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仆从惊骇叫道:“不可。”
桓歆手背吃痛,不由松开了手。卫姌手中的单柄窄小,只有断口处锋利,刺入皮肉并不深,且刚才两人扭动之下有所偏移,在桓歆手背上留下寸长的伤口,一时血流如注。
仆从刚才已经惊叫喊来侍卫。
其中一个仆从本要呵斥“竖子安敢”,但看着卫姌模样又觉不忍,道:“你可知我家郎君何人,桓氏三郎。”
桓歆回身一脚踹开仆从,捂着流血的手,直视卫姌。
卫姌目光警惕,脱离了他的钳制,往后缩着身体,手里仍抓着那小小陶罐单柄不放。
仆从见桓歆手上血流不停,都暗自替卫姌惋惜,心道郎君受伤暴怒之下,这小郎君只怕要受苦。哪知桓歆放柔了声音道:“不要怕,我没事,你先将手里的放下,仔细伤了你的手……”
仆从目瞪口呆,难以言语。
桓歆屏退侍卫,来到塌边,轻轻坐在边缘。手背上的血还在不断滴落,他却恍然不觉。
“你真是卫家郎君”他吃痛之后倒酒醒了些,但看着卫姌仍是心痒。若是平日受伤,以他秉性必要狠狠报复回来,譬如抽个几十马鞭。但不知怎的,对上卫姌他是一丝火气都无,还担心她手里没个轻重,反割伤自己。
仆从在一旁道:“郎君,先包扎伤口。”
另一个道:“这真是卫家小郎君,我打听过,卫钊此行带着婶娘和同族兄弟。”
卫姌冷着脸不说话。
桓歆失望溢于言表,坐着只是不动。
片刻过后,侍卫拿着伤药进来,给桓歆先粗粗料理伤口。仆从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套冬衣,正合卫姌,另有仆妇进来收拾屋子。
卫姌心头惴惴,不让任何人近身,在一旁厢房自行换了衣服,仆妇给她梳起头发,回到堂屋时,众人见到她,暗自惊叹世上竟有这般美少年。
桓歆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
卫姌远远避着他,道:“你们必是抓错人了,我方听你提到令元,你是为她而来现在送我回去,我让二哥把令元送你。”
桓歆恍若未闻,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
卫姌厌恶不已,道:“你到底听见没有”
桓歆眼珠一动,道:“你可有姐妹”
他一开口卫姌已经知道他的打算,冷笑一声道:“当然有。”
桓歆立刻追问,“芳龄几许,与你样貌可相似”
“我是双生子,胞妹与我长相一样。”
桓歆的心都热乎起来,方才他就在想,若是有女子如卫家郎君这般,哪怕只有六七分相似,他也愿意娶回家。现在听说有个长相一样的女郎,恨不得当下就去求亲。
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卫姌冷冰冰道:“可惜她三个月前溺水不见,你若是有心,可跳入江夏河中去寻。”
桓歆刚欢喜又立刻成空,知道受了戏耍,一张脸憋红,但看着卫姌冷若冰霜的小脸,怒气瞬间又消散无踪。
他站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
卫姌哪里能休息,当即道:“我要回去。”
桓歆转身离去,让仆妇带着卫姌去休息睡觉。
卫姌无论说什么,仆妇都是陪着笑脸,送她去厢房休息。
那边桓歆怅然若失,竟有些发怔。
仆从觉得郎君今日太过反常,但该劝得劝,“郎君,既抓错了人,又不是女郎,该送卫小郎君回去才是。”
桓歆躁郁,“急什么,夜深了,先睡一觉再说。”
卫姌在厢房中,仆妇和侍卫守在门外,让她无法可想。
她心中焦躁,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后,才渐渐冷静下来。刚才听到桓氏三郎的名号,她立刻就想起此人是谁——桓歆。
一段前世记忆也随之浮现出来。
那时她嫁入谢家有六年了,桓氏掌握兵权,权势过盛,已隐隐有了反意,谢安入朝之后迅速崛起,联合太原王氏共抗桓氏,朝廷得以维持微妙平衡。谢宣身在建康,她留在会稽,时常外出参与士族女眷聚会。有一日她踏春归来,路上遇见个婢女匆匆走来,塞了张帛纸在她手中。
卫姌展开一看,是桓氏三郎的传书,约她在郊外相见。孟浪的士族子弟卫姌见过不少,当时不以为意,撕碎帛纸抛之脑后,但随后总是时不时收到他的传书。言词也越发露骨,挑逗于她,直言谢宣不在,他愿代谢宣效劳一二。
他能代谢宣效劳什么,无耻之尤。卫姌气得牙痒,但桓氏三郎的恶名她也有所耳闻,此人残暴不仁,手段极狠,听闻他性好渔色,又翻脸无情,在桓氏专负责暗事。士族也对其不齿,但又惊惧其手段。
卫姌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上辈子卫家出事,她深居简出一阵,经过一年多时间,桓歆终于不再单方面私下传书来。她从未见过桓歆此人,倒是对他的笔迹有些熟悉。没想到今夜阴差阳错落到他手中。
幸好卫氏郎君的身份保住,她此时只寄望于明天桓歆恢复正常放她回去,或是卫钊发现异常能找来。但桓歆夜袭突然,又毫无征兆,卫姌担心卫钊并不知这事的底细。
再退一步想,桓歆此人行事再古怪,扣着她这个卫家小郎君又能做什么卫姌冥思苦想,把上一世关于桓歆的传闻全想了一遍,记得他好女色不好男风。
只要别让他发现她女儿身,明日事情或有转机。
卫姌辗转反侧,直到即将天明,才疲惫不堪地入睡。
桓歆也未睡着,翻来覆去想的全是卫姌的模样,只觉得她哪哪都生的好,深得他心,让他一眼就喜欢的不行,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个郎君。
桓歆胸口发堵,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若这是个女郎,不管她是哪家的,他必想方设法弄回家,藏于房内,但他是郎君。桓歆不好男风,此时唯剩下懊恼胸闷,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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