回府,给李承泽时间平息怒气。
李承泽知道关于真气一事自己帮不上忙,范闲瞒着自己也没错。
可就是忍不住气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气他到这种关键时刻才告诉自己。
李承泽气的晚饭也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翻阅看过无数次的《红楼》。
“临别在即,胆子也大了,等孩儿从江南回来,怎么也该进祠堂,磕个头,上柱香。”
“想清楚,进了祠堂,入了族谱,你,可就真姓范了。”
大皇子听了范闲的话,还是有些许惊讶的,放着皇子身份不要,真甘愿做个臣子?
“我本来就姓范。”
“等你从江南回来再说吧,此事不急。”
范建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还是平日那副稳重模样。
“这见证啊,我替你做。”
“多谢太子。”
太子招招手,示意范闲到一边单独聊几句。
范闲会意,跟着太子到一旁私聊。
“你选择姓范,为的就是以后你与二哥的关系败露,不至于让人戳着二哥的脊梁骨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