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节
只是拥有些许魔力的它像是被困于躯壳中挣扎的智者,用稍微比其他魔物聪明一些的大脑思考些许问题,得到的只是无奈。
他觉醒的智慧,究竟有什么用?
给予他回答的不是野兽、魔物,亦或者是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降临到他与族群之上的死亡,而是一团漂浮的黑色迷雾。
祂轻而易举看穿了自己伪装在普通松鼠外壳下的智慧,用延伸而出的触手与直抵灵魂深处的声音向他描绘了一个拥有希望与未来的可能。
黑尾没有拒绝的权利,涡虫成为了这片森林中活动的松鼠的坚实后盾,幽暗的洞穴成为了黑尾一族最安全的避风港,即便是最强大的魔物注视着洞穴口大片的黏液,以及那错综复杂,透露着静谧与危险气息的洞穴后,也会颓然折返。
这是和睦的共存,涡虫丑陋、扭曲的外表下,是堪称憨厚的“心”,如果他们真的有这种东西……
只索取足够的食物,从不多要,多余的交由黑尾一族看守保管,并且无条件信任他们……想到那位降临于自己头顶的“乌云”,黑尾只有感激。
两族的共生愉快而惬意,如果这就是命运所指引的道路,黑尾对命运只剩下感激,至于那团黑雾……
岩壁上,由无数触手、白骨、血肉组成的战车在照明水晶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无数睿智的“脑袋”似乎在将智慧的光芒播撒向信仰自己的信徒们——寻找能够反射出金色光辉的矿物并不容易,涡虫们似乎钻到了极深的区域方才获得了心心念念之物。
涡虫将之称呼为智慧之神,每每探索有得,便会虔诚祷告、颂念其名。
而在那之上,与黑尾完成交易的“黑雾”如同降下甘霖的雨云,又似播撒下属于涡虫希望之光的黑色太阳,静静地漂浮着。涡虫用最简单的线条刻画出了祂,但在光影的作用下,黑尾眼中,祂像是从壁画中活了过来。
被涡虫称呼为“主”的祂拥有着最盛大,也是最简单的祭祀。
来来往往的涡虫从融合状态分解为单独的个体,再由涡虫中最为强大、肥硕的一群自斩尾巴,将最鲜活,最富有生命力的肢体供奉给至高无上的主。
说实话,每逢此时,黑尾都会觉得自己的尾巴隐隐作痛。
但好在,涡虫的几乎逆天的愈合能力使得他们能够谨遵主的教诲,将尾巴回收利用——供奉后自我食用,或是再拼接。
黑尾习惯了涡虫们神奇的祭祀仪式,出于崇拜、敬畏,他也献上了自己的敬意——一瓮由黑尾全体松鼠搜寻而至,最美味的蜂蜜。
这个季节无法找到又大又香甜的果仁,他只能如此。
黑尾不清楚伟大、至高的主是否愿意接纳这份微薄的敬意,但无可奈何,现在的黑尾太过弱小,魔物的血肉是他们难以企望之物。
随着涡虫们不断扭动的祈祷“舞步”,在黑尾的带领下,松鼠们也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匍匐于地面,虔诚地向“主”祈祷着。
“请至高无上的主,庇护黑尾一族,我们终会成长为能为您带来甜美贡品的信者。”
“在那一日到来前,您的光辉,也请仁善、慷慨地赐予我们一些吧。”
银枫树的庇护
作为晨曦领唯一使用过信仰所构筑起的“神力”的人,塞拉将其形容为另类的魔力,区别在于,它的源头来自于“神明”本身,而非世界。
对于它还能展现出什么样的效果,众人一无所知,而戴维德,为他们稍微拓展了一些视野。
“塞拉,我说的都是真的……太神奇了,那把匕首本该洞穿的心脏,但却被无形的力量所化解,我仿佛看到了空中弥漫着银白色的叶片虚影……但教徒们却表示看不到我所描述的景象,认为我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视。”戴维德絮絮叨叨,“别人不信,你该信我啊,你可是神选啊!”
尽管教国已经有了新神选,塞拉已经离开教国长达三年,但戴维德仍旧改不来口,这让塞拉忍不住去想,他平时会不会喊错现任神选的名字,如果是这样,他这个执法庭大主教未免太没有威严了。
通讯雕像另一头,戴维德手不断在胸口摸索,他回忆着一天前发生的那起袭击,仍有些惊魂未定。
于教国南方蔓延而起的骚乱愈演愈烈,法古塔尔与德莫里斯港两个重要的枢纽重城沿途的城邦一度处于失联之中,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了光辉院众人的预估,混乱将教国信徒与难民完全对立,引起这起骚乱的鹿泥镇惨案是非对错已经无关紧要,在事态脱离控制倾轧到越来越多无辜者后,对立不可避免的产生。
盛怒的光辉教徒坚定地拒绝了地区主教、执政官、治安官,甚至是颇有威望的老教徒的开解,他们要的只有一点——将那些不敬银枫树、光辉之神的人都驱逐出去,如果光辉院不愿意动手,那他们就亲自动手。
与戴维德同来的审判庭大主教,猫荆一手培养的修女梅丽审阅了一个月以来发生的桩桩冲突事件后,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之处。
光辉院的思维、行为方式继承于劳伦德,处事平和,主张不以宗教为立场与旁人起冲突。
在劳伦德执政并签署了不对外传教的协议后,八十年的熏陶让教国子民在教义、教规上格外宽和,对于传教也并不热衷,他们更倾向于以身作则,令外界的人感受教国治下的平和,逐渐地选择了解他们,进而了解他们所信仰之物。
如今光辉院的所有人半数为劳伦德看着长大的孩子,半数是他一手提拔的得力助手,劳伦德的言传身教令他们在难民潮开始的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救济、接纳。
这个过程中,唯一有异议的人是劳伦德亲自点名的新教皇,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在赈济议事中抛出了应当重新审视内部、外部环境,再决定是否救济的议题,虽未曾明确地反对光辉院的大家,但话里话外已是表明了一个暧昧的态度——这事,不该管。
管,容易引火上身。
不管,违背劳伦德的教导。
南部的骚乱让梅丽和戴维德回忆起安东尼奥的欲言又止,无奈叹息,顷刻间已是明悟,驳杂的信仰进入有着稳定信仰的区域,远离教国数十年的宗教冲突必将卷土重来。
内敛的教国信徒们对待难民一如从前,慷慨分享、默默支持,法古塔尔与德莫里斯周遭的居民都有过将自己存粮分享的经历,他们无声地付出,并不为传教,只是不忘那轮已经落下的大日曾经带来的美好。
可惜回报他们的并非互相理解,而是越界与亵渎。
地区主教自骚乱开始前半年前就不断上报本地难民与些许教徒间产生的摩擦,但大多都以调停为主,教国的子民也大多平和地接受了调停的结果——他们愿意理解难民们尚未理解教国的氛围、秩序、规矩,扪心自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他们那般快速地入乡随俗。
但进入春天之后,有些事情变了。
许多难民并不愿意按照执政官的分配进行劳动,以换取配给的食物,他们开始索要正式的教国子民身份,并私自离开定点居住区,私自开垦田亩、土地,建造房屋。
面对治安官们的清退,与拆迁,他们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并开始抱团,光晕传教士们下场劝说依然无果后,教国虐待难民的谣言四起,迫于压力,法古塔尔的城邦领主选择了退让。
戴维德与梅丽亲自召见了这位和蔼的老领主,头发花白的他无言叩首,将骚乱升级的罪责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那一刻……我想起了劳伦德大人的教诲,因此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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