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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一(不起眼的青年)

 

「这是你的鱼蛋粗面走葱,谢谢惠顾。」

一手递上客人订制的外卖,另一手收下客人的付款。青年礼貌地弯腰,直至客人关上房门,方才阔步离开。

青年的名字是陈弘文,是个普通的外卖快递员。

年仅二十三岁的他,从中学毕业之後,因为偏科严重,导致整t成绩未如理想,达不了大学的招生要求,只好提早投身社会。之不过因为学历的低下,加上没有就职经验,让他在职场上不太顺利,於不同的职业之间辗转,一晃眼便五年过去。

而现在,他姑且在一间茶餐厅里工作,单纯混一口饭吃。

「时间尚早啊。」

距离原定时间有些落差,陈弘文打算在附近悠转一会,才回去打工的茶餐厅。

有条不紊地完成工作,接着在工作之余的时间放松心情……陈弘文很享受这样慵懒的时光,他总是在送完外卖以後,在附近的公园、街道上闲逛,每天几乎如此,本人也未曾想过改变这样的习惯,日复一日地重复。

直至当下,他碰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不远的拐弯处--

身穿西装外套及白se衬衫,下半身则是黑se短裙,看上去俨然一个办公室打扮的成shunvx,正挽着棕se手提包,踏着一双高跟鞋,徐徐走入陈弘文的眼前。

尽管变化非常之大,陈弘文还是认出了她是谁,乃中学时期的同窗,成绩斐然的才nv周敏。虽然交谈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是陈弘文也知道她的厉害,每一学科都有着卓越的表现,让她位於全级排名之首,是每一个同学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这样优秀的她,即使进入了哪个大学也没有问题,前途当然是金碧辉煌。相反,自己只是个念书不成的窝囊废,仅仅是赚着快钱度日……

面对周敏,陈弘文便感到自惭形hui。他别过头,打算装作没有看见周敏,却被周敏所注意到,唇瓣微启:

「陈弘文?是你吗?」

听见周敏轻唤自己,陈弘文只好回头相视,勉强地挤出笑容。

「嗨,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啊!」

周敏凑近上前,身上的胭脂香气便扑鼻而来,令陈弘文意识到距离的拉近,不自禁後退一步。

「……怎麽了?」周敏狐疑。

「没、没什麽!对了,你近来还好嘛?」

「还算过得去吧……要不我俩找间咖啡厅聊聊天?」周敏微笑。

即使是关系较疏的同学,周敏也可以待人亲切,这也是她受人欢迎的一项特质吧……陈弘文心中慨叹。

俩人找了间附近的咖啡厅,其昂贵的饮料消费,令陈弘文一度愣住,急急翻看自己的银包是否足够应付。

「你要点什麽吗?」

「我?让我想想……」

难得一见,可不能丢人现眼!陈弘文把心一横,决定点了杯最昂贵的咖啡,以此掩饰自己潦倒的一面。然而周敏的选择,却出乎陈弘文所料,只是要一杯最便宜的巧克力。

「周敏……你要这个便可以了?」

「嘻,这里的巧克力可好喝呢。」

察觉到自己的孩子气及愚昧,陈弘文有点气馁地啜了口咖啡,眉头不禁为咖啡的苦涩而蹙起,开始懊悔自己的选择。

「陈弘文,你现在做什麽工作?」周敏率先打开话匣子。

「啊……其实啊……」感到有点难以启齿,陈弘文吞吞吐吐地说,「当外卖……外卖快递而已。」

「哦?那我惠顾你们餐厅是不是有优惠呢?」周敏打趣说道。

「当然!我会赠你一杯n茶……免费的!」

「哈哈,谢罗。」

悠悠地啜了口巧克力,周敏看上去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张,彷佛在跟普通的朋友打交道。观察起周敏现在的模样,陈弘文觉得她b以前变漂亮,五官轮廓更突出了,脸颊的婴儿肥也消失了,耳根甚至穿了耳环,为她的形象添了几分成熟美。

反观自己,除了多出几根胡子,面容更加憔悴以外,好像也跟以前没有多大差别,不过是从小男孩变成年纪大一点的男孩而已。

「……对了,周敏你最近过得如何?」陈弘文礼尚往来地问。

「我吗?」

「虽然我猜不出来,不过肯定是投身什麽大公司对吧!」

「不对哦。」

「什麽?」

「我是一间出版社的编辑,公司才刚刚起步,称不上规模大,财政也十分紧张呢。」周敏苦笑。

陈弘文感到不可置信,以周敏的实力衡量,晋身大公司工作绝对不是问题,成为医生律师等上流人士也并非难事,何苦要屈就一间出版社?

「不过啊,我很开心。」彷佛看穿陈弘文心中的疑问,周敏继续说下去,「帮助不同的作家,刊登jg彩的文章,於我来说可是件无b鼓舞的事!」

「感到鼓舞?」

「对!很久以前……打从小学开始,我便很喜欢看书,每当我看完一本有趣的书,都会觉得jg神饱足,彷佛心中的空洞被填上了。随着量越来越多,我渐渐萌生一个想法,那就是经自己的双手,完成自己一直以来喜ai的书籍。」

听着周敏娓娓道来,陈弘文觉得自己逐渐理解她的想法。即使共度六年的中学时光,陈弘文也只是跟周敏保持一定的距离,观察她获奖、被人称赞的表面,从未接触她内心的想法,未曾深入了解过她。

微风轻拂,牵动了咖啡的表面,波光粼粼。

「陈弘文,别怪我说话直接……」

周敏先是乾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後缓缓说道:

「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什麽?」

「就是指……你现在的工作。」

果然是来挖苦我的嘛……陈弘文心中不悦,以为自己被人看轻,而周敏也察觉到他的心情,连忙矢口否认:

「不!我绝对不是看轻你!倒不如说……我认为你拥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

耐人寻味的一番话,g起了陈弘文的兴趣。当他想打听下去时,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中断了俩人之间的对话。

点头表示歉意,周敏将手机捧在耳边,轻语交谈几句後,便挂掉了电话,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工作……」

「没关系,你去吧。」

临离开之际,周敏忽然回眸,冷不防说了一句:

「我曾经……看过你写的文章,那真是非常动人的故事。」

话毕,她便迳自离去,留下愕然的陈弘文。回去的路上,陈弘文不断思忖周敏所说的话,既意外又疑惑:到底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

自己确实是尝试过写,之不过後来因为某种原因,只好半途而废……或许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吧?他模模糊糊地猜测。

「喂!外卖仔!」

听见老板呼唤自己,陈弘文这才回过神来,正身处於店舖中,距离打烊还有很短的时间,店内已经没有其他客人,显得清静休闲。

茶餐厅的老板,是个外表有点肮脏的中年大叔,人称「梁叔」。他对待陈弘文总是没有保留,想到啥便说啥,是个表里如一的家伙。

「又在发愣?你小子……从外面回来之後便不太对劲,整天神不守舍的,是碰见了美nv吗?」

「才不是……不,她也算是美nv吧。」

「什麽?」梁叔怱怱从厨房跑了出来,伸手绕过陈弘文的脖子,不怀好意地笑,「有没有照片参考一下呢?」

「没有啦!」推开烦人的梁叔,陈弘文正经地说,「对了,这几天我要休假,暂时不来店里了。」

「啥?」梁叔瞪大双眼,样子颇为吓人,「你不在的话,谁替我送外卖啊?」

「谁管你,自己走着瞧。」陈弘文冷冷地说。

见时间差不多打烊,梁叔皱着眉头,扬手驱赶陈弘文:

「成了,你三天後好回来啊!现在给我滚蛋。」

「那我走罗。」

目送陈弘文下班,梁叔点燃起一根香菸,往嘴里ch0u了一口,狐疑地喃喃自语:

「这小子真是……突然要请假三天,到底g啥去?」

哼着轻松的小调,陈弘文回到家中,率先做的不是换掉衣服,而是走到书柜跟前,翻找他搁置已久的一件东西。

「咳、咳!找到了!」

拍掉笔记本表面的灰尘,陈弘文按不住雀跃的心情,迅速翻开书页,上面记载他曾经手写的,经过漫漫时光的磨蚀,部分文字甚至出现褪se。

「哈,当时的我文笔还不赖吧。」

为自己写下的故事沾沾自喜,陈弘文翻着翻着,很快便翻到空白的一页,尚未完成……

这就是陈弘文想办的事情。

打开台灯的灯光,陈弘文坐在桌子前,久违地执起铅笔,尝试写出故事的後续。然而他没有接触书本长达五年,不少词汇及文法都已经遗忘掉,执笔忘字也再所难免,导致他感到障碍连连,进展不太顺利。

抱怨自己的愚钝,陈弘文只好到附近的文具店,掏钱买了一本字典回家,对着字典边看边撰,以确保自己的语法没有差错。

查阅字典、写上文字、擦掉错字……换作一般人的话,很快便会感到烦闷而放弃吧,但是陈弘文这方面不一样,纵使过程繁冗且重复,他却没有觉得无聊,反倒是沉浸於创作的喜悦,一埋头便过去了几个小时,专注非常。

从白昼到黑夜,陈弘文都没有停止写作。他要是肚子饿了,便会煮泡面吃,然後继续写。即使是煮泡面要等待的三分钟,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同样花在写上。

整个脑子,均被无穷的灵感和创造力所填满。那些被他埋藏五年的写作灵感,如今一次过爆发涌出,使笔尖游走於方格纸上,纵横斜撇不停,留下乌黑的字迹。

几乎重复的三天过去,陈弘文逐渐抵不住疲劳及睡意,jg神趋向涣散,终於力竭而倒,卧倒书桌之上,陷入昏睡之中--

梦中,有声音正在呼唤:

「爸爸……」

置身漆黑无光的空间,陈弘文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听见一把银铃nv声甫现,频频传入他的耳畔。

「睽违五年之久,终於--」

猛地睁开眼睛,陈弘文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反应过大,不小心撞上椅子背,连人带椅摔落地面,为疼痛而发出哀号。

「又是莫名其妙的梦……」

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陈弘文的脸se随之变得惨白,当下的时间来到十二时正,而他的上班时间原定是八时半,毫无疑问已经逾时!

「糟糕!要迟到了!」

不由得惊呼出声,陈弘文草率地更换衣服,连凌乱的头发也没有整理,便夺门跑出屋外,盼望梁叔会嘴巴饶人。

想当然,梁叔十分生气。

「臭小子!si哪里去了?店里可忙得很!」

鼻孔几乎要喷出热烟,梁叔一边处理手上的单子,一边怒瞪着陈弘文骂道。陈弘文低头道歉後,便立即恢复工作,挨家挨户地送外卖,骑着的摩托车不曾停歇,於马路上穿梭飞驰。

直至傍晚,陈弘文才完成外卖快递的工作,疲惫不堪地回到店里。此时的梁叔,正在擦洗碟子及碗筷,总算迎来一天最为清闲的时候。

「外卖仔,这几天玩得还开心嘛?」梁叔突然问起。

「还可以吧。」

梁叔缓缓抬起头,察觉到异常的地方,皱起粗眉说出:

「你怎麽有黑眼圈了?」

「咦?」陈弘文惊呼,他自己亦没有注意到。

「g什麽呢?藏着掖着的……难道是不能见光的事情?」

「才不是!只是我……」

见陈弘文yu言又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梁叔0着下巴想了一会,便冒出了一个主意,跟陈弘文提出:

「外卖仔,反正你下班也是回家吧?跟咱一块吃夜宵去!」

「哈?为啥要我陪你吃夜宵啊?」

「不要唠唠叨叨!你的份我替你付了!」

被强y地拖走的陈弘文,与梁叔一块到某个夜宵摊子吃夜宵。摊子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周遭都是解馋的吃客,为宁静的夜晚添了几分聒噪。

「弄两份肥肠面,还有两瓶啤酒!」

乾脆俐落地点了菜,梁叔打开了啤酒瓶盖,迳自喝了一口,仰头直呼酣畅。

「外卖仔,咱们来聊一下你的事吧,你这些天究竟在g什麽来着?」

陈弘文犹豫片刻,他始终需要一个可以直抒x臆的对象,而他也没有多少朋友,眼下只有梁叔一人可以谈心,便不再隐瞒,缓缓地开口:

「……我如实地说出来的话,你可不要笑话我啊。」

「我不会!」

乾咳一声,陈弘文坦然说道:

「最近我开始写。」

「写?」梁叔诧异。

「过去三天就是g这回事。」

听罢,梁叔面露失望的表情,忍不住低头叹息。

「我还以为你泡妞不成,才会表现如此憔悴,没想到只是写故事啊……」

「让你失望真是抱歉哦!」陈弘文涨红了脸。

抿了一口啤酒,梁叔又继续问下去:

「写故事而已,为啥你会愁眉苦脸呢?是没有灵感吗?」

「不,故事已经写完了。只是我在烦恼……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什麽意思?」

「我应该把它收藏起来?还是投稿参赛?老实说,我很害怕投稿落选,这不意味着我的心血被人否定,没有出版的价值吗?倘若如此……」

说着说着,陈弘文感到自信缺失,声音逐渐变小。在旁听着的梁叔,突兀问起一个问题:

「小子,你这个内容大概是讲什麽?」

「内容?嗯……就是描述一国公主,因为国家被人侵占,家族遭人杀害,而落得颠沛流离、孑然一身的窘境。尽管命运多舛,她还是没有自暴自弃,透过修行提升自己的剑术,并且认识志同道合的夥伴,击败接踵而至的敌人,最终夺回家园,复兴国家的故事。」

「……很普通的故事呢。」

「果然啊!」陈弘文捂住脸,左右摇晃身t,「糟糕!这下子一定会落选!」

「别随便陷入悲观!那个你有带来吧?给我瞧瞧。」

「什麽?你要看看?」

「不看怎麽知道厉不厉害?」

从挎包里掏出,陈弘文将之递给梁叔,叮嘱他要小心对待。在旁静候梁叔读完,陈弘文觉得时间有点儿漫长,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梁叔的读後感。

然而,梁叔还未读完整本,便阖上了,这出乎陈弘文的意料之外。

「怎麽了?很难看吗?」

「……」

「为什麽呢……是故事的情节无聊吗?让人难以代入角se的想法?」

「你听我说!陈弘文!」

梁叔突然扬声,g起其他吃客的注意。他乾咳一声,其他吃客又撇回头,佯装若无其事。

「那啥……我看不懂啦。」梁叔难为情地说。

「什麽?」

「你用的字太复杂了!我一个粗人,小学念完便没有再念书,很多字也看不懂!」梁叔一气呵成、两颊泛红地说。

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陈弘文跟梁叔彼此沉默,直至两碗肥肠面端上桌面,热腾腾的香味直抵鼻腔。

「但是……」梁叔率先打开话匣子,「透过这篇,我感受到你的努力。屡屡擦掉错字的痕迹、书页因橡皮擦用力而泛起的褶皱……种种迹象,都是你认真写的证明。」

拍了拍陈弘文的肩膀,梁叔目露赏识的眼神。

「去参赛吧!一定会有人欣赏你写的东西!即使落选了,被淘汰了,也千万不要气馁,没有人可以否定你的努力,你的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

没想到梁叔痞子一般的外表,居然可以说出一番动人肺腑的话。陈弘文静静地听着,内心确实受到鼓舞,心中的y霾渐渐消散。

「不过,要是你落选可最好不过!这样你便得继续替我送外卖了!哈哈!」梁叔大力拍打陈弘文的後背,发出爽朗的笑声。

「要是我成功了,一定辞掉你那儿的工作!天天加班什麽的谁撑得住啊!」陈弘文赌气说道。

「哈哈!那我现在先敬你一杯!未来的大作家陈弘文!」

两人边说边笑,喝下一杯接一杯的啤酒。煮面的夜宵摊摊主看见,以为俩是感情和睦的父子关系,不禁莞尔而笑。

吃完夜宵,梁叔已经喝得醉醺醺,必须陈弘文搀扶才有办法走路。尽管梁叔长得凶神恶煞,其实他十分卒仔,酒量b一般人差,寥寥几杯已经可以喝得酩酊大醉。

「喂,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太多牛n味……朱古力味无顶企……」

梁叔似乎听不见陈弘文的话,自顾自地唱起某首儿歌。陈弘文不由得哀叹,该如何处置这个烦人的老板才好?正当他如此懊恼时,街上的路灯倏地熄灭,而後光芒重现,整条街道不见半个人影。

虽说当下是凌晨,但是整条街道也没有人的话,未免太过奇怪了吧?陈弘文心想,旁边的梁叔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说道:

「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

顺着梁叔所指的方向看去,陈弘文定睛一看,冷汗冒出了脖颈,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後退。原因无他,就是眼前的人长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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