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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告白

 

看着在自己身边入睡的盛珏,贺知寒不由得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高中时,某一个寒假的早晨。

放假之前,贺知寒跟裴夺约好了要在假期一起玩。

裴夺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并不明白“等有空一起……”这样的话,大多数时候只是社交场上的礼貌敷衍。

所以,假期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裴夺就发了消息:想见你。

虽然这么发了,但裴夺心知,贺知寒并不喜欢早起,说不定要等中午才能看到信息。

只是,意料之外地,贺知寒很快回复。

【贺:……现在?】

【裴:如果可以。】

过了片刻,贺知寒才回了一个定位。

裴夺很快打理好自己,在街边买了早餐,又叫了计程车。

裴夺看到贺知寒的时候,他正站在墓园门侧发呆。

高中时的贺知寒,高高瘦瘦的,额发垂落,下颌凌厉,黑色的背心塞进宽松的工装裤里,又罩了一件衬衣,没系扣子,就那么自由散漫地穿着。

晨光熹微静谧,烟云般裹了他一身落寞。

裴夺心中一动,大步向他走去。

贺知寒抬头,露出笑容,招了招手:“裴夺!”

一瞬间朝气蓬勃,浑不似在墓地。

裴夺从宽大的风衣外套里摸出一袋仍然温热的牛奶,递在贺知寒手里:“给你的。”

贺知寒浮夸地“哇”了一声,双手捧过,眉眼含笑:“谢谢老婆!”

贺知寒在前面走,裴夺沉默地跟着。

“我每年的今天……啊,算了,其实也不是每年,偶尔吧,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来看看她。”

贺知寒一边吸牛奶,一边悠闲地聊天。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我的妈妈。”

裴夺摇头否认。

“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贺知寒的话语从寒风中传来,带着些微怀念的笑意。

贺知寒的母亲柳飞絮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并非是贺知寒的父亲出轨造成的,在遇到贺父之前,她就已经是这样了。

因为家世很好,又是独生女,当时还是个穷小子的贺父,处心积虑地接近了她。

“我有抑郁症,不是一个适合恋爱或结婚的对象。”她坦言。

“但如果不是你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贺父说。

贺父在追求她这方面殚精竭虑,最终如愿以偿。

在贺知寒的记忆里,童年是非常幸福的。母亲温柔,父亲纵容,吃穿玩具从来不缺,做一件简单的小事都能得到很多夸赞。

直到外祖父去世,贺父渐渐展露出本性来。

家暴倒不至于,只是冷暴力,夜不归宿,出去跟别的男人厮混,浑不在意妻子的心情。

“妈妈……”小小的贺知寒担忧地看着发呆的母亲。

柳飞絮眨了眨眼睛,目光逐渐聚焦在贺知寒身上,忽然笑起来,抱着他做了个“举高高”的动作。

然后很快因为手臂无力,若无其事地又把孩子放下来了。

“乖宝贝,怎么啦?”

贺知寒绷着脸,严肃地说:“是他不好,你不要难过。”

柳飞絮愣了一下,随后开怀大笑,一点也不像个淑女。

柳飞絮抹了抹眼泪,没有因为他还小就敷衍过去,而是认真地说:“没有的事,结婚不是因为喜欢他……”

她苦恼了一下怎么解释:“妈妈看他追得那么辛苦,我自己又什么都无所谓的,成全一个人也不会怎样……啊,虽然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是同性恋啦。”

贺知寒问:“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呢?”

柳飞絮说:“正常来说肯定不会这样的,但妈妈有心理疾病嘛,很难快乐,所以就觉得,既然我这么不快乐了,就成全别人,让别人快乐也好呀。”

这个年龄的小孩都是十万个为什么大合订本,贺知寒也不例外:“那妈妈为什么很难快乐?”

柳飞絮思考了一下:“因为人是不同的。你看,大部分植物喜欢阳光,但也有少部分,必须在阴暗的环境里才能生长……妈妈是一朵蘑菇!”

贺知寒没怎么听懂,努力想了想,理解到母亲不会因为父亲伤心,就放过了这个问题,继续说:“那我怎么能让蘑菇开心呢?”

柳飞絮又被自己的孩子可爱到,蹲下身吸猫似的把小孩抱在怀里揉捏:“蘑菇看着小蘑菇就会觉得很开心啦!”

贺知寒转了转脑袋瓜,意识到自己就是“小蘑菇”,骄傲地昂起头,觉得自己可太厉害了,不愧是我!

“她一直是个乐观又爱笑的人,”贺知寒走到墓碑前,一朵花都没带,双手插兜,很不端庄地站着,“至少在我面前是。”

“所以,当我爸告诉我,她自杀了的时候,我觉得他在开一个很烂的玩笑。”

柳飞絮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贺知寒,一旦成年,贺父就要全数归还。

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一封信件。

“……我很抱歉,宝贝,不能陪伴你走过漫长、痛苦、无聊的人生,大概是我唯一的遗憾。可是,我现在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就幸福得发颤,我没办法抵抗来自魔鬼的诱惑,那是最绝对的宁静和自由……”

“……我甚至还想过连你一起带走,哈哈,有没有被吓到?对不起,但是大蘑菇真的很喜欢小蘑菇,她害怕小蘑菇会觉得孤单。”

“你爸虽然是个行走的垃圾,但是你,亲爱的宝贝,你可是天选之子!超级小可爱!女娲补天的彩石!东海鲛人的遗珠!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我,你的老母亲,足够独一无二,就连dna都是七彩炫光镶钻的。”

“呜呜,宝贝,虽然再有来世我也不想投胎了,但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之一。”

“妈妈要早点下去打工,等你七八十年之后来见我,我就是富一代了!妈妈罩你!”

“真的,我本来是很悲伤的。”贺知寒无奈地扶额,“但我哆哆嗦嗦打开信,看完的心情,真是……日了狗。”

“神他妈镶钻dna,我小时候还真信了,特臭屁地跟其他小朋友炫耀……”

往事不堪回首。

“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贺知寒伸手抚了抚墓碑,“一个抑郁症患者,竟然能给我留下这么多关于快乐的回忆。”

裴夺:“……”

裴夺说:“妈妈很了不起。”

贺知寒手一顿,回头,故意问:“老婆,你这就……认上关系了?”

两人并没有确立关系,裴夺知道他只是口嗨,所以顺着他回:“是啊,应该给岳母带点花来的。”

贺知寒果然对称呼浑不在意,连忙摆手:“别别别,她的性格,一定会说:别搞这些形式主义,给人家植物的生殖器留条活路吧!”

远处正在献花的路人:“……”

裴夺笑了笑,向贺知寒伸出双臂:“来,抱抱。”

贺知寒一怔,没反应过来,就被裴夺勾着腰拥进了卡其色的长风衣里。

贺知寒……贺知寒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整天嘴上喊着老婆老婆,但这只是漫不经心的玩笑话,并不代表他心底真的对裴夺亲近。

只撩不娶,心理防线高,有些人天生如此。

贺知寒正打算说点玩笑话打破这奇怪的氛围,裴夺就按着他的后颈,轻声问:“真的不难过?”

被裴夺圈着哄着,那声音带起的温热气流似乎在缠绵地亲吻他的耳尖。

贺知寒本能地偏头闪躲,但裴夺反而更紧地搂住了他。

贺知寒的表演欲立刻上来了。

贺知寒低着头,靠在裴夺肩膀上,反手抱住他,刻意压着声音说:“是有一点……”

“怎么办,老婆,安慰我一下吧。”

“……嗯。”裴夺应了一声。

贺知寒立刻蹬鼻子上脸,抬起头,笑容灿烂地指着自己的脸:“那,老婆亲一个?”

贺知寒的初衷只是想恶心一下直男罢了。

他万万没想到裴夺跟个霸总似的卡着他的下巴,不动声色地偏头,极其缓慢地、一点点靠近他。

贺知寒岂会低头!

裴夺平时做什么都顺着他的,怎么可能跟他争这个?

贺知寒心底是有点慌,但男高中生就是这样的,面子大过天,退缩是卵蛋。

所以,当裴夺颜色浅淡的薄唇切实地落在他嘴角时,贺知寒当即瞳孔地震。

更没想到的是,裴夺并不适可而止,反倒再亲了一次,云淡风轻地问:“好了,还想要吗?”

贺知寒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转了。

“你……”你还真亲啊?!

“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喜欢你?”裴夺就像是随手写上一道漏掉的题目一样,轻松又自然地丢出一个炸弹。

贺知寒深吸了一口气,用相当大的毅力镇定下来,冷静地说:“你等等,你先放手,我们聊聊。”

裴夺尊重地松了手,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刚想拒绝的贺知寒:“……”

“给我一个机会。”裴夺说,“我知道你想跟别人保持距离,今天带我来这里对你来说已经是最亲密的行为了,是不是?”

又被预判心理活动的贺知寒:“……”

贺知寒侧过身说:“我没想过这种事。”

裴夺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今天却有几分锐利的攻击性,尽管他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因为父母相处不好,所以从心底不相信自己能经营一段亲密关系?”

贺知寒:“妈的,你好好说话,不要人身攻击哈。”

裴夺笃定地下了结论:“原来如此,你不是讨厌我,只是没自信能长久。”

贺知寒:“……”

裴夺笑了:“我还没追过人……恐怕你也不喜欢被刻意追求,所以,别躲我。”

贺知寒一整个小脑萎缩,脸都木了:“……你是不是在威胁我?你就这么对我?”

裴夺后退了一步,以示尊重:“没有威胁,是真的,喜欢你,想见你,说实话,意识到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自我怀疑了很久,还是觉得,我恐怕真的……”

喜欢你。

贺知寒单手捂脸:“停!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别说了。”

心脏违背主人的意志,在激烈地跳动。

如今的贺知寒回忆起往事,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一边对身侧跟母亲同样患有抑郁症的盛珏心存怜惜,一边又对身在医院加班的裴夺思念暗涌。

我真是个渣男,贺知寒反省了三秒,抱着盛珏,心满意足地睡了。

等明天,就又能相见了吧。

20医院

三年前,自杀未遂后。

缓慢眨眼,意识归位,盛珏嗅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十分遗憾地想:没死成,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天时地利,再加上一股机缘巧合得来的冲劲儿,才能颇具行动力地死上一死。

暗自叹了口气,盛珏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病房。

……病房?

因为有消毒水的味道,手上还挂着点滴,盛珏下意识以为自己在医院。

然而,四下望去,木质地板,真皮沙发,玻璃茶几,内嵌巨大屏幕的墙壁,开阔的落地窗,身下是柔软且厚实的床垫,蓬松的被子仿佛才刚刚从太阳底下取回……

盛珏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其实我已经死了?这里是天国酒店?

咔嚓。有人开门进来了。

“……”盛珏半坐起身,看着裴夺,一时无言。

裴夺穿着白大褂,金边眼镜安静地站在鼻梁上,听诊器柔软地在他脖颈上弯腰,他垂下的手中夹着一份病例,看起来有几分斯文。

裴夺只身进来,站在床边,冷冷道:“我今天本来不用上班。”

盛珏:“……”

裴夺点了点病历本,继续散发冷气:“而且写病历真的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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