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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蓝闪蝴蝶

 

就算是为了我呢?

这话问出来时,苏淼觉得自己太蠢了。她的母亲从来不肯把一丁点的爱分给她,却全数用在了她奔赴的所谓的爱情上。太可笑了不是吗?

而家这个字就像倒映在绿沉沉的池子里孤洁的月,太过虚无缥缈,一捧就散了。她从在苏清燕肚子里时,就已经没有家了。

回去让那狗东西把你打的半死?或者你就想死在里面?

就让我死了吧我已经折腾了半辈子了,我真的没有力气再折腾下去了。

苏清燕呜咽起来,埋头在掌间,淌下的泪瞬间冲开了她沾了满手的血。半辈子何其漫长,长到苏淼也记不清她的母亲跟过多少个男人,改嫁过多少次。

她甚至有些怀疑,她无边又阴暗的日子,是一个个轮回。她总是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停在一扇木门前,木门生涩地打开,昏黄又使人发晕的灯光投在地上将她的影子,拉长拉长无尽地拉长

牵着她的母亲笑靥如花,将她拽进门内,对着里面的男人,用着讨好又妩媚的声音说:淼淼,叫叔叔。

门内一个个男人的身影重叠,苏淼早已数不清。女孩的心也在无数次的离散中,硬的如石头。

苏清燕奔赴了半辈子,未曾得到一刻的幸福。苏淼又何尝不是。可就算如此,苏清燕的哭声,还是让那颗石头裂了缝。因为在苏淼荒芜的日子里,那从苏清燕身上得到的微末的爱与恨,成了她的全世界。

苏淼蹲下身,抱住苏清燕,少有地收起她一贯的冷漠与戾气,温柔地拍了拍背安抚着。苏淼这才总算像个人一样。

我带你回家。

这五个字,用掉了苏淼认知里近乎所有的温柔。她的七情六欲就像是一片沙漠,干枯又苍凉,而她所能为顾清燕做的就是摘下沙漠里唯一的一朵红花。

说是家,其实只是苏淼租的最廉价的地下室,城市繁华里最阴暗的地方。屋内发霉的腐臭味卷着排气扇的风,像热浪般一浪浪扑在脸上。

苏淼提着铁桶,去不远的车库里接着清水。地下车库格外的静,哗哗的水住敲击着桶底,噼啪掷地有声,终于让她在烦躁中冷静了下来,听的她愣了神。

当清水漫过桶沿渗进她帆布鞋上时,她才被一阵有些刺人的凉意激醒。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随之狂躁的响起。苏淼想了想,在犹豫接与不接中,还是掏出了手机,接起电话,声音极其不悦,烦躁地催促道:有事说事。

慵懒的声线,伴着夜场鼓点分明的音乐传来。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随后聒噪的音乐逐渐远去,你他妈逃课都能逃的轰轰烈烈,真牛。逃课干嘛去了?做爱去了?

管你屁事。

苏淼耷拢下肩,偏头夹住手机,靠在灰色粗糙的水泥墙上,叼出烟盒里细长的香烟啪地点上,深吸一口后慢慢吐出。

尼古丁缠绕着昏暗的灯光,如藤蔓般扭动着回旋散开,攀上苏淼肩头,将她埋在它生出旖旎的霓虹色光晕里。

烟雾中的人有一双像沉在湖底烂掉水藻般的眼睛。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汽笛声从路边呼啸而过,随后传来声叹气,少抽点烟。

对了,过两天有活,你要来吗?

废话。忽然觉得找到了些乐子,没有那么无趣了。苏淼指尖夹着烟,把玩着打火机,机芯的火焰在一开一合中忽明忽灭。

那人反问,什么?

苏淼不答,径自挂了电话:挂了。

烟头被扔在脚边,苏淼低下头木然又偏执地将它碾灭。而后烟雾散去,才让她坠落般的回到人间。

夜有些深了,她将水桶提回地下室,烧了热水。苏清燕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有些潮湿的床板上睡着了。苏淼端来一盆热水,拧干毛巾,清理着苏清燕哭花了的脸和淌满血渍的伤口。她极有耐心地将伤口沾附的渣子挑出,细心地消毒,一丝不苟地包扎。

昏黄的灯下,青紫相见的伤痕,可怖地爬满了皮肤的每一寸,狰狞的让人害怕。见床上的人翻了身,苏淼便为她掖好被角,关上灯。

她知道苏清燕醒了,可即便是醒了,她的母亲也不愿同她多说一句话。苏淼的温柔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经历绵长又悠久地坠落,最终也得不到任何的回音。她太累了,连带着她所有的委屈与耐心都扭曲的没有了人形。

她如行尸走肉般靠在潮湿的墙上,排气扇缝隙里,泻下带着腐朽味的光。

苏清燕,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人会爱你,而他们只想上你。

耳边响起了恶魔的低语,苏清燕倏然坐起身,在长久的沉默后,骨碌的眼睛瞬而流下两行泪。

苏淼笑了笑,你不信吗?三年前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对你说只要你答应和他睡,他就和老婆离婚娶你。后来呢,睡了大概是三次,他就消失了。还有你跟了两年的男人,你知道吗,在你摔坏腿的那一天,我看见他在从医院回去的路边,往小姐胸里塞钞票。还有方浩,他打了你那么多次,却对隔壁发廊的张姐那么言听计从,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上床。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吗,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永远爱你?

别说了别说了!苏清燕捂着耳朵,蜷缩在床上。苏淼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拿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将她的痛苦凌迟。

哭什么?你的美丽或许只够他们着迷一天,等到第二天睡完你,你就变得粗糙难看了起来,你却还天真的相信男人的承诺,以为他们会永远爱你。你追求的东西,实在是太可笑了。十六年前你生下我后,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苏清燕咬着牙,整个身子颤抖地呜咽起来,而极度的愤恨使她强迫自己抬头,颤抖着双手攀上苏淼的肩头,掐在她纤细的脖颈上,你去死!你去死!

苏淼窒息地说不出话,却自我放弃的毫无抵抗。有那么一瞬间,苏淼想把她的命一起还给苏清燕,就这么被掐死了也好。

不是这样的!你闭嘴!我就不应该生下你!

苏清燕摇晃着苏淼,瞪着她,威胁着她。那个眼神在告诉苏淼,就算是自己追逐不到爱情,也不会分给她一点怜悯的母爱。

苏淼自嘲地笑了,或许苏清燕是恨她的。

看着苏清燕濒临崩溃的模样,苏淼开始有点心疼,可那又怎么样呢,比起爱她,苏淼现在却是恨她多一点。

苏清燕哭的已经没有了力气,她最终还是放开了苏淼,苏淼木然地抚摸着脖颈上清晰可见的红痕。

那张照片在苏清燕冷静下来后,从破烂的铁箱里翻找出来的。照片褪了色,还蒙上了似有若无的灰尘,只看得见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站在屋顶的葡萄架下搂着苏清燕。

苏清燕擦掉眼泪,又用袖口抹掉照片上附着的灰尘。这才让人看清,那人在阳光里笑着,散发出让人惊叹的少年美。

照片上的人与苏淼有着相似的眉眼,苏淼认出,这是她熟悉又不熟悉的人。照片背面,拓上的钢笔印记有些淡了,但依稀还能认得清,写着2000年11月12日,建水路113号,方半羽。

苏清燕抚摸着那个面容不曾被岁月磨砺粗糙的少年,终于崩溃了,泪水决堤般地嚎哭。一别十几年,那依旧是她最刻骨铭心的旧情人,也许她奔赴的一场又一场的爱情,就是在寻找当年那无疾而终,而如今求而不得的爱情微末的影子。苏淼终于想起为什么苏清燕会这么恨她了。

年幼时依稀听别人提起过,苏清燕的少女时代,曾为了那个男人疯狂,可后来她被男人抛弃。不甘与恨,还有微末火星里的侥幸,让苏清燕选择生下苏淼。孩子成了她和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连接。那时的苏清燕只有十七岁。

苏淼的出生,一夜之间吸食走了苏清燕所有的美丽与生气,渐渐的,在生活地摧残中,在现实地压迫中,她一步一步妥协,变成了干枯褪色的玫瑰,不再鲜活。而苏淼与那人的三分相似,让苏清燕对苏淼的情感更加复杂,枯萎的玫瑰又爱又恨那株攀附在她身上的曼陀罗。

照片被苏淼粗暴地从苏清燕的手中抽出,苏清燕猛然从沉甸甸的回忆中回神,给我!

苏淼匆忙地看了一眼,起身将照片高举过头顶,偏过头挑衅地向苏清燕一笑,而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地点燃。

火苗跳动,飞快地掠过照片。

啪苏清燕从床上窜起,像是本能地挥起手掌,落在苏淼的脸上。

苏淼楞住了。多么荒唐,多么可笑,仅仅是一张尘封多年的照片,就能让她情绪波动。而苏清燕对她,永远都是置若罔闻、漠不关心。苏淼自嘲地笑着,心像灌了铅,往下沉。

你刚不如掐死我。

我再说一遍给我!

苏清燕扔掉了苏淼心里唯一的那朵花,荒芜贫瘠的感情世界里顿时刮起了风,黄沙漫天,飞沙走石。

苏淼咬了咬后槽牙,她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天真地奢求苏清燕一点的怜悯,警告道:明天回医院,否则我就把它烧了,再让你的旧情人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鬼样子。

明天放学我会去医院,我希望在那里见到你。

说完苏淼便摔门而去,她真的不想在那里多待一秒,多一秒,就会暴露苏清燕带给她的脆弱以及她红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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