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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寺在荆州一带颇负盛名, 香火鼎盛,寺庙也修缮得威严气派,寺里有大小和尚百十余名。
赵宴平与戴昌都是常服打扮, 扮成主仆走进了清泉寺。
入了寺, 赵宴平直接去找主持了。
见了主持,赵宴平才摆出大理寺官员的腰牌, 单独问了主持一个问题︰“寺里的念恩和尚皈依佛门之前,是什么身份?”
清泉寺里和尚众多,但主持对念恩和尚印象很深,回忆道︰“念恩初来我寺时, 衣衫褴褛乞讨为生, 他自称是孤儿,从小乞讨, 全靠善人接济才活了下来。”
这话越发证实了赵宴平的猜测。
他让主持找个不会令念恩和尚起疑的理由叫念恩过来, 并且派戴昌暗中跟随去传话的小和尚,以免念恩过于警觉, 逃了。
传话的小和尚并不知道陌生的男施主与主持谈了什么, 也不知道戴昌就在后面跟着他, 所以小和尚找到念恩时, 神色如常, 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念恩平时做的是替香客奉香的差事, 此时正在观音殿, 得知主持找他, 念恩将差事交给传话的小和尚,不急不缓地来了主持这边。
他一进去, 戴昌就守在了门外。
念恩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疑惑后, 他站在茶室门外,请示问︰“弟子念恩在此,不知主持师伯召弟子何事?”
主持道︰“进来吧。”
念恩挑开帘子,一抬头,才发现主持对面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冷峻男人。
赵宴平也在看他,只见念恩虽然年约三旬,长得却白皙清秀,个子也不高,乍一看似文弱书生,更加令人难以将他与焚尸案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赵施主有什么要问念恩的,尽管问吧。”主持说完,便静坐在一旁,默默地转动着佛珠。
念恩疑惑地看向赵宴平。
赵宴平审视着他问︰“你可认得府城的倪氏,因为生不出孩子愧对丈夫跳河自尽的倪氏?”
念恩在听到“倪氏”二字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在赵宴平说出“愧对丈夫跳河自尽”八个字时,他眼角抽动,唇也快速地抿了一下。
“小僧……”
“你可知,倪氏死前曾与倪顺商量,如果能与郑勇和离,她便要收你为养子?”赵宴平打断他的话道。
门外侧耳倾听的戴昌皱起眉头,大人怎么没跟他们提过这个?
刚刚还想掩饰的念恩却在赵宴平说完之后,突然手臂颤抖,抬眸之际,眼中竟落下泪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宴平,嘴唇颤抖道︰“她,她真的这么说过?”
赵宴平面无表情︰“是,所以我怀疑,她当年并非跳河自尽,而是被郑勇推下了河,郑勇不想与她和离,便杀了她。”
念恩泪如雨下,突然跪到地上,双手撑着地,一边落泪一边自责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她不会狠心离开他,没有我,他就不会将她往死里打,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烧死……”
赵宴平攥紧了拳头。
他猜到念恩是凶手,猜到被郑勇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尸体不是倪氏,猜到倪氏真正的死因可能与火有什么关系,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倪氏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我可以定郑勇的罪。”
念恩以为他是来查倪氏真正的死因的,也是十九年来唯一怀疑过郑勇杀妻的官员,为了治郑勇的罪,念恩跪在地上,将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的冬天,九岁的念恩还是个小乞丐,就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倪氏送了他两个热馒头,还送了一件旧袄子给他。念恩知道她是好人,从别处讨不到饭,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念恩就去找倪氏,终于有一日被郑勇发现,那也是念恩第一次看到倪氏被郑勇打。
念恩不敢再去了,他宁可饿死也不想连累倪氏。
可倪氏在乞丐堆里找到了他,宁可自己少吃点,也要省下饭菜偷偷养他。
在倪氏的帮助下,念恩撑过了那个冬天。
春天的时候,郑勇发现倪氏还在送念恩吃食,不但打了倪氏,还想打他,是倪氏拚死抱着郑勇的腿,才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念恩再也不敢与倪氏有联系了,可他也舍不得离开倪氏,就仍然在府城一带晃荡。后来,他与倪氏约好每个月在郊外见一面,念恩学会了抓鱼打鸟,倪氏就架火帮他烤着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那郑勇竟然又寻了过来,郑勇以为鱼是倪氏买的,上前就是一脚,将倪氏踹[醋溜文-学发最快]倒在篝火里,念恩想去扶她,郑勇便要来打他,被倪氏抱住腿,催他快跑。
当年的念恩只是一个瘦骨伶仃的十岁孩子,郑勇却长得人高马大,念恩拚了命的跑,一直跑到山坡上,确定郑勇没有追上来,念恩躲在山坡一侧偷偷往回看,看不清郑勇的脸,也看不到倪氏,只看到郑勇的不远处,有一片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