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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6

 

我说不会,可是她听不见,我看见,眼泪又从她的眼角滑出来。

是的,我不会怪幼晴,相反,遇见她,我很快乐,是她让我有了想求生,想反抗的念头,她教会我很多,我应该好好谢谢她的,只是不会有机会了。

幼晴,我真挚而唯一的朋友。

如果你听见风吹过耳边的声音,看见阳光下的尘埃缓缓飘落到掌心,

我希望你能知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认识某些人,经历某些事,快乐要比难过多很多。

所以,请一定别为我的离去而难过太久。

30

高三的生活平静得如同一汪深泉,试卷、习题,几乎占去周幼晴休息之外的所有时间。

乔安安离开后,她的性格变得更不合群,除了陈笛偶尔的问题之外,她的那汪泉水泛不起一点涟漪。

头发倒是长长了一点,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她的发梢恰恰达到耳垂的位置。

她脸小,又素净,整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冷冷清清的,这样的齐耳短发造型,倒有点像是民国时期的女学生。

也难怪钟袁再见到她的时候,差点没认出。

是,他来找她了,照旧的意气风发,穿着精英,靠着豪车等在校门。

不过这会儿,他摘了眼镜,换了辆车,看着比之前贵点。

她从人群里走出来,被他叫住。

“谈谈。”他说。

周幼晴从头到尾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谈的。”

他左右不过是觉得自己没忘掉他又或者是寂寞了才会找过来,周幼晴自觉没必要陪他演这场戏。

他也不生气,从西装口袋取出一盒烟,递给她一根,语气平和,“一起抽根烟的时间总有吧?”

周幼晴看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倒是想知道钟袁这回儿又憋了什么屁话。

车开了一截路,停在河堤边,两个人在车内吸烟,车窗紧闭着,他开了很低的冷气,香烟味在车里回荡,钟袁吸烟的样子不是很熟练,他只吸了几口,然后一直在看她抽。

周幼晴抽烟的时候,眼神就会变得很漠然,淡淡的看着周围的景色,仿佛置身事外,她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他还真是不太习惯。

“回钟家吧。”

周幼晴听到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只当有什么一晃而过,她看着前面,继续吐着烟雾。

“外公也挺想你的。”

这是钟袁的第二句话。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右手夹着细烟顿在嘴边,微微偏头看他,漂亮浅棕的眼睛含着冷艳的笑意,语气夹杂着一点揶揄,“所以你这是在求我回去?”

“小晴,我现在才懂得,很多事情是没法用物质去衡量的,”他靠近,身上的淡雅香气逐渐萦绕而来。

周幼晴看着他的唇瓣一张一合,“我没办法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跟我回去。”

就在唇瓣快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周幼晴举着烟的手隔在两个人之间,她挡住他的唇,笑了笑,“钟袁,你当我是你养的宠物吗?说几句好话就找不着北要跟你回家了,你的自信分我点可以吗?”

钟袁拧眉,要说什么,恰好他的手机响起来,在他挂断之前,周幼晴看了一眼备注。

她冷笑,“我跟你回去做小三吗?”

她说话向来直白,钟袁脸色铁青,看着她将烟掐灭,悠悠的开口,“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还没离婚吧?”

他不语,周幼晴嘴角噙着笑,“算了吧,我没那个兴趣。钟袁,做不到完全的孤注一掷就不要总来招惹我,你知道的,我最看不起擅长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周幼晴低眸笑着说,

“别逼我找到你的太太,你应该不希望她知道这种事情吧?乱伦不是什么说得出去的东西,好好做你的钟老板,别再来了。”

“我们,这回儿是真的散了。”

她弹弹烟身,拉开车门下去了,洒脱得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31

高考结束的那天,梅雨季来临。

一整个暑假,天气都不太好,阴雨连绵,断断续续的小雨下着,总是叫人心烦意乱的。

白天,周幼晴在家看碟片,镇上租到的都是些很老的片子,她无聊的时候倒也能凑合着看看,晚上,周衡回来,他们就做爱。

频率比之前勤很多,沙发、卧室,到处都是他们交合的痕迹。

什么姿势都用过了,仿佛要混合着窗外的雨声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

她的腿挂在他的肩上,被他猛烈的插着穴,没有人说话,屋内就剩下咕叽的交合声。

闷热的温度是即使开了风扇也会流汗的,热气在空中漂浮,周幼晴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让他操。

她把脸埋在枕头,弯着腰挨肏,双手攥紧被单。

“志愿填了?”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落下。

周幼晴闷闷嗯了一声,“昨天填的。”

“是个还不错的学校,我去那边之后,就没打算再回来了,周衡,到那时,你可以不用再对我负责了,别来找我,也别给我发消息。”

他明白,她这是要跟这里的一切做个了断。

包括他,也被周幼晴一并排除在她的新生活之外。

然后,他的插入变得更用力了,扶着腰肢恨不得撞碎她。

周幼晴趴在枕边,侧脸垫在手臂上,问得轻飘飘,“舍不得我吗?”

周衡握着她的大腿大力一拉,把她压在身下操,黑色的眸含着自嘲的笑意,“你周幼晴做什么决定还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没再说话,别过头盯着窗外。

周幼晴报了很远的学校,在北方,周衡没问,她也没说。

离开的那天,是下午。

她很早就把名下那套房子卖了,提前买了火车票。

要走的事情,她没跟周衡说,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讲他也能猜到。

这回再也没有人会来逮她。

当火车缓缓运行起来的时候,周幼晴想起第一次来到这座小镇的场景。

她当时就想,等她见过周衡之后,这个破地方,她再也不会来第二次。

于是,这个机会,她等了一年多。

周幼晴带上耳机,闭着眼听火车轰鸣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人还真是可笑,临了时还总得找点什么来怀念。

当周幼晴拖着行李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原本正在聊八卦的两个女生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一个烫着当下最时髦的波浪卷,化着浓妆,穿着性感的黑色吊带配牛仔短裤,翘着腿坐在床上补口红,另一个扎着丸子头,穿得很乖巧,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搭话。

两个人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收拾行李的女生先开口说的话,“那个,我叫李悦,愉悦的悦,”说完又指了指另一个人,“她是林娇,还有一个室友冉云,她在兼职,我们三个都是一个高中的。”

周幼晴点点头,把行李箱拉到床边,

“周幼晴。”

回应得冷冰冰,对方也不再好接话,耸耸肩开始继续自己的事情。

周幼晴没带什么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就准备下楼熟悉环境。

李悦还礼貌的问了一下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出去吃东西。

周幼晴知道这是熟悉新室友的好机会,但她还是说了句不用了。

32

隆冬,凛冽的风自客车窗户扑打在脸上,刮出刺骨疼痛。

周幼晴坐在最后一排,目不转睛看着不断从眼前掠过的灌木丛,车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大多都是住在这里的老人,她这样的新面孔少之又少。

客车停在站台,老旧的车门缓缓打开,发出‘噗’的一声,尾气随之排放。

周幼晴看了一眼站台上简陋的站牌,下了车。

那间被芳草萋萋挡住的木屋,周幼晴花了点时间才找到。

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劈好的木材堆叠在一旁,垒得有半人高。

前院很大,视野开阔,遍地是枯草的根,一把椅子孤独而伶仃的放在中央。

木屋的门是虚掩着的,周幼晴轻声敲敲门。

“哪个?”屋内有老人孱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地方口音。

周幼晴有点没听清,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婆婆佝偻着身子拄着拐站在门口看她,老人慈眉善目,皱纹在脸上纵横交错,眼眸已经有些浑浊,看见周幼晴,老太太又耐心的问了一次,“你是哪个哟?”

这回儿照旧是方言,周幼晴大概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微微低下头,把乔安安和她的合照给老太太看。

怕对方听不清,她刻意拔高点音量,说话时放缓,又在字句上加重音节。

“外婆,我是安安的朋友,我叫周幼晴。就在附近读大学,听乔阿姨说你摔倒了,我来看看你。”

老人捏着那张照片看了又看,确认了周幼晴真的是照片里被乔安安挽着胳膊的那个短头发的人,才抬手摸了摸她长到胸前的头发,枯槁削瘦的手微微颤抖,“头发,长长了啊。”

周幼晴点点头,“嗯,长长了。”

“你叫,周又、又青?”老人学着周幼晴的普通话,拗口又别扭。

“是周幼晴,晴天的晴。”周幼晴笑着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迟钝的点点头,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快进屋头烤火,莫站在门口吹风了,女娃儿不要受冻,对身体不好。”

老人腿脚不方便,她走得很慢,温暖粗砺的手心搭在周幼晴手背上,莫名就给人一种安心。

周幼晴陪着她走到火炉边,那还是烧着柴火的炉子,火焰烧得正猛烈,屋内被昏暗的火光照耀着,被温暖包围,有种昏昏欲睡的困倦。

“外婆,我明天还是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周幼晴看着正用火钳翻着烤土豆的老太太,又一次提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老人一个人在这里住,昨天在菜地里摔了一跤,邻居要送老太太去医院,她死活不去,迫不得已打电话给乔素萍,乔素萍忙着饭店的事,纠结再三,还是选择联系了周幼晴。

老太太一听这话,急忙摇摇头,摆着手拒绝,

“我不要去医院,我的腿没得问题,好得很,你喊素萍不要担心。”

周幼晴不知道还能怎么劝,她还想说点什么,手心里就被塞了一个滚烫的烤土豆,比拳头还大,烤得全是灰,热气腾腾的,周幼晴被烫得差点没拿稳,老太太从她手里拿过,用旧报纸给她包了一下又放回她手里,老太太笑得温柔,“吃嘛,好吃得很,安安在的时候最喜欢吃了。”

33

周幼晴不太喜欢吃土豆,但耐不住老人家那殷切的眼神,她还是剥皮咬了一小口。

老太太坚持不去医院,周幼晴也就不劝了。

柴火摇曳着,老太太颇有兴趣的跟周幼晴讲乔安安以前的那些事。

老人讲起往事来,总是语言简洁而生动的。

在她口中,周幼晴仿佛能看见乔安安生活的痕迹。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她踏足过。

“她还喜欢画画,啥子都画得像,屋头没得钱给她学,她就自己去书店借书来学,趴在桌子上,好多时候,一画就是一下午。”谈起孙女,老太太的语气始终是和善的,她还把乔安安的那些画拿出来给周幼晴看。

那些用廉价颜料画出来的油彩画,有着一种冲出画面的生命力,气势磅礴,色彩鲜艳大胆。

周幼晴一幅幅翻过去,拿着画纸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从画里看到,乔安安曾经…是真的有在和命运抗争。

只是那个单纯的女孩,还没等来自己的新生活就再也没法碰画笔了。

周幼晴扬起头,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

她红着眼眶问,“外婆,这些画,我能带走吗?”

乔安安离开得突然,周幼晴还来不及留下什么。

甚至连她们唯一的一张合照都是周幼晴出院那天拍的。

“当然可以,你拿去做个念想也好。”

老太太轻拍她的手背,温暖的笑着。

夜,深得寂静,冬天农村的夜晚,空气清透凉爽,周幼晴睡不着,披着外套坐在前院的木椅上盯着天空。

幽蓝的天,星星发亮,连成串的星子挂在天空,肉眼可见的震撼。

周幼晴看得眼眶都发热,越是震撼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越空。

深夜的星星,她看见了,可是那个说要陪自己看星星的女孩,她再也看不见。

啪-

黑暗的屋内,被明亮的光照得无处遁形。

周衡被苏黎扶着坐在沙发上。

黝黑的眼眸被酒意渲染得更冷寂。

房间内,还有丝丝清甜的味道,苏黎穿着一件黑色蕾丝包臀裙,素白的手指往后一捞,卷发披散在肩头,妖娆而美艳。

这一切,都恰到好处。

为了这一刻,苏黎已经准备很久。

为了睡到周衡,她不时暗示,周衡都熟视无睹。

今天趁着他喝醉,她终于有机会,能跟他回来,成年男女,某些事情也不用特意戳破。

她坐在周衡身边,侧身用手指去解他的衣扣,偏头想去吻他的喉结,却被他躲开。

手指顿在第二颗纽扣,苏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听见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周衡,难道你不行吗?”苏黎很不解的看着他,抓着他的手腕想让他脱自己的衣服,“没关系,我们好好试试,可能是喝太多。”

他明明不像不行的样子。

可周衡却帮她滑下的衣领拉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绝情而冷静,“我对你,没感觉。”

气氛再一次凝固。

苏黎想笑又想哭,最后只是从沙发上起身,随意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原来,他真的只是让自己送他回来,没有想做的意思。

被拒绝,好歹也留点颜面,苏黎没多留,踩着高跟鞋走了。

周衡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目光沉沉。

寂静里,他点燃一支烟,酒精麻痹的头脑终于清醒一点。

周衡抽着烟,觉得自己简直可笑。

刚刚都已经到那一步,他靠着沙发,居然想起了周幼晴那双眼。

34

夜幕降临,周幼晴倚着阳台栏杆往下看。

入眼,是一片霓虹璀璨,车水马龙,这座城市,仿佛多晚都这么拥挤、川流不息。

三十六楼。

她喜欢这个高度,偶尔向下看的时候,总是热闹的。

几个月前,她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在附近租下这套房。

高档小区,每层楼都有监控,周幼晴就是看中这里的治安,当即就签了合同。

搬离宿舍的起因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只因为那个叫冉云的自来熟室友动了她桌上的画册,是她从乔安安老家带回来的那些。

大概保护意识过剩,周幼晴开门就看见那个女生手里拿着那本画册时,顿时冷了脸,吓得对方说话都结巴。

那个女生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本画册,没必要这样。

周幼晴冷冷看着她,只说了句,“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熟到你能碰我东西的地步。”

收拾行李、搬离宿舍,她用了两天。

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上传成功’四个字,周幼晴扯扯嘴角。

这些日子,她每周都会不定时传一张乔安安的画到网上,不留下只言片语,总是上传成功之后就下线。

刚开始,只有几个浏览,发了小半年,点赞数渐渐多起来了。

那个名为‘angle乔’的账号下,是一堆粉丝的留言,周幼晴难得有心情,一条条看完了。

大多都在夸画得好看,偶尔有人会猜想‘angle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些猜测总能让周幼晴停住目光。

起初,她想为乔安安留下些什么,哪怕只是虚拟网络上的一个小角落,不间断的更新画作,就仿佛真的还有她存在的迹象。

好像她还活着,还在世界某个地方,继续画自己喜欢的东西。

周幼晴看着那些画的时候,也常常发呆,从外婆家拿来的画林林总总一百多张,整理起来并不是很容易。

可每一张周幼晴都用画框保存起来了。

她为乔安安的画特意留了一个小房间,合照挂在最中央,推开门第一眼就能看见。

这是她怀念她的方式。

周幼晴念的外语系,学德语,算是小语种。

没课的时候,她喜欢泡在图书馆,专业书一遍遍翻到卷边,大把的时间用去看书。

大一临近期末的时候,周幼晴在图书馆被搭讪。

是个叫顾常德的学长,长得文质彬彬。

那时,周幼晴正在为一个不常见的单词发愁,好几本词典上都没找到相关的单词,突然有人把一本书递到她面前,周幼晴抬眼,看见一双很温柔的眼睛,他是笑着的,声音低低的,“看这本吧,1992年之后的再版,很多不太常见的词都能找到。”

那张脸,周幼晴不算熟,但也知道他。

顾常德,德语系常青树,翻译大赛总有他的身影,听说前几天还拿了个大奖。

这并不算太直白的搭讪,于是,周幼晴说了句谢谢。

几分钟后,她果然找到了自己要查的那个单词。

或许是人一旦有了交集就会频繁的遇见,等她反应过来时,顾常德已经和她面对面在食堂吃饭了。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从不会说让周幼晴不适的话,他的陪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她默许的。

只是、那年除夕,顾常德约她去吃火锅。

吃饭的时候,他十分认真看她的时候,周幼晴突然慌了,她真害怕那一秒,他会表白,可他没有,只是微笑着替她把发丝拢到耳后。

周幼晴在那瞬间松口气,只觉得,幸好、他没有。

深夜,周幼晴一个人回家,她抽着烟给那个一直记在心里的号码打了过去。

响了几声就接听了。

可是却没有人说话,然后她听见有人喊了几声周哥,模模糊糊听见周衡的声音。

他好像在说,“你们去,这里我看着就行。”

然后,窸窸窣窣的,他的声音从话筒里渐渐清晰,听他喂了两声,周幼晴把电话挂断了。

那头估计以为打错了,也就没再有过回电。

周幼晴夹着烟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其实,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是,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

35

初春,乍暖还寒,天色蒙蒙亮,周衡靠在墙边低头点燃一支烟。

旁边早餐店前,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微胖男人对他谄笑,声音洪亮,“周哥,你吃什么?”

周衡叼着烟看了一眼,刚起锅的早点热气腾腾,蒸笼飘出白雾,他动了动唇瓣,无所谓的说了句,“随便。”

付军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这里酱肉包好吃,素面也不错。”

目光落在对街饺子馆,周衡抬抬下巴,点点对面,“好像是熟人,我过去看看,你看着来,吃什么都成。”

付军跟着看了一眼,只看见对面有个戴着眼镜的人在吃饺子,看着像是老师,文绉绉的,他不认识,也没听说周衡认识什么老师。

看着周衡走过去,付军转身继续点餐,“老板,三笼酱肉包,两碗素面,多加辣,打包……”

“哎,小周,这么早又要出车啊。”饺子馆的老板看见周衡,热情的打招呼,“吃饭没,请你吃碗饺子。”

周衡递给他一支烟,“有趟钢筋的活要拉去隔壁县,不吃了,我过来看看。”

“去隔壁县啊,那要注意安全,听说那边积雪现在还没处理干净,路滑得很,前几天有几辆小车就追尾了……”老板一边说一边点烟。

周衡看了一眼正埋头吃着饺子的王勇,低眸说了句,“我们走另一条路,不往村尾那走。”

“那也注意点,对了,之前我媳妇要给你介绍的那个表妹,人现在是银行经理了,她挺喜欢你的,要不再考虑一下?”

“别耽误人家了,我没打算结婚。”周衡说的认真。

那老板也只好闭嘴了。

“结账,老板。”

王勇接过找零,发现旁边那道身影挺眼熟的,偏头多看了一眼。

“周幼晴爸爸?”

他不太确定的走上前打招呼,看见周衡的脸后,才谄媚的笑了笑,“真的是你。”

“王老师。”周衡点点头,表情没什么波澜。

“真没想到在这遇见,幼晴最近怎么样?”

周衡垂着眸,眼底情绪被覆盖,他不咸不淡说了句,“挺好的。”

“她可是上一届高三为数不多考到复大外语系的学生,我当时就看好她……”

王勇马后炮打得响亮,周衡在他说完‘复大’两个字后,眉头蹙了一下。

周衡坐在车上,思绪漂浮。

复大、复市外语大学……

仔细想想。

过年那会儿,似乎有过那边的号码打过来,那时他只当是骚扰电话。

或许就是她。

那么,她打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周幼晴坐在电脑桌前,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指间夹着猩红一点。

桌上的手机突兀的亮了起来。

周幼晴看见归属地的那一秒,指间顿住。

她沉默着看那串号码在屏幕上忽闪忽现,许久,周幼晴按下接听键。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像是拉扯着某人心里那根弦。

没有人说话,但周幼晴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那边有飘渺的女声在唱歌,忽远忽近,像是在歌厅,又或者其他地方。

粤语声悬浮而捉摸不定,恍若梦中的轻声低吟:

常常梦见一张脸

然后乍醒

忽然不见

留下了记忆的虚线

像块底片

如梦魇般一再闪现

……

隔着千里的距离,深夜的那通电话,两端的人都没说话,可是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不会出错。

周衡咬着烟,缓缓吐着烟雾。

两个人都不说话,默契的听着那首包房里传出的粤语歌。

歌声像是萦绕的呼吸,如蛇般缠绕,她陪他听完一整首歌。

歌曲绵延悠然,那头能听清的只有烟雾从嘴里吐出的声音。

一曲终了,电话终于被那头掐断。

周衡看着燃到底的烟头,轻轻弹下灰烬。

屏幕上显示着三分多钟的通话记录,周衡扯扯唇,眸色越发深邃。

他知道是她。

36

周幼晴大三那年,顾常德得到一份国外的工作机会。

国际前一百名的外企公司。

那家外企很满意顾常德的简历。

“他们希望我尽快入职。”顾常德说这话的时候,是在食堂。

周幼晴点点头,说着挺中肯的话,“那很好啊,不用等复试,也不用再一家一家投简历,前景也不错,很适合你。”

“那你呢?”

“工作的事,等大四再看吧。”嚼着嘴里的糖醋排骨,周幼晴实在没什么胃口,难得有心情开个不冷不热的玩笑,“说不定到时候还要麻烦你。”

顾常德垂眼,浅浅勾唇,“幼晴,我说的不是工作,我想问的是,你希望我出国吗?”

这算是表白了,认真的眼神,害怕惊动对方而刻意放松的语气。

仿佛只要她摇摇头,就能和他有个美好而安宁的永远。

周幼晴对他歉意的笑,“顾学长,你知道的,我不想是任何人做决定时的意外因素,你应该有更大更好的世界,我也是。”

诚然,从一开始,他们所向往的道路就是不同的。

顾常德出国那天,周幼晴去机场送他。

人潮人涌的候机厅,他在人群中俯首抱了她一下。

“幼晴,我知道你不是怕做谁的意外因素,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我。”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周幼晴怔愣,哑口无言看着他。

他却揉揉她的头顶,“照顾好自己。”语气里的释然和轻松前所未有。

大学毕业,周幼晴进了一家翻译社工作。

日子过得挺枯燥,她每天只需要两点一线,从家到公司,和文字打交道,不需要在乎人际关系。

这样的日子似乎确实不错,安稳又舒心。

只是某些瞬间,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周幼晴盯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也会看着那个麻木机械的自己,愣神地想,这是自己想要过的人生吗?

初秋的风是微凉的,周幼晴又一次拒绝了同事的聚会邀请,在工位待到深夜。

疲倦和寂寞裹挟着她,她登上了那个久违的账号:anl乔

发现已经有了很多粉丝,后台的私信也多到眼花缭乱。

是那个名叫‘儿童关爱协会’的账号引起了周幼晴的注意。

协会里,自闭症和特殊儿童需要捐款资金,而公益展正好可以通过门票收益做到捐款。

很多大v都自愿参加,摄影展、画展、艺术展,五花八门,全国都有公益展出。

‘anl乔’号下的粉丝数量早已经超过办展要求。

周幼晴抿抿唇,点开了‘办展申请表’。

画展的凑备足足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周幼晴按照乔素萍的想法,跟南临中学沟通后,把公益画展开在了校内,由学生自愿付费参加。

画展的主题叫重生。

周幼晴在展厅内把乔安安的故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她说乔安安的无助、说她的勇敢、孤注一掷。

说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句,反对校园暴力。

当天乔素萍也去了,她的发丝被时间拂过,已经有些白发冒出头,看着为女儿发声的周幼晴,她在台下听得眼眶微红。

深秋的枯叶,从脚下踩过,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幼晴从学校出来,拿着电话,跟合作方谈着下一站的画展安排,手忙脚乱的记录下计划,风的力道愈发变大,周幼晴紧紧拿住纸笔,隔着漫天的枯叶。

夕阳余晖下,暖黄的光洒满地面。

她看见对街有人靠着车门点烟,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一如从前般凌厉。

此刻,却与她隔着一条街,深深地对望。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那个人露出一抹久违的微笑。

至此,那个关于秋天的故事结尾是什么。

再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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