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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隐忍是浪漫的卑躬屈膝你只能对他妥协

 

温绛收起手机,正准备叫管家进来,浴室门突然被人拉开,季冕之裹着浴袍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

根据他的走路姿势,温绛初步判定季冕之应该是撞到脚趾了。

太坚强了。

身残志坚,这样还要去飙车。

要不要告诉他,我还邀请了娄琛和谢辽?

**

娄琛叫人起床的大业遗憾失败,两人在楼梯上和谢辽正好遇上,迎着发小审视的视线,娄琛遗憾的摸了摸鼻头。

谢辽没理会他,挽起袖口,一边下楼一边对管家说:“安安还在休息,别去打扰他。”

谢管家微微点头跟上,捏着信封的手背在了身后。

娄琛不得不收回脚,和谢辽并肩同行,“哥们儿,你一会儿去公司…我操!”

谢辽的颈侧有一道浅得有些模糊的咬痕,像是两弯月牙一样,在日头升起后就要跟着夜色消失。

alpha的体质有多夸张,娄琛心中门清,安绥这是咬得多重,才能让这个咬痕留上足足一夜都没消干净。

谢辽拧起眉,“嘴巴放干净点。”

禁止随地大小操。

娄琛耸了耸肩,他这么不干不净的说话二十多年了谢辽都没管过,现在把他当假想敌就开始挑刺了。

啧,男人的嫉妒心。

他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问:“管家,那封信是给谁的?”

谢辽挑眉:“什么信?”

他怎么不知道?

管家毫无任何抗拒的拿出信封,递到谢辽面前,作为老宅来的管家,他心里依然偏向谢辽。

“是园丁今早在花园里发现的。”

这可不是他汇报的,是谢总主动问的。

谢辽接过来看了眼,昨晚雨下那么大,信封表面却丝毫没有潮湿的痕迹,上面的血迹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已氧化发黑。

娄琛嬉笑着凑过来:“不会是什么威胁信吧?听说中十区那边很流行这种把戏。”

中十区流行的,下十区只会更普遍。

谢辽眸光一凛,捏着信封的手力道大了些。

早在他和安绥在一起之前,谢辽就派人去下十区调查过安绥的过往经历,连续去了三批人,通通音讯全无。

一周后,谢辽接到了其中一人的电话,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喂,喂喂,听得到吗?你的人被我们绑架了,最近行情不好,这样,我算你一个三十万,这里一共十二个人,看在团购的份上再打个折,嗯…你给四百万吧。”

谢辽先是一惊,待对方说完后更是气得直接把手机摔了。

谁知道那人不依不饶,又拨了电话过来,这次是柏牧替谢辽接的。

点开免提,男人的声音十分热情:“老板,别激动啊,你不满意这个价格咱们可以商量的。”

柏牧推了推眼镜,浅蓝色的眸子垂下,面上看不出喜怒,冷淡的指出了对方的计算错误。

“啊?是吗?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没上过学,那行,三百万怎么样?”

柏牧抬眼看向谢辽,alpha扯了扯领带,俊美的面庞阴沉如水,他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区区三百万,都不够谢辽买个小玩意儿,却能抵十二条人命。

谢辽也不是甘心吃亏的人,雇了一批保镖在交易地点蹲守,那些人却好似阴沟里的老鼠,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

一直蹲到后半夜,保镖们几乎以为对方不会来的时候,突然从马路边的树丛里跳出一只大型犬,叼起装钱的袋子就跑。

保镖们想追,但那狗直接消失在了夜晚的密林中,而再往前几里路就要进入下十区的范围,他们迟疑了了片刻,最终没再追。

第二天一早,十二人跌跌撞撞的从林子里跑了出来,说是昨晚被那伙人打晕了直接抛到了林子里。

总而言之,谢辽对那里没什么好印象。

娄琛推了推他的肩问:“你不拆开看看吗?”

不用想都知道这封信一定和安绥有关。

谢辽掀起眼皮,将信封翻了个面压在桌子上,翠色的眸中不带一丝情绪:“娄琛,你该走了。”

你小子防贼啊?

娄琛放下二郎腿站起身,一手插兜一手接过仆人递来的伞,他挑了挑眉,笑道:“什么意思?”

“赔你的伞。”谢辽道。

两个alpha一站一坐,对视了片刻,谁也没开口,直到谢辽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这场无声的较量才暂时中断。

“柏秘书在催你了,”娄琛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缝,随手将伞抛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伞你自己留着用吧。”

alpha大步走出了庄园,谢辽收回视线,拿着信封回到了房间。

安绥斜倚在窗边,园丁们忙碌着将残败的花连根拔起,重新种上开得正艳的新品种,昂贵的打火机被一人悄摸塞进了口袋,豆大的汗珠坠落。

房门被推开,alpha的气息猛地逼近,他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安绥,金发同黑发交缠在一起,五指相扣。

安绥摸到了陌生的触感,他垂下眼,看到了被谢辽夹在指间的信。

“这是什么?”安绥问。

日光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将青年的五官分成了两半,鸦色的眸子里有些湿润,他的语气没有半点不自然,手指渡来微凉的温度,让谢辽一瞬间为自己的卑劣心思感到心悸。

他的试探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该这么做的,怎么能不相信爱人呢?

谢辽俯身亲了亲安绥的眼尾,轻声道:“是骚扰信件,我一会儿让管家拿去扔了。”

话落,谢辽一眨不眨的盯着爱人的眸子,试图从中捕捉到任何值得深挖的情绪。

安绥的眸中似乎有黑色涌动,转瞬即逝,像是被窗外投射的日光驱散,又或许是躲进了更深的眼底。

试探还在继续。

安绥忽得笑了,眼尾弯起浅浅的弧度:“居然有人敢骚扰你吗?”

安绥不留一丝情面的戳穿了谢辽单薄且苍白的谎言,作为在元老院占据重要地位的第三区老贵族,就算是季冕之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报复他。

“我也以为不会有。”

alpha的笑容像是强行调动肌肉硬生生拼凑出来的,整个第四区不可能有人敢将对安绥的窥伺摆在明面上。

且不说这些人多么要面子,单单谢家的势力就足以将一切欲望踩进泥泞。

那么这封信的主人必然来自上十区以外的地方,那是他并不了解的,属于安绥的过往。

“安安,你要看看吗?”

最后一次。

谢辽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自己的爱人。

安绥睫毛颤了颤,脸侧垂下的发被风吹起,搭在颈肩,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看了就是在意,不看就是逃避,无论安绥怎么选,谢辽总是能从其中解读出无数选项。

疑心一旦升起,就不可能消失。

安绥静默了片刻,静到谢辽的心脏越来越沉,恨不得直接坠进胃袋被胃酸融成一滩酸液。

“安安…”谢辽听到自己发紧的嗓音,像是刚安上声带,说话都有些费力。

后面的话音蓦地停住了。

青年眼中的湿润明显了些,他仰起头,紧紧扣住了谢辽的手,红痕从眼尾一直晕到脸颊,“为什么要问我?”

“骚扰你的人,寄给你的信,谢辽,为什么要问我?”

在窗帘的遮蔽下,在透明的玻璃旁,青年的肩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红了一圈的眼眶染上浓浓的郁气。

“安安,我不是…”谢辽的话被青年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

“在跟我炫耀吗?有了追求者所以想和我分开吗?不爱我了对吗?”

安绥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秾丽的面庞苍白的过分,眼同唇确实清一色的殷红。

他的面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眸中湿红,发丝黏在脸上,声音像是刀子一样扎进谢辽的心脏,一圈一圈的绞动,将那块跳动的器官戳成了肉糜。

“谢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alpha已经完全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安绥会是这样的反应。

身体快过了脑子,他将青年搂紧,无措的安慰道:“安安…安安,你别激动,我错了,我现在就让管家把信扔了,我爱你我爱你安安…我爱你…”

“不要骗我,谢辽…”

怀里的青年声音极轻,似乎裹挟着无尽的痛苦,他死死的扣紧谢辽的手背,留下一连串深深的月牙。

“不骗你,不骗你,你掐我的脖子好不好,安安,别哭了…”

谢辽眼皮痉挛,信息素不要钱的放出来,他本能的试图用alpha的方式抚慰安绥,却毫无用处。

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遍又一遍,谢辽毫无所觉似的拥着自己的爱人,翻来覆去的剖开自己的心向安绥证明。

爱意混着血流着脓,从沙哑的喉道,从泣血的瞳孔,从因过度释放信息素而红肿的腺体里疯狂的外泄。

直到终于让安绥再次信任他,柏牧已经给谢辽打了足足四十多个电话了,他非常有耐心,精准的卡好了每两分钟一次的频率。

谢辽走出房间,叫来了管家。

他靠着房门闭上眼缓了缓,面色阴沉,远胜过和娄琛对峙的时候。

揉成一团的信封被扔到了管家怀里,谢辽沉声道:“以后再有这种东西直接扔了,不准让安安看到。”

管家垂眸应了下来,待谢辽离开后,轻手轻脚的展开信封。

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四区盘山公路,两辆赛车一前一后穿过终点线,左边领先的一辆鲜红喷漆的赛车几乎飞了出去,在空中滑翔了三米远,短暂的滞空后,轮胎和沥青路面相撞,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

alpha推开车门,上身只穿了件背心,外套搭在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性感而紧致,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俊美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季冕之!季冕之!季冕之!”捧场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温绛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手臂一勾搭在季冕之肩上,“可以啊兄弟,那酒给你喝兴奋了?”

听他提到酒,季冕之斜了他一眼,眼中暗含警告,温绛后退一步笑了笑:“我可没说出去,要是这事儿传到谢辽耳朵里,只能是你的管家和家庭医生干的。”

紫发alpha面色不愉,转移话题道:“不是说打听到谢辽入院的原因了吗,说说。”

温绛眼珠转了转,结合从娄琛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以及自己对安绥的部分了解,含糊不清的说:“好像是因为安绥做了什么,谢辽的身体扛不住,连夜被送进了医院,怕丢脸就把消息封锁了。”

“废物。”季冕之扯了扯唇评价道。

他环顾四周,冷笑着问:“娄琛都来了,谢辽怎么还没来?”

“谁知道,有家室就不要兄弟了呗。”温绛正说着,余光瞄到了两道逐渐逼近的身影,蓦地说了声。

安绥抬眼看了过来,两道视线交汇又分离,速度快到温绛还没反应过来安绥就已经重新垂下了眸子。

黑发青年靠在谢辽身边,还是那副阴郁冷淡的模样,秾丽的面庞上镶着两弯黑曜石般的月牙,在场的alpha们却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热情。

他们都见识过这人发病时是什么模样。

或许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谢辽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视线一眨不眨的停在青年的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举止不当就被安绥误认为出轨。

“安安,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回去吧。”谢辽牵着他的手说。

谁说他不喜欢了?

温绛隐晦的翻了个白眼,他说不定开得比你快。

娄琛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谢辽还在防备着他,当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谢辽权当没听见,眼里只有自己缺乏安全感的爱人。

季冕之还惦记着上次丢脸的事,就算谢辽之后开出的条件他很满意,但该讨回的面子不能忘。

alpha拨了拨搭在肩上的低马尾,嘴角挑起轻蔑的笑容,“喂,狗宝宝,要不要离开你主人的怀抱和我开一圈?”

温绛眼皮一跳,脑袋扭得幅度极大,像是要把头从脖子上甩出去似的,目露惊愕的看向季冕之。

你能不能不要上赶着找死?

被称为狗宝宝的人毫无反应,反倒是他的主人抬眼笑了笑,弯起的唇钩子一样把季冕之的视线勾了过去。

短短几秒后,渔夫放开了钩,重新靠进谢辽的怀里。

谢辽俯身亲了亲安绥的发顶,对季冕之的挑衅回以一个中指。

“少在这里狗叫。”

气氛一时间低到了谷底。

alpha喉结滚动,呛人的信息素丝丝缕缕的泄了出来,充满攻击性的气味直逼谢辽而去。

谢辽也不是个善茬,信息素涌了出来,自发产生对抗反应。

娄琛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双手插兜,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打断了两人,“我陪你开一圈吧。”

季冕之最终没驳了他的面子,阴沉着脸上了车。

安绥看着只觉得好笑,上十区的人每天都过得这么充实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更充实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谢辽随手点开看了眼,面色陡然一沉,轻声说:“安安,我先离开一下。”

安绥鸦色的瞳孔一片漆黑,他缓缓松开谢辽的手,声音轻不可闻:“我等你。”

温绛看着只觉得牙疼,你们俩能不能稍微在乎一下这里还有个人呢!

很快,温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在乎。

【谢老登儿:帮我看着点安安,别让季冕之靠近他】

啊?我吗?

【降温:放心,季冕之要是敢兽性大发,我就给他一个大嘴巴】

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到时候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

**

昏黄的路灯下,穿着紧身黑色背心的男人倚靠在摩托车上,手里抛着把匕首,刀刃飞到半空中,映出一双墨绿色的眸子。

鞋底同地面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男人偏头看过去,西装革履的金发alpha站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姿态警惕。

在alpha的身后跟着十几名黑西装保镖,各个人高马大,十分有压迫感。

“哟,谢总,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人啊?”许元梧接住匕首转了转,笑盈盈的说。

谢辽没心情和他多嘴,沉着脸问:“就是你送的信?”

“是我,”许元梧偏了偏头,满不在乎的问:“需要自证吗?”

谢辽挑眉,“当然。”

“这个。”许元梧从皮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白的打火机,在它的底部有一行金色的花体字。

被安绥丢弃的打火机,许元梧花钱开通了一名园丁替他捡了起来。

好。

真不错。

谢辽扯了扯嘴角,英俊多情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他抬起一只手,四指一弯,保镖们接到信号立刻冲了上去。

被包围的alpha不慌不忙的扔出匕首,力道大的惊人,直接贯穿了一名保镖的脖子,血咕噜咕噜的冒了出来,高大的男人晃了晃,“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有了他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一瞬间畏手畏脚了起来,谢辽咬牙骂道:“谢家养你们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吗!直接杀了他!”

保镖们再次围了上去,许元梧变戏法似的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一脚踹开了离得最近的男人,反手一枪射穿了另一人的眉心。

“砰——!”又是一枪。

保镖们同样掏出了枪,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被许元梧一脚踹断了腕骨,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alpha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像是为了杀人而生的,轻而易举就能扭断成年男人的脖子,甚至在子弹用尽后劈手夺下另一把枪。

谢辽阴冷的看着这一幕,枪口对准男人的心口,他动作极快,几次三番躲开了谢辽的袭击,墨绿色的眸子里射出得意的光。

该死的下等人!

这种家伙怎么敢窥伺安安!

“嗤——”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辽蓦地瞪大了眼,翠色的眸子微微颤抖着,一把匕首捅进了他的后心,比起钻心的痛楚,更多的是强烈的不甘。

他反身勒住了背叛者的脖子,“嘎啦”一声扭断了脆弱的骨头,那人的身体软倒在地,谢辽也没了支撑,如断线的风筝般躺了下去。

手枪砸在了地面上,溅起零星的碎石子。

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带走温度的同时也带走了对疼痛的感知。

许元梧踹开最后一个保镖,缓步走到谢辽身侧。

扎着小辫子的棕发alpha蹲下身,对着他咧开唇笑了起来:“你是奔着杀我来的,真巧,我也是。”

谢辽眼前阵阵发黑,他咬着牙冷笑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得到安安?”

许元梧挑了挑眉,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

谢辽“赫赫”的喘了几口气,“哇”的吐出一口血,眉眼间尽是得意:“安安会恨你的,你杀了他的爱人、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许元梧兴味的表情立刻变得无趣起来。

他垂下眸子,看着眼前明明快死了还在不停的诉说自己和安绥之间深厚感情的alpha,忍不住讥讽的弯起唇。

该说不愧是上等人吗,一辈子没受过挫所以才敢这么自信?

你根本不了解安绥,你不知道他有多么残酷,多么薄情,多么不在乎你。

提供不了爱意的尸体就是垃圾。

**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娄琛和季冕之已经跑完了两圈,谢辽还没回来,温绛有些不安,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安绥。

beta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谢辽不在而受影响,捏着手机笑容昳丽,手背隐隐能看到淡淡的青筋——嗯?

温绛定睛一看,安绥的手背青筋暴起,腕骨微微颤抖,连带着缠绕着的珠串都止不住的晃动。

我操操操!你怎么了!

温绛唰的一下站起身,还没等他做什么,季冕之和娄琛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季冕之连胜两局,心情大好,走路都意气风发。

没见到谢辽的身影,季冕之直奔安绥,开口就是拉踩:“谢辽怎么不见了,把小情人一个人丢在这算什么事啊……”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了亮起的手机屏上,安绥猛地直起身体,紧紧的抓住了季冕之的袖子,他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眼尾却晕开了一抹红。

季冕之一怔,收了声。

青年眸中湿红,抿了抿唇,轻声说:“谢辽死了。”

谢辽死了。

季冕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几秒后,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谢辽死了!

娄琛落后几步,听到这话立刻快步跑到安绥面前,一把拉开季冕之,双手紧紧的捏着安绥的肩,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他说,谢辽死了!”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辆摩托车从山上飞驰而下,发动机发出阵阵轰鸣。

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男人“呜呼”的叫了一声,摩托车落到地上,车轮和地面擦出一阵刺目的火花。

许元梧没戴头盔,棕色的细辫子垂在身后,他随手抛出一把沾着血的匕首,“次”的一声,刀尖扎进了季冕之脚边,握柄高频率的抖了几下。

他贴心的说:“这是凶器,”又指了指自己,笑道:“这里是凶手。”

毫不避讳的姿态让在场的alpha们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温绛第一时间后退几步,将自己藏进人群中。

话落,alpha不再关注其他人各异的表现,墨绿色的双瞳直勾勾的盯着眼眶湿润的安绥,那滴眼泪打着转,怎么都落不下来。

那是当然,人已经死了,安绥的感情会一丝不剩的抽离,再落泪就没必要了。

许元梧高声笑了起来,嘴角弧度扩大,声音兴奋到止不住的颤抖:“安绥,我来报复你了!”

活得很下贱啊。

安绥抿唇不语,冷眼看着许元梧作秀,特地以这样的姿态出场博得眼球和敌意,看来还是在监狱里挨打挨少了。

一辆辆黑车疾驰而来,将姿态嚣张的alpha围在中间,车窗下摇,枪口从中伸了出来。

只要娄琛一个信号,就能将许元梧打成马蜂窝。

同样作为老贵族势力的一员,和出生第三区却为了家族事业跑来第四区的谢辽不同,娄家在第四区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地位。

这里是他的主场。

安绥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在场的几人,死了发小的娄琛脸上笼上一层阴云,五指捏紧,狭长的凤眸里布满狠厉。

季冕之嘴角勾着一抹讥诮的笑,从地上拔起匕首,看着尖端的血污,神色古怪。

温绛…跑了?

“别激动啊,少爷们。”

许元梧双手举起放在脸侧,做出投降的姿态,耸肩笑了笑:“我只是个被横刀夺爱的可怜人罢了。”

此话一出,娄琛和季冕之表情齐齐一变。

这人就是和安绥相爱多年情深几许的前男友?

谢辽插足之后居然没把他杀了?

娄琛暗自低骂了一声,你插足就插足,倒是把事情做得干净点,留着前男友算什么事,给安绥念想吗?

安绥突然扯住娄琛的袖口,眼尾的湿红始终没有散去,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杀了他。”

娄琛偏头同他对视,狭长的凤眼中浮起浅浅的惊意。

安绥的身体靠了过来,抓着袖口的五指收紧,苍白秾丽的面庞逼近,细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娄琛放大的面孔。

距离的拉近让气氛也忽的暧昧起来,每一处感官都在放大,娄琛只要一低头就能碰上他的唇。

信息素在大脑转过弯前抢先一步喷涌,安绥几乎被alpha的信息素笼了进去。

青年的声音低而缓,像是石子在心头一寸寸的碾磨而过:“杀了他,娄琛。”

不同于青年可怜的表情,他的语气是全然的命令口吻。

像是伊甸园里蛊惑人心的毒蛇般盘踞在他的周身,吐着蛇信子一口吞下了alpha鼓动的心脏后餍足的眯起蛇瞳。

看着两人之间无比亲密的举动,许元梧眸色更深了些,下颔绷紧,腮帮子略略鼓起,似是在咬牙。

娄琛直直的看着他,心跳猛然一顿,短暂的罢工后又再次运作起来,给缺氧的大脑送去救援。

他侧身避开安绥的呼吸,沉吟了几秒,手一挥喊道:“动手!”

“砰——!”

接连几声枪响盖住了引擎的轰鸣声,车身如同银色的闪电在黑夜中出现又消失。

包围圈中子弹过于密集的后果就是保镖们自身躲闪不及,反倒成了同事的枪下亡魂。

许元梧灵活的避开射击,驾驶着摩托跳到了黑车车顶。

他猛地一个俯身避开身后的袭击,举枪对准娄琛,火星闪过,子弹自枪膛里飞出。

alpha没有分出心神看结果,速度极快的偏移手臂又是一枪。

“操!”

季冕之一边避开子弹一边高声骂了一句,怎么还有他的份?

许元梧随手扔开空枪,对着安绥笑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小心了。”

接着毫不犹豫的驶离现场,留下一地尾气和尸体。

小心?

安绥幽幽的抬起眼,面色冷淡的看着alpha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忍不住讥嘲的弯起唇。

光会说大话可没用。

娄琛一手揽住安绥的腰将人护在怀里,一手拨通了电话。

alpha声音发沉,语气狠厉:“立刻安排警用直升机全区搜索,一旦发现,就地格杀!”

**

谢辽的死不是小事,现在消息还没传到第三区,一旦被谢家内部知道了,又免不了一场继承人纷争。

如今谢家主只有谢辽一个孩子,但是旁支的孩子们却有不下十人。

和一出生就注定了继承人位置,因而高枕无忧的谢辽不同,这些人各个都是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为了一点谢辽看不上的蝇头小利互相攻讦。

如果真的让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坐上继承人的位置,第三区势必将牢牢握在谢家手里,这也是其他家族不愿看到的。

谢辽一死,娄家不得不调整计划,让娄琛和其他继承人候选人接触,以维持谢娄两家的友善关系。

为了防止许元梧半路劫持,安绥被娄琛亲自送回了特菲玛尔庄园

alpha语气坚定的说:“好好休息,我会杀了那家伙的。”

为了他的好兄弟,也为了安绥。

待娄琛离开后,管家怕打扰到他,无声的退了出去,安绥独自回到房间,靠着窗俯视下方的花园,经过一天的重新栽植,这里恢复如初。

安绥仰起头,嘴角勾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眼底似干涸的血迹,黑得人心中发凉。

电话拨通。

“封锁下十区,任何人不准进入,警告中十区,看好他们的人和枪。”

“许元梧出狱了。”

沾着血一般鲜艳的唇一张一合,安绥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艳丽的眉眼爬上了挥之不去的戾气,潜伏的蛇露出了毒牙,蓄势待发。

**

娄宅

“等一下,你说的是中文吗?”

“我出国也没多久,怎么感觉听不懂国内的话了?”

萧念昀吸了口凉气,迟疑的问:“谢辽真死了?”

“死了,”娄琛一手握拳支着头,说话声音有些哽,像是偷偷哭过一般:“我派人找到了他的尸体送回第三区,其他保镖的尸体一并就近火化了,每人的亲属都会得到谢家补偿的两百万。”

萧念昀沉默了片刻,安慰道:“别伤心哥们儿,往好处想,安绥现在重归单身了。”

“滚。”

萧念昀哼笑了一声,他们这种人之间基本都是塑料友谊,有利可图时称兄道弟,一朝失势就抬脚踹开,也就娄琛和谢辽是真发小了。

只不过,萧念昀拨了拨挑染的蓝发,意味不明的眯起眼,这种情谊维持不了多久。

娄琛一定会对安绥下手。

果不其然,没伤心多久,娄琛坐直了身体,对着手机问:“杀了谢辽的是安绥的前男友,你觉得安绥对他还有感情吗?”

我觉得有什么用,要看你怎么觉得。

“他前男友这么大胆子,直接跟谢家叫板?”萧念昀顶了顶腮帮子,诚恳的劝道:“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娄家可就你一个。”

娄琛皱眉,不满的问:“你觉得我会死在一个下等人手里?”

萧念昀像是没感觉到他的语气有多冲,反问道:“你比谢辽强很多吗?”

操!

这还聊什么?

娄琛捏着手机,拇指在挂断键上游移。

奈何知道他对安绥的心思的人就两个,其中一个已经死了,除了萧念昀,他还真没人可以商量这事。

“怎么不回话?被我说中了?”萧念昀的声音从手机里穿出来,失真感都抹不去那股得意劲儿。

“兄弟,你考虑清楚,人尽皆知安绥是谢辽的情人,他刚死你就和安绥搅和到一起,不合适吧。”

“虽然我们一向没什么道德,但你不要太明目张胆了,面上好歹装一下,日久生情总比娄少觊觎发小情人,二人联手害死情郎来得好听。”

谢辽的死因是绝不能公布的,第三区谢家继承人死在了一个下等人手里对于自诩高人一等的上十区权贵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谢家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沦为元老院敌对势力的笑柄。

而隐瞒死因,就难免冒出各种揣测,萧念昀已经能猜到,这事绝对会被舆论导向艳情事件。

安绥必然成为话题中心,这种时候沾上他就是自找麻烦。

娄琛听了,但没听进去。

他敷衍的应了两声,一挂电话就派人连夜赶去下十区调查安绥和许元梧的往事。

alpha翘着二郎腿,沉声道:“多带点人,备上枪,入乡随俗,他们不给面子,你们也不用客气。”

“我要知道关于安绥的一切。”

属下点头,领命去了。

一行人还没进下十区就被拦了下来,百八十个提着铁棍扛着枪的混混们蹲守在中十区和下十区的分界处,数量庞大,露头就打。

看到娄琛派来的这些人全副武装,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下手更狠了。

属下黑着脸拿出了娄家的象征物,对面这才收了手。

“兄弟们不好意思啊,”穿着无袖背心的高大光头男人拍了拍手,笑呵呵的说:“咱们这几天不欢迎外人,要不你过段时间再来吧,到时候我亲自开车送你们过去。”

他等得起,娄少等不起。

下属掏出一张银行卡扔了过去,语气轻蔑:“里面有三十万,麻烦让个道。”

光头男人捡起银行卡塞进口袋里,笑容不变:“规矩不是我定的,你就是给三百万,我也不敢放你进去,不如这样……”

属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让你们老大跟我谈。”

“这、”光头男人为难的说:“我们老大也管不了这事。”

他放轻了声音,用手背挡住口型,小声道:“这是临曲的意思,我们老大就是下十区一个小头目,连临曲干部的面都见不上。”

下属没听说过下十区的势力划分,也不清楚什么临曲临期的,掏出枪抵着光头男人的小腹:“少啰嗦,再不让开,我就让你尝尝子弹的滋味。”

“咔哒”

他一动手,身后的保镖们齐齐掏出枪,混混们也丝毫不露怯,举着武器将这伙人围在了中央。

光头男舔了舔干裂的下唇,临曲他得罪不起,上十区的娄家他也得罪不起,这下真的进退两难了。

“好,我让。”光头男斟酌了一下,双手举起向一侧退开。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混混们也遗憾的收起枪,让出一条路,下属满意的笑了,一把抓住光头男的衣领:“上车,你来给我们带路。”

光头男陪着笑脸问道:“您要去哪?”

下属微微拧起眉,听光头男的说法,临曲应该就是当地的地头蛇,想要调查安绥的事,直接问他们绝对是最快的路径。

他一把将人推进驾驶座,枪口抵着光头男人的头说:“就去临曲。”

光头握着方向盘,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么会选地点你不要命啦?

娄琛派来的男人是个栗发蓝眼的混血儿,他本身并不受娄琛驱使,但是娄琛的舅舅将他安插在娄琛身边,为他效力。

索伊·艾斯利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幼稚又无趣的任务——前往下十区调查娄琛暗恋的beta。

光头开了没几分钟,车胎“噗”的一声被洒在地面上的锥形金属刺穿了。

轮胎簌簌的漏气,他第一时间刹车,向前滑了四米远才堪堪停住,没造成车毁人亡的惨剧。

身后两辆车也纷纷停下。

“什么玩意儿?”索伊蹙着眉挥了挥手,后座一人立刻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光头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那人下车约莫半分钟后,强烈的不安感袭来,属下压着眉说:“再下去两个人看看。”

两人刚下车没多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物件倒地的声音,后座一人打开窗户扭头看向车后,空荡荡的,只有一条不平整的水泥路。

三个人都不见了。

索伊眼皮一跳,压着光头太阳穴的枪口猛地用力,他厉声质问道:“外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啊,”光头男双手举起,面色恐惧的叫道:“当心枪啊!别激动!下十区什么人都有,可能是哪个犯罪团伙!”

说到这,他眼前一亮,“对,我知道,二十三区有群绑匪十分猖獗,一定是他们把各位兄弟抓了!”

他殷勤的笑起来:“我认识路,我带您去!”

只要不去临曲,一切都好说。

索伊冷哼一声,不吃他这一套,“你说的绑匪就是你们老大吧?想骗我去你们据点?”

“我看你是真不怕死!”

光头男的算盘被看穿了,憨声笑了笑,“哥们儿,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才劝你们离开,谁让你非要进下十区呢?”

“你们才是不怕死啊。”

话落,周边的旧筒子楼里突然探出一颗颗人头,各个架着枪举着刀,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挤满了人,嘴里发出怪笑。

和一开始守在下十区外的混混不同,这些人瞧着凶神恶煞,信息素里充满了戾气,手上至少有不下两位数的人命。

三辆黑车被人群包围的水泄不通,其中一个瘦小的男人突然扑到了为首的车上,手里举着把冰锥猛地刺了下来。

玻璃裂开了大片的蛛网,男人残忍的咧唇笑起来,手臂大力挥舞。

“咔!”的一声,半米长的铁锥刺穿了玻璃,瘦小男人大笑着对准索伊的眼珠狠狠的凿了下去。

“砰——!”枪声猛然响起。

瘦小男人身体后仰,从车前的挡风玻璃上摔了下去,抓着右手“呃啊啊啊!”的发出尖叫,腕骨处的血洞咕噜噜的直冒血。

索伊面色镇定,一条手臂死死的锢住光头的喉咙,另一手举枪,后座的保镖们也进入了警戒状态,放出信息素的同时枪支上膛。

“让他们退开,”索伊眯起蓝色的眸子,阴测测的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也没用啊,”光头男人呼吸不畅,脸上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说话还是笑呵呵的:“他们不是我的人,都是二十一区的小帮派们。”

“临曲发话了,谁也不准进下十区,在外面我还能给你面子,嗬、你、就算你是娄家的人,踏进下十区一步,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索伊眸色越来越冷,他双目注视着人群中最为高大的肌肉男人,略微松了松手臂,沉声问:“他们想赶我们出去?”

光头笑了,他深吸一口气道:“来都来了,赶你们走可不是下十区的待客之道。”

“他们要带着你们的尸体去向临曲赔罪。”

“那你呢?”

危急关头,索伊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他讥笑道:“你放我们进来,你不该死吗?”

“我?”光头笑得直咳嗽,“实不相瞒,我大舅的三姑姑的前夫有个小女儿是临曲情报部门下面的一个小干部,不然今天来二十一区看门的活也落不到我头上。”

好家伙,关系户啊!

怪不得知道这么多。

上十区到处都是这种人,没想到下十区也没什么不同。

索伊眸光一闪,一手勾着光头的脖子一手打开车门,拖着他下了车。

他举着枪高声喊道:“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最前头几个男人笑着笑着靠在一起,又触电一样分开,反手互相给了对方一刀,表情嫌弃的大叫起来。

足有两米高的肌肉男推开其中一个被割开气管浑身颤抖的男人,走到最前面。

他毫不留情的嘲笑道:“你拿他、一个光头废物威胁我们?”

索伊镇定自若的看着他说,轻笑着说:“他可是临曲干部的父亲的前妻的侄子的外甥,他要是死在你们面前,你们谁也担不起责任!”

光头惊恐的睁大了眼,什么干部!是情报部门下面的小干部啊!这能一样吗!

这么会偷换概念你不要命啦!

结合光头说的“二十三区绑匪团伙”“来二十一区看门”,索伊确定这人平日里应当不在这里活动,只是在临曲下达了“禁止入内”的命令后才来到二十一区。

也就是说,他们不熟。

果然,人群里发出了高昂的惊叹声,紧接着是激烈的争吵,铁棍砸开脑袋的重音,皮肉碰撞的闷响。

“啪!”的一声,一条断腿飞了出来,直直的砸到索伊脸侧的车窗上,紧接着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水泥地面上。

索伊用手背擦了擦脸侧溅到的血,收回了视线。

“你完了,”光头悄声说:“你敢骗他们。”

“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完全不质疑。”索伊掀起唇,蓝色的眸子得意的弯起。

“那是因为没人敢拿临曲的事撒谎。”

“我敢。”

光头摇摇头,“所以我说,你完了。”

最终,混战的人群讨论出了结果。

一名戴着眼镜的高挑青年缓步走到索伊面前,张开双臂表明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我带你们去临曲,你放开他。”

索伊举着枪对准青年,“你带我们去临曲,我到地点就放了他。”

虽然下十区是混乱和暴力的代名词,但索伊确信,只要拿出能够谈判的筹码,临曲绝对比这些下等人好说话得多。

越大的势力才越需要上十区的支持。

**

临曲大楼十一层

扎着烟灰色粗长麻花辫的青年双腿盘起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碟三角形切块蛋糕,他没用叉子,直接仰起头将整块蛋糕倒进了嘴里。

尖锐的鲨鱼齿一张一合,蛋糕瞬间没了踪影,只剩下少量奶油黏在唇角,被青年的指腹抹去。

他细细品味了几秒,苦着脸吐出舌头,评价道:“难吃。”

穿着黑色长裙的红发女人拨了拨头发,指出问题所在:“你这个进食方式,吃什么都难吃。”

临曲高层四位干部,分别是掌管情报部门的荀青,审讯部门的安绥,武装部队首领简焕白,以及负责外交的严凛。

简焕白放下盘子,端起一杯咖啡灌了进去,英俊的面庞瞬间苦得皱成一团。

“yue——”

面色发白的alpha拿着帕子擦嘴,一边擦一边说:“这个也难喝。”

“但安绥喜欢喝。”荀青转了转茶匙,慢斯条理的吹了口杯口升腾的热气。

她笑着说:“你多喝点,等你能体会到它的美味之处时,说不定你就有机会了。”

简焕白咽了口口水,捏着鼻子一口闷了进去,浓郁的苦味充斥鼻腔,烟灰色的瞳孔一瞬间扩大了一圈。

“唔——!”

简焕白扔开杯子,捂着胸肌剧烈的喘气,语气痛苦的说:“你让我把下十区杀个七进七出都比喝这个简单!”

荀青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什么大话,就算是许元梧都杀不穿下十区。

**

“就是这了。”青年推了推眼镜,退开一步。

索伊眼中划过一丝意外,这里繁华的和整个下十区格格不入,说是大楼,但是到了第九层开始越往上越窄,逐渐收成了高塔状。

漆黑的外观显得怪异又惹眼,简直像是骗小孩的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天空之城。

索伊亮出了娄家的象征物,立刻得到了贵宾待遇,一名西装男人领着他走进会客室,放下热腾腾的咖啡和一碟点心后退出了房间。

片刻后,简焕白推门走了进来。

他不耐烦的用手指卷着搭在胸前的烟灰色麻花辫,左耳垂环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耳圈。

alpha一手插兜,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两团结实的胸肌紧紧的勒在身上,腰腹赤裸裸的暴露在外。

线条流畅的人鱼线一直蔓延到宽松的低腰裤里,漆黑的蜘蛛状纹身露出了小片。

索伊拨了拨栗色的发丝,挺直腰身正要开口,简焕白直接打断了他。

alpha一脚踩在茶几上,屈膝逼近,一口鲨鱼齿咧开,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哪来的给老子滚回哪去,不懂规矩的家伙!”

地头蛇不愧是地头蛇,简直嚣张的令人发指。

索伊心中不屑,面上微笑着说:“娄少爷派我来调查一个叫做安绥的beta,如果临曲能够提供消息,想必娄家不会亏待你们。”

作为元老院重要成员,娄家在整个上十区都是数一数二声名赫赫的存在。

简焕白顶了顶腮,放下脚,身子后仰往沙发里一坐,他双腿盘起,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托腮,眯着眼细细打量面前的混血儿。

惹人厌的栗发,看着就心气不顺的蓝瞳,还有让人反胃的笑容,总而言之,是简焕白最讨厌的上等人。

这种直白的问话方式,傲慢的臭味儿都快从骨子里溢出来了。

“安绥?啧,安绥…”

简焕白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掀起眼皮幽幽的看着混血儿,尖锐的鲨鱼齿抵在下唇:“你打听他干什么?”

索伊收起笑,“这重要吗?”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简焕白强行压下把对方送进刑牢里严刑拷打的念头,摊开手说:“你想知道哪一方面?”

“全部,”索伊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关于他的前男友…们?”

由于拿捏不准数量,索伊略微有些迟疑。

“哇哦。”简焕白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毫无情绪起伏的感叹。

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尖牙,赞美道:“你的好奇心比疯熊贝里的胃口还大。”

“疯熊贝里?”

“一个把胃袋吃到炸开的蠢货,顺便一提,他吃的是人肉。”简焕白耸了耸肩,语气中满是嫌弃。

“好了,”alpha伸了个懒腰,“让我们看看,你会不会也因为知道的太多而把自己送进死路吧,这位…”

索伊礼貌的笑了笑,手背到身后握住了枪:“索伊·艾斯利。”

“哇哦。”简焕白双手支着下巴,发出一声一模一样的感叹,眯着眼呲了呲尖牙。

“难听的名字。”

瑰丽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赤阳的余辉在尽头翻滚。

枪声惊动了枝头的乌鸦,它们扑腾着发出不甚悦耳的叫声,遮天蔽日的将日光吞噬。

一条狭窄的巷子延伸出层层台阶,越往下越幽深,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在这里上演。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一切尘埃落定。

上半身赤裸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他的背后躺着七八具横亘的尸体,血流了一地,一直蔓延到男人的膝下,洇湿了西装布料。

在他的正前方站着四名手持机枪的西装男人,枪口还冒着烟。

男人颤抖着身体抬起眼,越过这些穿着西装的刽子手,几层台阶之上,一名黑发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金红色的日光投射下来,像是一圈光影悬在青年的背后,晃得人眼中生理性的泛起泪水。

男人难受的眯起眼,透过泪与血看到了青年缓缓扬起的唇角,红得像是抹了胭脂。

安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靴底同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齐臀的黑色长发披在背后,因青年的步伐而晃动。

“神的造物需将一切献与神明,无论财富、肉体还是生命。”青年轻声念着男人手臂上的纹身,哑然失笑。

“我们临曲发给底层成员的工资都到了你的手里,你有什么头绪吗,信徒?”

“还是说,那位神明其实是个骗子吗?”

beta的逼近和话语给了男人极大的刺激,他跪在日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信徒睁着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敢侮辱神明!你会受到诅咒的!你这可恨的、卑劣的背弃神明之人!”

盘旋的乌鸦们重新落了下来,收拢羽翼俯首看着下方的人们,深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他的怒骂没有得到回应。

安绥在他的身前站定,抬脚踩住了信徒的膝盖,微微俯身,柔顺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像是一条绞刑索,随时会对男人判下死刑。

“枪。”

安绥摊开手,皮质的露指手套裹住了beta苍白到病态的皮肤。

一旁的男人从腰间抽出手枪递上,安绥随手颠了颠重量,满意的弯起月牙似的眼:“里面还剩下一颗子弹,你要和我玩一轮吗?”

“试试看,你的神明究竟有没有降下诅咒。”

信徒喉结滚了滚,额头流下的血已经干成了一层血壳黏在脸上,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裂开细细的纹路。

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知道信徒的周身跳动着恐惧与不安,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信徒低下头默念了几句祷词,随后语气飘忽的说:“就算我赢了,你的手下也不会放我活着离开。”

安绥眯起眼尾,面上笑容明显了些,他撩起垂落的发丝,低声道:“确实,如果你赢了,就要给我陪葬。”

信徒错愕的抬起头,他本意是激安绥一把,让他说出类似于赢了就放他走的话。

呸!这群混蛋!

“这根本不公平,”男人低吼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喜怒无常的青年像被他说服了一般,直起身托着下巴点点头。

沉吟片刻后,他轻笑着说:“你赢了,我就放你走,谁也不准报复你。”

“好,好!”

峰回路转,信徒立刻应了下来,眼中重新点燃希望的光,他激动了反复念诵祷词,连额头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安绥眸中燃烧着恶意的火焰,他偏过头发出低笑,像是一滴毒液渗进了人的骨头缝里,又似附骨之蛆,阴冷而难以摆脱。

居然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到背弃神明之人身上,你的神明会偷偷哭泣吧?

蠢货。

“好,抬起头,挺直腰,嗯…姿势不错”安绥一边说一边后退两步,抬手举起枪,笑着调侃道:“来,笑一个。”

信徒绷着脸,双目坚定的看向正前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害怕,不要慌张,神明在你的身后,在你的肋下,在你的心脏。

“砰——!”

子弹穿透了信徒赤裸的胸膛,深深的凿进心脏,他全身一颤,棕色的瞳孔骤然扩大了一圈,眸子里倒映出青年温柔却饱含着恶意的笑容。

怎么会——

不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吗?

铁锈味在巷子里发酵,信徒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垂下头,身子晃了晃,倒在了脏污的地面上。

他的双手被束缚在背后,甚至没办法堵住心口的血洞。

信徒剧烈挣扎了几秒,力竭感席卷而来,镇压了反抗。

他认命了一般彻底闭上眼,只有胸腔还在剧烈的起伏,试图汲取氧气以延缓死亡的脚步。

安绥垂眸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单手灵活的卸下弹夹,五指一松,几个子弹噼里啪啦的砸在水泥地面上,顺着惯性向前滚动。

听到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男人艰难的转过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安绥的靴边滚落了四颗子弹。

这把枪从一开始就是满的。

骗子!!!

你这个骗子!神明绝不会容忍你的存在!

他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耳边却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光影重重。

不,不要!

信徒拼尽全力抵抗沉重的眼皮,竭力睁开眼,看到了安绥拾级而上的背影,金红的日光在他黑色的长发上流动,凝聚成一条岩浆般刺目的河。

风衣外套齐至小腿,走动间带起的气流带动衣摆飞起,像是随时要乘风而去。

血在他的靴底凝固,男人们跟在他的身后,却不约而同的与青年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乌鸦疯狂的嘶鸣,展开漆黑的羽翼滑翔而下,啃食一具具东倒西歪的尸体。

“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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