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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有我

 

“后天来换药,这几天注意饮食,吃得清淡些,也别沾烟酒,知道了吗?”

医生摸起一支笔,在处方单上龙飞凤舞地写完字,递给简生阳:“给他开了点药,这几个一天吃两次、一次两粒,这个一粒。”

简生阳板着脸听得仔细,视线却一直停在我包裹着白色纱布的伤口上。

那一刀砍得很重,即使我及时躲避,胳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长且深的伤来。医生说要缝六针的时候简生阳脸色蓦地就黑下来了,我怕他闹出什么事,对后续的治疗工作都相当配合。

和简生阳从急诊外科走出来后,我看见了我妈和赵婶。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眼神呆滞地看着光洁的地面,像一个任人践踏的木偶,全靠赵婶带动才能行走,连呼吸都透露出灰败的绝望。

“你要去看她吗?”简生阳问。

我点点头。

他迟疑片刻,然后指了指前面:“那我去给你拿药。”

我应下,等他转身走出老远后才往我妈那边走。

“小季,你包扎好了?”赵婶先看见了我。

“嗯。”

号是赵婶帮忙挂的,我把钱扫给她,又问,“你们怎么还是来医院了?”

“卫生室不收你妈,说是治不了精神病”赵婶叹出一口气,“医生建议你妈住院查看一段时间,以她的情况,下次发病会做出什么举动谁也不清楚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你妈她同意了”

我轻轻皱起眉,目光转向我妈。她已经不再看地板了,小心翼翼地瞥着我的脸色。

我问:“你要住院?”

她颤了一下,嘴唇发抖。我知道她仍然害怕这里。

“别住了,也没什么可”

“住。”

她红着眼眶,似乎被莫大的恐惧侵占了灵魂,可仍然缓缓地摇了摇头,又重复道:“住,我住。”

“”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想接受治疗了,毕竟过往她是一点自救意识都没有的。

这会是个好兆头吗?难道她终于愿意挣脱过去、寻找新的生活目标了?我不得而知,但希望如此。

临走时我妈想拽我的袖子,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垂了下去。赵婶看在眼里,在我妈走进病房后,悄悄告诉我:“小季啊,你妈她她知道自己治不好了,她愿意留在这儿,是不想再伤害你了。”

是这样吗?

我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有些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愈合的可能了,比如我妈的病,也不止我妈的病,我能做的只有陪她走完这段酸涩的日子。

简生阳一直等在医院的门口。

暮色上涌,他半张脸隐在影影绰绰的光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

“去我那吧。”他说。

“不用了,我回家。”

他顿了一下,“好,那我送你。”

我还想拒绝,他已经将头盔递给了我,然后翻身上车,调了调卡扣的松紧,迟迟没感受到后座下沉的重量,他回头看向我:“怎么不上来,怕我把你拐走吗?”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简生阳讲话不像平常那样平和,我没能再说出拒绝的话,抬腿坐了上去。

急骤的风呼啸着擦过头盔而发出颤抖的呜咽,这个时间点的街区热闹喧哗,路边出满了大大小小的摊位,只有我与简生阳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是一片缄默。

摩托车驶过一个个红绿灯路口,约莫十几分钟以后,视线内的建筑逐渐变得老旧,像是一个寻常人的一生,走过的前半段还光鲜亮丽、生机盎然,到现在就仿佛处在弥留之际了。

“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简生阳在这时开了口。风将他的嗓音撕扯得粉碎,落在我耳中模糊不清,但我仍勉强辨认出了那些字眼。

“那天晚上——你真的睡着了吗?”

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好像早已得知答案,此刻再问只是演够了兄友弟恭的戏码,要和我挑明一切。

“哪天晚上?”我硬着头皮答。

“我亲你的那天晚上。”他似乎是笑了声,“你没睡,我知道。其实我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伤口还泛着细密的痛意,我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的每句话都和冰凉的风糅杂在一起,钻进我的骨血,我禁不住颤栗起来,恨不得跳车走人。

“……你是不是疯了?”

“——抓紧我,哥,你掉下去我会心疼的。”话音刚落,简生阳前倾身子,猛然提速,我下意识环住他的腰,眼前的景色迅速扭曲错乱,震耳欲聋的风声将我的大脑聒得近乎空白。

“简生阳!”我喊了他一声,“你不要命了,快停下!”

他说,“别松手。”

我无比庆幸这一带太贫穷,没什么人居住,加上当下已深的夜色,路上更是荒芜,不然以这个速度撞到人的后果有多惨烈,我根本不敢想象。

车在我家门前停下时,我整个人都有些虚浮,拿下头盔后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简生阳扶了我一把,却并未松手,而是顺势把我拉进怀里,带着热意的呼吸落在我的颈侧。

“躲我这么久,够了吗?”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用力推他,没能推动分毫,只能丢出一句狠话:“你到底发什么疯?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亲哥,你知不知道?!”

简生阳笑了两声,无所谓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爱的就是我亲哥,不可以吗?”

我冷着脸看他,“你是同性恋也别拉我下水,我嫌恶心。”

黯淡的光影浓重地覆在简生阳的脸上,显得他像从阴暗的长夜中攀爬出来的亡魂。我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平静却狰狞、受伤却隐忍。

“和我保持距离,被简宗仁知道你的心思,下场如何不用我提醒你吧。”

“下场……什么下场?”

简生阳扭头笑看着我,忽然伸手扣住我,低头吻下来。我瞳孔一缩,抬手要挡住他,却被他轻易压制住,再动弹不得。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温情、充斥着强制意味的吻,他强硬得撬开我的齿关,将柔软的舌探进口腔,毫无章法地舔舐。我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内如鼓点般的心跳声,并非心动,而是惊恐。

一旦邻里的住户推开门、亦或许是无意间望向窗外,都能看见庭院里被亲弟弟压制强吻的我,同性恋、乱伦,不论哪一项都是我承担不起的罪名。

于是我用力咬向简生阳的舌尖,他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却没松开我,我尝到了来自他的血腥味,等他终于餍足地放手后,我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滚。”我喘着气说。

他抹掉唇角沾上的那点血迹,“别这样看着我,哥,我还会想亲你。”

“其实我本来想一直扮演之前的角色,但我发现你完全不吃软的那套,这样下去你永远不会回头看我。”

简生阳替我整理好有些凌乱的领口,我从他深色的瞳孔中隐约看见了自己的脸。

“滚。”

我重复道。

“好吧。”他让出一段距离,重新坐上摩托,临走之际,他又看向我,“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能陪你到最后的人从来都是我,哥,别想着甩开我,因为你只有我。”

当夜我再次失眠,木制的床板被我翻身的动作压的吱呀作响,窗外月光清浅,我被包裹其中,在这片朦胧的白里想起一些旧事。

五年级的我在第一次发病后跑去了街道的卫生室。那时候我营养不良,身高才一米四多点,坐在凳子上面只能露出半个头,脚尖堪堪碰到地板,所以我把背挺得笔直,以此掩盖自己心里翻涌的不安。

“唉。”张大夫打量我一番,放下手里的诊断单,“小季啊,你说你怎么把这个病遗传来了”

我的心重重地咯噔一下。

“你别慌,其实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导致你发病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情绪波动,”他推了推眼镜,“你比你妈的自制力强,只要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在意周围那些事情,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想了想自己的破脾气,问:“在意了怎么办?”

“发病次数越多,症状越严重。以你的情况,用不了几次就”

他没说完,我却知道他的后面的话。

出乎意料地,当真正意识到死亡和自己的距离以后,我狂乱的心跳反而渐渐平稳下来,甚至可以安然仰视悬在我头顶的那把铡刀。

我站起身,向他道谢:“知道了,谢谢您。”

这事过去没多久,我妈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活不过二十岁,开始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大有要给我洗脑的意思,这点她确实做的很成功,我听她说得多了,慢慢也就觉得自己没几天好活。十五岁生日那天,我给自己买了瓶农药,打算我妈死后就把它灌进肚子里,但她状态虽然差,生命力却顽强,因此这瓶农药安静地躺在我的床头柜里,一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开封。

这具躯壳不足以背负两个灵魂前行,即便简生阳感情变得畸形与我的迟钝脱不了干系,我也无法再分出精力来应付他。教育他的人该是简宗仁和许晴,而不是我这个挂名的哥。

受各种因素影响,我请了三天的假。

没有我妈,也没有简生阳,我度过了最无所事事的三天。

高扬是第四天凌晨给我发消息的,我问他怎么还不睡觉,他说他刚打完游戏,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00:13

高扬:方木已经醒了,但是他家里人没打算息事宁人,警方还在查这件事,目前已经确定作案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

高扬:你也是他惹过的人,说不定也会有人找你谈话。

我:谈就谈吧。

高扬:你明天就返校了吧?上午要开表彰大会,李向伟查人数,你可别迟到了。

我:什么表彰大会?最近不是没有什么大型考试吗?

高扬:高二的市联考,昨天出的成绩,听说考得特别好,所以高一和高三也得陪着一起庆祝。

我想起简生阳。与我不同,他在学业上向来刻苦努力,成绩排名单上总是位列榜首,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高扬:你弟这次从第一跌下去了。

我攥着手机的指节有一刻的收紧。设置给高扬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半分钟后,他发来了一串新消息。

高扬:其实也正常啦,平日里他和谢述的成绩不相上下,只不过刚好每次都比谢述多考那么两三分,这一次轮到他少了。

如高扬所说,翌日清晨八点,谢述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由于方便颁奖的缘故,简生阳的执勤区域被安排在离主席台最近的班级。

建州区夏天热死冬天冷死,许多人都陆续穿上了薄绒的棉袄,简生阳却只在校服里面套了件黑色卫衣,他本来就高瘦,上台领奖合照时就他最显眼。

我这几天频繁做噩梦,今天起了个大早来上学,从谢述毫无感情地念发言词的时候就犯困,只潦草地瞥几眼就阖上了眼睛。台上颁了好几波奖,颁到最后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片羡声,我被唤回了些精神,听见高扬在我前面说:“一人一千五……这么多?我怎么就没他们这脑子啊。”

这次联考,四中的总体成绩是最好的,市前十进了三个,学校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千五百块的奖学金。我随着大众稀稀疏疏地鼓掌,想靠在高扬背上重新眯一会,然而变故突生,原本在主席台上坐得好好的校长接了个电话,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旁边高二的年级主任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人的脸色一起难看起来。

空气的流速仿佛减缓许多,许多目光落到那个方向,没一会,他们两个就带着简生阳下了台,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礼堂。

“怎么了这是,看起来有点吓人。”高扬目送他们关上门,转头问我。

“不知道。”

我对一切有关简生阳的事敬而远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看他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不定是你弟参加的竞赛出了什么问题呢,看给领导急得……”

高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主席台。表彰大会的流程已经走到尾声,台上主持人念完了最后一句感谢词,幕布缓慢关闭,礼堂的灯啪地灭掉了,只留下头顶那几排小小的白炽灯。

退场时我路过窗户,看见了楼下跟在校领导身后往办公楼走的简生阳,亲生兄弟间斩不断的心电感应作祟,他遥遥回过头,隔着很长很高的距离与我对视,然后轻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我飞快地错开视线,没再看他一眼。

那天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简生阳。

有人说他在竞赛中得了一等奖,得了保送名额,以后都不用来读书了,也有人说他生病了,只是请了几天的假。

朱嘉在黑板上誊抄重点的时候,旁边几个女生正在聊学生会纳新的事。谢述昨天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下午的时候背着书包上了一辆黑色的跑车,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如此一来学生会不仅少一个人,连带着会长的位子也空了出来,现在学校决定重新选举和招纳,可简生阳还没回来,公平起见,计划便暂且搁置了。

“意思就是他没被保送呗。”

“应该是,反正人家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咱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明年就要高考了,好崩溃。”

朱嘉却突然插话道:“应该不是学习方面的事。”

我抬眼看过去。

粉笔重重地画出一条洁白的捺,朱嘉转过身,单手撑着讲台:“颁完奖以后,我在去化学老师办公室的路上看见简生阳他爸了,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脸色很差,看起来像是被紧急叫过来的……对了,学校门口还停着警车,该不会是冲着简生阳来的吧?”

我呼吸倏然一滞,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而那边朱嘉还在继续说:“最近能牵扯到警察的,就只有方木那件事了吧……”

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回忆,我想起住在简生阳出租屋的那两天三夜和陈念念拨来的那通电话,方木被人打进医院的那个时间,简生阳……刚好不在家里。

恍惚间后背传来一瞬钻心刺骨的痛,我一把抓住桌子的边缘,脸色缓缓白下去。陈念念看过来,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

这痛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呼出一口气。

显然陈念念也听见了朱嘉那些话,她犹豫了一会,小心地说:“其实简生阳离开的前一天来找过我,他问我有没有警察找你,回答说没有,他又说了句应该快了,然后就走了,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想告诉你又忘记了,刚刚一想才明白过来……他是不是在帮你?”

“……我问问他。”

我从书包里翻出手机,起身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给简生阳打个电话,却在门口迎面遇上了一个熟人。

方安神情憔悴,垂在身侧的手在看见我的那一刻颤抖起来。

“季温,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要迁怒我哥?”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咬着牙说,“让你弟弟把我哥打得半死你就解气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你觉得你弟弟背靠简家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吗?”

“人真的是简生阳打的?”我皱着眉问。

“他都亲口承认了!”

“你那天也在办公室?简生阳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学?”

“轮得到你质问我吗?他当然是被他爸带回家反省了,把人打成那个样子,这处罚未免太轻了。”

方安的眼里满是愤恨,话里话外都是刺,“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现在看见你们都让我觉得反胃!”

我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气在此刻终于被点着了,念在她是个比我矮一个头的女孩子,说话前我竭力把语调压平和了:“你大概不知道是你哥先招惹我的,在拒绝你的表白以后,他带着好几个人把我堵在拐角施暴,不过我也还手了,所以这件事没有被摊在明面上。之后的日子里你哥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我甚至想拿刀捅他,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哥的本性,但因为他护着你、被伤害的人不是你,你就可以视而不见。”

上课铃声在这时敲响,身边的人像潮水一般聚涌又散开。我看着她,补充道:“我没觉得简生阳有错,你应该庆幸那晚不是我动的手。”

走廊里完全陷入寂静,方安眼神怔然,大脑似乎宕机了,我不想再多说,迈开腿离开了。

上课期间的厕所不够安全,本着逃课会被李向伟骂,逃学也会被李向伟骂的原则,我毫不犹豫地翻出了学校。

手机对面传来嘟嘟的忙音,一分钟之后自动挂断了,我蹲在共享单车旁边,冷风穿过条条街巷涌到我的面前,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纸吹起微弱的弧度。

其实我也不知道电话通了以后要做什么,那晚被简生阳挑明的感情仍然像一根刺一样卡在我的喉间,无论强行吞咽还是任由它扎在那,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埋藏在我们皮肉之中的血管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液,我无法和他划清界限,更无法彻底做到对他视而不见,所以大脑不受思维控制地开启了托管模式,我再一次拨过去,又等了好一会以后,嗡地一声,电话通了。

“哥。”

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我停顿一会,问他:“你现在在家吗?”

“嗯,在家。”

“什么时候回来上学?”

“可能还得过几天吧。”

“为什么?”我语气沉了些,“简宗仁禁足你了?”

他默了一会,发出一声低低的应答。

“还有呢?只是禁足?”

“嗯。”

我在心底松了口气,眉头还是紧绷着:“你知道自己差点背上一条人命吗?之前说我冲动不计后果,结果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想败掉自己的前途吗?”

“不会的,我下手有数,这点小事简宗仁可以处理,对我不会有影响。”他说,“本来没想亲自动手,可那天恰好被我撞到他和别人打电话,说要再找你一次,我头脑一热,反应过来的时候塑料袋已经套到他头上了。”

“……”

我额头青筋顿时乱跳起来。

“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上课吧,你逃课了吗?”他问。

“逃了。”

“好吧,我会替你跟李老师说一声的。”那边很安静,除了简生阳的声音,只有我们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哥,你以后能多找我说话吗。”

“你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找你。”

对面更加沉默,简生阳似乎是叹了口气,声音微弱得像羽毛扫过心脏,有些痒。

“恐怕不行。”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一直都很清醒。”

“……”

劝他迷途知返未果,我索性挂了电话。

第二周的星期五,简生阳回了学校。

体育课下课,路过教导处门口时我看见了他。简生阳背着书包,校服外边套了件黑色的冲锋衣,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杨老师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地点头,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我停在拐角处看完了全程,等简生阳的身影渐渐消失,才跟在同学身后回了教室。

直到周六中午大休放假,简生阳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昨天宿舍熄灯后,大家都照例爬到床上睡觉了,十一点五十五的时候,谷城把我们几个人晃起来,无声无息地围在高扬床前,零点一到,谷城哇地一声扑到床上,嘴里大喊了句生日快乐,把沉在睡梦中的高扬吓得肝胆俱裂,尖叫着蹿得老高,头重重地撞到了上铺的床板。

我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环节,也被吓了一跳:“明天铁定要被别的宿舍举报了。”

“也不差这回了。”谷城笑嘻嘻地说。

高扬好半天才回魂,捂着撞得生疼的头狠狠推了他一把,骂道:“滚啊!我差点就生日忌日一起过了!”

“别生气啊,看看,这是兄弟几个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谷城把一个个盒子抱过来,一股脑放到了高扬的床上。宿舍里特别暗,他那一嗓子以后没人敢把手机拿出来开手电筒,高扬的魂儿好像又飞了,两眼空空地呢喃了几句什么,我们没听清楚,让他重新说,他一抹眼睛道:“我说谢谢啊!!有你们这种朋友实在是太好了!”

压抑的笑声混乱地响起来。

后半夜大家聊了很久的天,我安静地听他们讲理想、讲以后,又定下毕业后也要常聚的约定,时不时也跟着插了两句话,最终困意慢慢袭来,不知道是谁先没了声音,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放纵的后果就是所有人整个上午都没有精神,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

放学铃一响,书页闭合和凳子拖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高扬惺忪着眼睛站直身,看了眼记在黑板上的作业,慢慢悠悠地抽出要带的书。

“生日快乐啊高扬!”

陈念念高兴地一拍高扬的肩膀,“都怪李琛和演唱会,我这次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礼物塞你桌洞里了,你是不是还没发现?”

高扬刚装好书包,听完她的话又弯腰看桌洞,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粉盒子,感动地说:“我靠,刚刚还没看见呢……还打了个这么漂亮的蝴蝶结,谢谢陈姐。”

“你们什么安排啊?”

“打算下午四点半在ktv会面来着,我定好包厢了。”

陈念念欢呼一声:“我都没听过你们唱歌呢,玩得开心!”

“我五音不全,去听他们唱。”我说着背上书包,将凳子踢进桌子底下。

高扬说:“那你和其他人一起玩游戏,下午别迟到了啊!”

ktv内部的走廊很长,形形色色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映出晦暗模糊的影子。我循着地上贴着的箭头贴纸,拐过三次角,找到了高扬定的包厢。

推开门时,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桌上开了好几瓶酒,看上去度数不高,味道却很冲,浓郁的酒气熏得我呛了两声,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的高扬居然还听见了,目光从屏幕转移到我身上。

“季温你来了,快找个地方坐,待会人齐了就切蛋糕!”

我挑了个周围还算空阔的位置坐好,随手拿了瓶青苹果味的汽水,光怪陆离的灯影里,细密的小气泡在透明的瓶壁和液面之间碰撞交汇,聚拢后炸裂。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健谈的男生,叫周书宇,是隔壁班的学生,但初中就和高扬认识了,两个人关系特别好。

“看你额头上有伤,今天方便喝酒吗?”他问。

“结痂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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