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可我们都是男子啊
第二日,赵景明醒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缓过来,他都梦见了什么?梦见和师父——!
不过梦里那人是师父吗,不太像,而且他叫自己陛下,自己称他为先生,可、可那张脸,那个声音……分明跟师父有八分相像啊!还有,他为何会从一个梦感受到快意?
刚刚那梦太真实了,就像是真是发生过一般,即使他现在醒来了,可身下那种奇异的感觉依然未散……
自己肯定是疯了,赵景明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抬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他摇摇头,努力将昨日的梦忘却,匆匆下了山,找到楚玉瑶,跟她去了子安城中最大的一颗桃树下。
——
山下,子安城,桃树。
“阿容哥哥,他真的会来吗?”
赵景明昨日与楚玉瑶商量好了,在外面,统一叫化名,此时,楚玉瑶正蹲在桃树下,百无聊赖的拿着树枝画圈圈。
赵景明靠在一旁,眼睛死死的眺望着远处。
“我觉得应该会,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他要还没来咱们就走。”
“好叭。”
几分钟后。
“卿老弟,卿姑娘!”
只见胡远宁的身影急急忙忙的从远处跑来,喘着大气跟二人解释道:“抱歉,我昨日喝多了,今日起的晚了些,实在不好意思。”
他们等的人就是胡远宁,昨日,赵景明给他留了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明日巳时城中大桃树下见——卿容留。
赵景明见他前来,笑着挥挥手,“没事,人来了就行。”
胡远宁跑到二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来,“昨日多亏卿老弟帮我付房费了,这钱我胡某定不会欠下的”
赵景明见状,连忙把那钱推了回去,不悦道:“胡大哥是把我当外人了?这钱我不能要。”
胡远宁还是坚持,又把钱推了过去,但赵景明依然没收。
“昨日胡大哥请我二人吃饭,这房费就当我还礼了。”
胡远宁见推辞不过,只得把钱收了回去,真心对他们道谢:“昨日要是没你们的话,我就要露宿街头了,真的谢谢二位了。”
赵景明毫不在意的笑笑,又闲聊了两句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试探道:
“我今日,其实是有些事想问问胡大哥。”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远宁很是爽快。
赵景明正想开口,这时,一旁的楚玉瑶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一脸委屈的拉住了正要侃侃而谈的赵景明。
“……哥哥,快晌午了,咱们先找家饭馆,边吃边聊吧。”
赵景明与胡远宁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楚玉瑶,笑了起来。
“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啊?”
“哈哈哈”
赵景明与胡远宁没理会懵逼的楚玉瑶,随意找了家饭馆后,待落座后,赵景明也没扭捏,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胡大哥你昨日为何会落泪?”
胡远宁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沉默着没有开口,藏在桌下的双手也紧紧扣着衣角。
“胡大哥。”楚玉瑶本在认真吃菜,但对胡远宁的事也很是好奇:“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跟我们说说,话憋在心里不好的。”
胡远宁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踌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但那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所以我才不愿去提……
——
那年,我十五,父母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我不愿,便从家里逃了出来。
那年我年纪太小,傻的很,在森林里被野兽抓伤,还险些丢了性命,是他救了我。
“你没事吧?”
记得那时,我失血过多,意识模糊的倒在了路边,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他伸出手将我抱了起来,那个声音很温柔,二十五年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屋里,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救了我的那人又给我端来一碗粥,那粥没啥滋味,我却觉得暖呼呼的,很香,很香。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谢谢。”
……
“后来我知道了,救我的人叫顾春,是个大夫,经常自费给村民看病,没啥钱,比我要大七岁。我没钱付医药费,他也不要,但我想着知恩图报,就留下来给他打下手,这一待便是三年。
这期间,我悲哀的发现,我竟然喜欢上了他……
——
胡远宁止住了话头,低着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久久不可自拔。
坐在对面的二人都停下了筷子听的认真,听着听着,赵景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楚玉瑶却没反应过来,她听的入迷,见胡远不再开口,便迫不及待的主动开口追问。
“胡大哥,那你和顾小姐之后怎么样了啊?”
“哈哈哈……”
闻言,胡远宁开口大笑起来,这次桌上没有酒,他只得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一口饮尽。
喝完后,他看着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也不见了踪迹,眼泪再也止不住,尽数落进茶杯之中,笑的锥心。
“顾小姐?哈哈哈,他哪是什么小姐,他是男的,和我一样,是男的啊!”
——!
二人皆是震惊不已,赵景明终于明白了那丝不对劲在哪,刚刚听胡远宁描述,他就隐隐觉得胡大哥这故人不似女子,果然,竟是男子吗?
憋在心头多年的话说出口后,胡远宁心里一颗重石终于落了地,他吐出一口气,没理会俩人震惊的表情,自顾自的接着道:
“我在他那儿待了快四年,我十九那年,他说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他要娶妻了他想赶我走,我便离开了,之后也没再回去过,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怕是都有孙子了,呵呵。”
话到最后,胡远宁自嘲的笑笑,那笑容却越看越刺目,他眼里的泪水也似是淌不尽般,一滴一滴的砸在桌上,也砸进了赵景明的心中。
明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赵景明心头却揪的紧,他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那胡大哥,顾公子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坐在一旁的楚玉瑶没注意到赵景明的异样,满心都在胡远宁讲的故事上。
“我怎么敢说呢?说出来的话他会厌恶我的吧,再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放下了。”胡远宁双手捂住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听着平静却暗藏汹涌。
“胡大哥,那顾公子住在哪?”赵景明压一下心头没来由的不安,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在我印象中,他就在那边的村子里”胡远宁回忆着,手指向子安城边缘最南处。
“卿老弟,你问这个干嘛?”
“胡大哥!”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景明认真的盯着他道:“这二十多年,你就真没回去过吗?”
“我回去干什么?”胡远宁被盯的有些发毛,别过脸去,“他有自己的生活,我去打扰他做甚?”
“可你想见他啊!”
赵景明单刀直入,直截了当的揭开了胡远宁一直不敢面对的事。
“胡大哥,二十五年了,你不敢去见顾公子,人却还在这里没有离开,这说明你并没有真正的放下。”
“可……”胡远宁想辩解什么,可刚开口就被赵景明打断了。
“胡大哥,你不能就这么纠结一辈子,去看一眼吧,就当是断了自己的执念。”
“……”
胡远宁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低下头沉默着,似一座历经风霜的雕塑般就那么坐着。
赵景明没有再开口逼迫,而是拉起一旁不敢开口紧张极了的楚玉瑶,告辞道:
“胡大哥,我们吃饱了,你若是想通了,那就明日桃树下接着见吧,你若来了,我们便陪你一起去,若不来,我们也就此别过吧,告辞!”
“可我没……”吃饱啊!
——
楚玉瑶本想开口可却被赵景明的眼神制止住了,话毕,他没理会依旧沉默的胡远,给店家付了钱,随后,拎着懵逼的楚玉瑶直接离开了,没再说一句话。
走出饭店,赵景明重新恢复笑意,“阿、灵儿,师兄知道你没吃饱,你想吃什么,师兄请你!”
“我想吃糖葫芦!”楚玉瑶小心翼翼的拽了下赵景明的衣袖,又斟酌道“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激动啊,师兄……”
楚玉瑶心思单纯但也不是傻的,她察觉到了赵景明的不对劲,师兄刚刚的行为跟平常温柔随和有些不像,好像很激动、很害怕?
——对!师兄好像很害怕!
赵景明给她买了串糖葫芦,递到了她手中,他盯着那糖葫芦上亮晶晶的糖浆,耳朵在听见楚玉瑶的话后,忙把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放柔了声音道:
“灵儿,师兄只是……我只是想劝胡大哥放宽心结,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话毕,他伸手抚了下面前不到自己肩膀的少女的秀发,动作轻柔。
楚玉瑶乖乖站在原地的没有躲开,任由对方动作,心中的几分害怕立即被这轻轻的一句话闹的烟消云散了,刚刚应该是她多虑了,师兄还是那个温柔的师兄,并没有变。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楚玉瑶放下了心,张开嘴咬向那诱人的糖葫芦,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甜!”
“灵儿,还想吃什么,跟师兄说,师兄都请你吃。”
“唔……真的吗?那、那我还想吃茯苓糕、桂花糕、还有绿豆糕!”
“这么多,吃的完吗?”
“你可别小瞧我,当然吃的完!”
“……”
赵景明嘴上打趣,但最终还是都给她买了。
安抚好楚玉瑶后,二人也回了宗门,天色尚早,但赵景明还是寻了个理由和她道了别。
回到纾峰后,他把自己关回了自己房间,心里纳闷:灵儿说的对,刚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为什么听到胡远的话会这么激动?
赵景明不解,思来想去,最后一个没留神又在白日睡着了。
“孤要娶亲了,先生,等这场仗打完,孤就要娶她过门了。”
是梦……
赵景明看见自己又坐在先前梦见过的大殿内,正皱着眉望向对面的先生,自己似乎很生气,一字一顿道:
“孤的先生,你真没有什么话要跟孤说吗?”
对面的人还是赵景明上次梦见的那个与师父有着九成相似的人,这人看着与师父相似,可这次给赵景明的又不太像了。
——这人的神情太冷漠、太恭顺了,他绝对不是师父!
话音一落,殿内久久未有声音,对面那人听着自己的问话,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赵景明看着他的脸,无端生出一丝不耐,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那人却突然道:
“陛下与那姑娘郎才女貌,臣祝陛下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同时也祝陛下旗开得胜,祝陛下与那姑娘白头偕老。”
那人轻声开口,明明是在直视自己,可赵景明却始终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
“郎才女貌……呵,周念远,你是一点心也没有吗?那我们、我们那晚又算什么?”
赵景明听见自己笑出了声,随后,他拿起那桌上名贵的酒杯砸在了地上,他笑的肆意,可又讽刺极了。
“那孤就借先生吉言了,孤必定与她白!头!偕!老!”最后四个字砸的极重,赵景明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这话,但他心里却堵的厉害……
——
“呼!”
赵景明醒了过来,他懊恼的摸搓着自己额头,自己怎么睡着了?还是趴下桌子上?
他从桌子上站起身,揉着发昏的脑袋,看着窗外将要落下的太阳,回忆着刚刚那个莫名其妙却又能与前几日接在一起的梦,心里更加困惑,这都是什么啊,什么陛下、小周先生、周念远……
赵景明想不明白,摇摇头,索性也不去管了,他穿好衣服起身打算去寻师父,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似乎内心深处,只有待在师父身边才能让他安心。
可师父不在……赵景明在纾峰上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师父,摸了下有些饿了的肚子,只得失落的去了厨房。
待他做好饭后又过了半刻钟,周枕山才回来。
赵景明坐在房中守着那一桌做好的饭菜,他眼巴巴的瞧着山下,见师父终于回来,立马换了笑颜,欢喜的迎了上去。
“师父!”
赵景明笑吟吟的拉住周枕山的袖子,似是撒娇道:“师父您去哪了,可叫徒儿等的焦急呢。”
“与你师叔一起去处理宗门事务了。”周枕山耐心给他解释,走进屋内瞧见那未被动过的饭菜,无奈道:“为师说过多少次了,你先吃,不用等为师的。”
“师父不在,徒儿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啊。”赵景明笑的狡黠。
“你呀……”
用完膳后,赵景明回去了,周枕山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玉宵白日对他说的话:
“周兄,你不觉得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