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届时,如果你继续跟着我,你就没有回头路了。”少年语调平静。
黎啾啾咬了下唇,她不经意蹙起眉梢想要抬头看封屹舟的表情,但他的胳膊压着她的肩膀,他修长手指犹如骨瓷,优雅漂亮地夹起肉块再次放在黎啾啾面前的碗中,两个肉块叠在一起,摇摇欲坠。
但黎啾啾始终没有对眼皮底下的美味佳肴感觉到任何被吸引的情绪。
“封公子不要吓我了,我这一路都跟着你,到了风锦城也一样,封公子是封家人,我们还会继续生活在一起。”黎啾啾垂眼,乖巧说,“而且,我现在除了跟着封公子前往封家,无路可去。”
“你可以回黎家。”封屹舟又夹了一块肉放在黎啾啾面前颗粒饱满的米饭上,少年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指尖轻柔地摩挲了下筷子。
只是,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没有波澜,好像沁着寒凉的幽深井水,“回黎家做你的黎家小姐,你我可以继续联系,但只是在必要的时候。”
黎啾啾皱眉,大妖这是要抛弃傀儡黎姑娘了。
但与原著太不同,他好像是要让傀儡黎姑娘明哲保身一样,竟然不是杀掉已经不想使用的工具人,而是让她退出计划。
这太不寻常。
黎啾啾心中无法放松。
十有八九,这是一个陷阱。
黎啾啾依然没有动桌上的饭,她浅浅笑了一下,嗓音好像不明所以,对封屹舟说:“为了能让我安然无恙地到达封家,封公子一路历经艰难险阻,不管怎样都护着我,我怎会有临阵退出的想法。”
“我还没有见到我的夫君,也没有看到封公子准备的礼物,我没有要回黎家的理由。”
就算不是陷阱,真的是大妖脑子一抽要把她丢回黎家,那她也不可能顺着大妖的意,只剩下两个圣女泪石,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她必须走下去。
“所以,你还是选择一直待在我身边?”封屹舟低头,在黎啾啾耳边低声,黎啾啾看不到他的神情。
此刻,瞬间,无形的战栗感就像绳子一样紧紧捆住了她的身体,她感受到了少年冰凉的发丝从他的肩膀滑落垂到她的肩上,细微地与她的脖颈肌肤相碰,犹如体温寒凉肌肤滑腻的毒蛇,带着被高高在上的捕食者擒住的感觉。
沉默片刻。
“对,黎姑娘到死都会待在你身边。”黎啾啾坐的端正,一字一句说,她的语气太认真,就像含着无尽的真挚。
当然了,黎姑娘会一直陪着大妖。
人类黎啾啾不是。
黎啾啾的话语落下,少年笑了,呼吸落在她的耳垂上,笑音有点沙哑,嗓音中的颗粒感带着说不上来的蛊惑滋味。
黎啾啾的脖颈线条紧绷起来。
她并不是察觉不到异样的情绪,在危险中有无声的暧昧情愫浮动,大妖此刻再三追问这看着没有逻辑的问题,也许是难得发善心在警告着她,对她进行最后的通牒。
黎啾啾指尖微微颤动,金色兽耳绒毛的温热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掌心。
她好像,越来越走近他了。
屋内捕月门的弟子们吵吵闹闹,在仙门弟子的喧闹交谈声中,大妖与他的傀儡轻声交谈。
“那黎姑娘要记得,无论圣女的预言要让你做什么,你都要时刻知道我才是你的主人。”封屹舟在黎啾啾耳边,语调不起波澜,“我留下你,不追究你,但你永远都不能背叛我。”
可他的情绪鲜明,无需看,无需听,黎啾啾就能感受到身后大妖的情绪。
就像野兽的理性和非理性在交织,争斗,幽暗的缠绕感以她为目标在明亮的白昼下铺开,杀意涌上但被压制,一种除了杀死她的灵魂之外,其他更为深刻追求的情绪在破茧而出。
她此前种种异样引来的多疑在这一刻达到巅峰,即便她已经用圣女预言这样的部分情报解释了自己的行径,但大妖是妖怪,他不会对圣女的谕旨俯首称臣,这只是对她的怪异行为做出了解释,但不会干扰大妖对他的怀疑,甚至适得其反,催生他的杀意。
妖化期结束后,理智回归的大妖本会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杀死她,也许还会在主角团面前装模作样地表演一番,以温润的面容笑看人类的惊慌失措,内心享尽病态的愉悦。
但他没有,他在问她,继续追随他,还是离开他。
黎啾啾的嘴唇轻轻颤了颤,内心疯狂地告诉自己要静下心,不能被大妖这如深渊缠绕一样的态度吓在原地。
她必须坚持住壁垒,无论他是坚是柔,她都要记住,她不是大妖手中被掌控的,只能乖乖听话的傀儡,而是任务者黎啾啾。
“我是主人的傀儡,我不能背叛主人。”黎啾啾对封屹舟说,她说的轻,说的慢,缓缓的,语气不同寻常,像是这具傀儡身体对她的告诫,“如果我背叛了主人,伤害了主人,那我也会受伤。”
封屹舟轻轻拍了下她的脊背,少年发出一声笑声,像是满意了。
无形的像能将人溺毙一样的缠绕感消失。
黎啾啾轻轻侧头,掀起眼睫看封屹舟,少年容色温润好像无暇美玉,柔软地折射着温和光华,他嘴角笑意深深,眉眼也跟着笑,无辜温良到极致。
接着,他漆黑的眼瞳像有亮色晕染开来,犹如没有星辰的夜晚骤然亮起群星,封屹舟关心地对黎啾啾说,“黎姑娘,我为你夹的菜再不吃就凉了。”
黎啾啾不着痕迹调节
表情,她眸光清澈地看封屹舟,提醒说:“我不饿,你知道我的身体的,吃不了太多。”
“但偶尔也尝一尝食物的味道。”封屹舟温声说,少年俯下身子,亲自夹起黎啾啾碗中的一块肉,温良送到黎啾啾唇边,另一只手抬起宽袖,为黎啾啾做了天然的用膳遮挡。
体贴细致,就像在用柔情追求心爱姑娘的纯情郎君。
筷子夹着肉放在黎啾啾唇边,黎啾啾张开唇瓣,却不是咬下这块肉。
她的嗓音从喉中溢出,平静,“如果我刚才选择回到黎家,我以后就可以安然无恙地活着了么。”
黎啾啾心中掠过难得的纠结,她知道现在最好不要多问,保持原样就好,方才的对话已经平息了。
但这是客观的理性,并不是她的坦诚。
她需要充足的信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