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痕(中)
“三指啦!”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他虽然很努力地撑着身子,但我还是承担了多数的重量。时燃心里也有预感,是快要生了,所以步子迈地比刚刚还大。
括约肌松弛下来,孩子的头顺势下降,宫缩短到几分钟一次,每次得持续十几秒。他的脸埋在我的怀里,也没落泪,就只是急促喘息着,默默熬过这波汹涌的痛。
“呼……呼……呼……”他的手撑在膝盖上,腿岔开的角度很大。为了分娩而产生的滑液积攒了很多,他的裤子晕开一团水痕。
“还行吗?”
他拉长脖颈,闷哼一声:“没事。”
了望塔的尖顶总算映入眼中,我脱下外套围住他,从口袋里拿出消过毒的一次性手套戴上。
尽管我的手法娴熟,但异物突入的感觉还是让他愣住:“嗯,陈最……”
“六指。”
了望塔的台阶兜兜转转,时燃撑着后腰,抬着肚子,前几阶对他来说还算游刃有余。直到塔上的路越发狭窄,他没办法地放下双手,未满月的肚子垂下来,夹在腿间,腹底被他的膝盖蹭得通红。
“嘶,又来了。”时燃的膝盖弯下来,胸膛起伏很大,“他就在我的肚脐底下动呢,好,哈,好活泼。”
“呼,呃——”他忽然挺腰,吓得我将他搂住,他的肚子翻腾着,隔着一层布料,也能让人感受到胎儿的躁动。
橡胶手套又派上用场,这次比刚刚多了个指头。
“快了。”
他又挨了两波宫缩,我们才到顶端的平台,时燃半跪在地上,因为坐着的时候总感觉有东西在往下掉。我折好外套铺在他膝盖底下,缓解负担。
他的肚子终于坠成一颗水滴状,悬而又悬地挂在腹部。
“陈最,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呀。”他撑起身子,笑着看我。
于是我也跟着笑:“你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嘿嘿嘿,没错,唔……你看,”他抬手指了个方向,那栋大楼灯火通明,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富人区,“我就一直在那里生活。”
“时燃,不错啊,发家致富啦……”
“不,是更远一点的,更远一点的地方。”
富人区后面,是酒色**之地,暧昧的灯火昼夜不熄,一沓钞票就足够换取一堆人的大好年华。有的人总说自己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唯一值得人留念的,也就那点温暖。
这其中,也包括时燃。
“我从那儿来,他,他也是。”
“嗯,我并不好奇你的来历,反正,你现在在这儿就行。”
“陈最,你还真是没变啊……”他抬头望着天,整个人立在风中,好像随时能被吹走。
我又默默离他更近。
城市上空浓云未散,看得人也压抑,好像天空离这里很远,永远触不可及。
今夜没有星星。
然而时燃靠过来,头枕着我的肩膀:“多穿一点衣服吧,陈最,下雨了……”
风很大,我探出手,却没有接到一滴雨,而且看台上明明有东西遮挡……我转头去看他,看他眉头紧锁着,下唇被咬得溃烂,身后一汪水渍漫开。
时燃破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