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节
萧遥温和地说道:“我晓得的,你莫要多心。”
庆婶子点点头,但回头还是切了一块腊肉送到萧遥家里,说道:“这虽然不多,萧娘子莫要见笑。”
萧遥笑道:“我如何会见笑呢,大家都难,我晓得的。”
过了不知多久,香草飞跑着冲进屋里,嘴里道:“姑娘,庆婶子非要给我抓药的银钱,我是拿还是不拿?”说着手摊开,将十多枚铜钱展示给萧遥看。
萧遥道:“你拿一半吧。”
一来,家里委实困难,不能贴一整服药的钱。二来,若都不拿,往后再有人求上门来,她贴钱给医药费吧给不起,不给吧,只怕就要被人戳脊梁骂了,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隔壁的宝儿,第二日就退了烧,又过两日,便彻底好起来了,穿得厚厚的,蹦蹦跳跳着走过来跟萧遥道谢。
萧遥看着这个病好的小患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治好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没过几天,附近又有人家的孩子病了,不知如何知道萧遥略懂一些医术,上门求萧遥帮忙看病。
萧遥虽然没钱,但想着这么一来,自己能学到很多医术,因此还是用上次的法子,自己看过一遍看过药方,然后再请专业的大夫看,斟酌着改药方。
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大夫,他这次没有跟着香草回去抓药,而是留下来,说要跟萧遥借一步说话。
萧遥不解,但还是与他在庭中说话——这么一来,庆婶子以及邻里都看得到,不会说闲话。
大夫道:“这位萧娘子,恕我冒昧,你是想学医么?”
萧遥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先祖便是大夫,只是我年少顽劣,不曾学。如今先祖往生,我想起学医术,因此拿着医书自己琢磨。若冒犯了林大夫,还请大夫莫怪。”
她这么做,其实有偷学的嫌疑,的确是不对的。
林大夫听了,看了看四周,说道:
“原本,我是有些不快的。只是看萧娘子家徒四壁,却还肯帮人,倒觉得自己小鸡肚肠。只是你这样帮人,学到的不多,花去的银钱倒不少,着实不是长远之法。我有个提议,萧娘子听听,若觉得合适,那自然好,若觉得冒犯,便当我不曾说。”
萧遥听了连忙道:“林大夫请说。”
林大夫踌躇片刻说道:“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医术算不得精湛,但寻常症候,却还是会看。萧娘子若不嫌弃,可跟我学医。”
萧遥听得大喜:“林大夫若肯教我,是我的福气,如何算冒犯呢。”一顿,又道,“我只是不解,为何林大夫肯帮我。”
她看得出,这林大夫不是个奸邪之徒,对自己也没有非分之想——虽然他看到自己目露惊艳,但那是寻常的对美的赞赏,并没有任何猥亵之色。
林大夫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看着天边的一角,轻轻地道:
“家姐想学医,因为女子之身被家族阻止,她不认命,硬是要学医,被家里赶了出去。我那时还小,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她已经去了。如今难得看到女子要学医,不由得想起家姐,权当是圆她的愿望了。”
萧遥不知该如何安慰林大夫,深深谢过他,从此便跟他学医术了。
萧遥跟着林大夫学医,并且学着认识药材,有时也去坐诊,倒有了糊口的银钱,只是并不宽裕。
但是萧遥对这种日子已经很满意了,从此埋头学医。
春天来临,天气渐渐回暖起来,萧遥的肚子已经鼓得高高的了,她没有再在京城待下去,而是大着肚子带着香草与宝生南下往江南方向行去。
林大夫有个堂兄也是大夫,在江南开了医馆,因此介绍萧遥去他堂兄那里。
萧遥拿着介绍的书信,南下找到林建大夫,跟着他继续学医书,在足月生下一个男孩又养得差不多之后,她关于医术的理论知识已经记牢,差的是实践,因此离开林建大夫的诊所,在大江南北做赤脚医生。
一晃五年过去了。
萧遥走过了很多地方,医治过过很多病人,不仅见识过祖传医书上的所有病例并且吃透,还见过不少新病例,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些新病例,她将见过的都详细记录下来。
除此之外,由于本来囊中羞涩,加上多数是为穷苦老百姓治病,所以她为了省钱,经常自己上山采药。有时因为要出诊,采药便很不及时,于是她便尝试着将草药画下来,并上色,让香草和宝生帮自己上山采药。
这么一来,这五年里,她除了多写了一本医书,还整理出一本中草药图绘,可谓是收获满满。
这年,萧遥决定暂时停止四处行医,找个较为繁华的城镇安置下来,因为她的儿子,萧平该入书塾读书了。
进入城中,找了个客栈吃饭,吃完了萧遥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物,发现只够租住一个一进的小院子,连萧平的束脩都还没有,不由得有些犯愁,叹了口气道:“虽说众生平等,但是,我也得劫富济贫了。”
香草马上点头附和:“早就该如此了。”
宝生迟疑片刻问:“可是,大户人家会信我们这些游医么?”
“游医又如何?我们娘子的医术那么好,比很多正经坐馆的还好!”香草马上说道。
旁边马上有人嗤笑一声。
香草顿时不满了,看了过去:“你笑什么?”
那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穿一身皂色衣衫闻言看了过来,淡淡地道:“我笑你们大言不惭!大凡行医者,有本事的都开医馆,次一等的坐馆,那些不入流的,才做了赤脚医生,到处游医。可叹你们,不过是游医,却敢说比坐馆的医者还厉害,可笑,可笑!”
萧平马上斜眼看向这人:“你又不知道我娘的医术,如何就能断定是不入流的了?荒唐,荒唐!”
香草马上鼓掌:“公子说得好!”
萧遥摸摸萧平的脑袋,笑着说道:“莫要多话。医术如何,不是靠嘴,而是靠本事的。”她坐的位置距离那说话男子不算远,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便知道这男子,估计也是个医者。
皂色衣衫老者看到萧遥那张脸,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什么荒唐!小童无礼!”
萧平接口:“老叟无知!”
皂色衣衫老者顿时气得涨红了脸,盯着萧平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