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钟煜羽翼渐丰,眉宇带霜,沉声道:“此地非朝堂,敦睦邦交,不必拘礼。”
沈怀霜就坐在钟煜身后不过半丈的位置,耳畔嗡嗡。
“臣等谢过殿下——”百官齐喝,各自落座。
席上,西羌使者举杯。
沈怀霜看了过去。
个子高挑的使者身边带着两个留有胡子的臣子,两人估计在西羌地位不低,一人面上有刀疤,如同武将的模样,一人却戴着帽兜,在大赵的宴席上,用黑袍帽兜遮住了半张脸。
大赵灵气甚低,修真者几乎如常人,但看到那人的刹那,沈怀霜察觉出了一股修士的气息。
是魔修。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沈怀霜的目光,抬头瞥来,隔着那道屏风,似与沈怀霜相撞。沈怀霜目光不避不退,回视了回去,那人却似乎勾唇,笑了一下。
“大赵太子殿下,大赵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西羌却是处沃土丰饶,牛羊环绕之地,可汗天子威猛。”这来使口才甚好,一口中原话说得极其流利,“请殿下与某喝一杯。”
钟煜举杯,隔空相敬。
他嘴唇不沾酒盏,又放下。
西羌来使面色一红,又道:“听闻大赵公主貌美有才情,嫡公主端庄大方,二公主绝色倾国。”
席上,兰陵公主穿了一身如血梅般的红,眉心绘着时下最兴的金钿,蓦地抬起眸子。
使者又道:“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城中多的是文人墨客,可文人墨客多了,真到了派用处的时候,自然不如勇士有堪当大用之能。美人当配英雄,今日我等前来,也是为两国谋一份睦交。”
“我替西羌可汗而来,求娶大赵兰陵公主,结两国秦晋之好。”
底下朝臣哗然。
老太傅当场坐不住,起身怒道:“西羌小国,蛮夷之地,缕缕犯边,今日更是如此厚颜无耻,狂妄自负。”
使者被威慑了一番,仍道:“大赵天子居于温泉行宫,避世不见,诸位却不懂化干戈为玉帛的道理。”
老太傅白须震颤,怒目道:“巧言令色!”
钟煜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姿势,他自上而下,静静地望着来使,不动声色,在未尽之言中,他道:“言辞交锋,不过是口舌之争。孤倒是觉得,西羌若是也有使者雄厚的实力,也不至于在我境侵犯许久,却迟迟不敢开战。”
戴着帽兜的修士勾唇笑了一下。
他开口粗糙、沙哑,却带着极强的蛊惑性:“早前听闻殿下在崐仑修有元婴。我有一物,请诸位一观。不如请同为修士的殿下看看?”
他起身时,步伐极稳,腰上似乎缀了什么东西,锁链相撞,叮叮当当。
他在空旷的场地上闪身几下,指尖落下几块碎石,食指抚过,落阵如红纹,碎石被他催动往前,石块却徘徊于阵中。
众人目光落了过去,连同才站在场上的太傅,目光也是一顿。
修士轻笑了一声:“早闻殿下早前身在崐仑,这一道奇门八卦阵,还请殿下破阵。”
场上气氛极其低压,呼吸轻微,针落可闻。
“殿下要领兵前线,难免分身乏术。何况,殿下能识破,千军万马却不一定都能。破阵时间一久,西羌大军早已压境。”修士又望向兰陵,笑了笑,“公主。”
兰陵公主攥紧了手里的红衣,心口像揣着只兔子,怦然狂跳。
修士又道:“公主说,石阵如此,若是大军压境可如何是好?”
兰陵手边的酒杯泼洒开,葡萄酒滴落在她指尖,洇染在锦绣上。
修士:“公主若去了西羌,可以免于两国纷争,免于将士伤亡。可汗也会对公主很好。西羌水土定然能将养好公主,也让公主成为草原上的明珠。”
这一道奇门八卦阵如能破解,也不至于大赵与西羌周旋已久,至使小人得志,登堂入室。
兰陵公主攥紧了手里的红衣,心口像揣着只兔子,怦然狂跳,半晌,她平复了神情,敛眉,一字一句道:“兰陵。”
“兰陵。”
“公主。”
场上蓦地一声。声音清透,温润,却有着不容人置疑的威仪。
沈怀霜与钟煜同时开了口。
钟煜不动声色:“孤以为,使者有察人之能,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事已至此,沈怀霜垂眸,徐徐从座上起身,他现身屏风后,抬眸往下望了一圈的刹那。一袭白衣如披了风雪而来,他站在众人面前,却不可逼视。
西羌来使与他对视,却猛吸一口气。
兰陵手边的酒杯泼洒开,酒红色的葡萄酒滴落在她指尖,洇染在锦绣上。
西羌来使惊疑道:“太子殿下故弄玄虚,这位又是何方人?”
钟煜静如止水:“授孤以诗书,尽心教诲,正是孤的先生。”
嗤。
剑光一闪,数十年功力,于握剑之时乍然,
众人只觉得眼前如日光骤降,电光火石间,风浪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