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拔针管(微)
好吧,其实虞尧之没想到徐映月真会报警抓人,毕竟以她们家的尿性,家丑不可外扬,在那个定时邮件发出去之前,应该都不会和自己直接撕破脸。
而直到在拘留所换上蓝马甲,蹲在地上了,虞尧之才得知,自己那一烟灰缸直接给王绰砸成了中度脑震荡,至今昏迷不醒。
怪不得早上走的时候连给王绰几耳光人都没醒,原来是真要死了,还以为是装的呢。
虞尧之被王绰养得很好,尽管穿上了破衣服,脸也肿着,但气质上佳,感觉和周围偷鸡摸狗的小贼们格格不入,只站在那里静静思索,就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窥探的目光。
他全当作没看到,只望了望墙上挂着的圆钟,发现时间已到,明白那封贴了自己和王绰结婚照的邮件已经长了翅膀,通过内网发到各位同僚手上了。
这下王绰再隐婚不了了,凭什么既要用这个捆绑自己,又要当清白无辜,咋啥好处都让他占了?
虞尧之情绪上头越想越气,脑子都被热血冲糊涂了。
他一边听着指令站起来,一边想,早知道砸断王绰的鼻梁了,好歹得让他破个相,没了当初把自己骗得神魂颠倒的优秀皮囊,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知道这次难以善了,也没法善了了,因为徐映月这个没了尊贵气的疯婆子走之前对着他说:“你这个贱骨头,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吧!”还有更恶毒的话被他自动过滤了,只剩下苍蝇似的嗡嗡声。
王昙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还回头多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但虞尧之不想分析。
王昙不姓王他还愿意偷情一下给王绰找顶绿帽子戴戴,可惜他姓王。
虞尧之现在是彻底走极端了,从在王绰面前唯唯诺诺到不稀得看一眼王家人,只花了24小时,现在在他眼里,王家那就是一群穿金戴银的孽畜。
学习完法律常识和报刊以后,虞尧之被一伙子小流氓带着下棋,下着下着兴趣盎然起来,难得的有些舒适。
突然觉得要是真坐牢了也挺好,积极改造,出来以后王绰对自己的心思估计也淡了,到时候去老家讨生活。
自己从头开始,之前就当交的学费了。好歹有个本科文凭,管王绰怎么难为人,靠本事吃饱饭还是不难的。
虞尧之想着想着,又满意起来。
他生命力本就顽强,加之受了妈妈自杀的刺激,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所以尽管在王绰手上吃够了苦头,但要说自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然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久,直到发现王绰是在往死里打还侮辱人才爆发了。
可惜棋还没下多久,人就被王绰和王昙提了出去。
王昙一把把人推进车后座,虞尧之不情不愿往里一扑,正巧和王绰阴沉沉的目光对上了。
王绰还穿着病号服,脑袋上绑着纱布,脸色极其难看,他昏昏沉沉靠在颈枕上,阴森森地问:“你是不是发疯了?”
被打多了,虞尧之心有惧怕,下意识打了两个冷颤,但他破罐子破摔了,拧着手指头盯自己脚尖看,“是发疯了。你找我干什么?”
王绰冷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回去没多久,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王绰是个劳累命,院都没时间住,回到家就开始处理家务。
先一脚把虞尧之踢到卧室去关禁闭,再转身应付多管闲事的母亲。
徐映月说:“王绰,那个虞尧之可是把你们结婚照都发出去了!有个同性恋伴侣对公司多不利?开盘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知道就知道了,知道了能怎么样?我让它掉下去,就能让它再涨回来,股价又不是死物,永远不变。”
徐映月还想说什么,全被王绰堵回去了,他脑袋疼得很,实在没有多余力气和家里这群人闹。
抽空又给弟弟王昙下了黄牌警告——若再有下次,王昙也不用和富家千金们相亲了,直接零花钱砍半,送到国外去,再不管他死活。
是的,其实王绰知道虞尧之和王昙没啥关系,就算有也是王昙单方面骚扰。不然以他连虞尧之和别人有丁点儿暧昧都看不得的个性,就不是借题发挥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王绰手里的权势本就是厮杀得来而非天降,心狠手辣自然不必多提,关键对他人都带有防备心,总觉得别人人皮裹坏心,时刻要暗害自己,只虞尧之是个特例。
对虞尧之更多的是扭曲的掌控欲。
那是他一手浇灌起来的嫩苗、养大的小宠,知根知底也知心,后面又叠加了一份亲密关系,全身上下都被自己摸遍了,更是喜欢得紧。
喜欢温暖、陪伴、顺从,喜欢虞尧之漂亮地贴在他身旁,仰着玉白小脸喊老公,王绰表面不咸不淡应了,心里却是酥麻麻一紧,舒服得要命。
王绰是个无情的人,也是个长情的人。换作他人面对宠物噬主的情况,肯定要当机立断掰断对方几根反骨,叫它再不敢造次,但王绰并没有这样做。
主要因为脑震荡没好全就挣脱了徐映月跑派出所来捞人,现在累得半死,真没力气动手,也不愿假以他人之手。
自己打打玩玩还行,万不能让别人碰虞尧之一根手指头。
等把家里清空,只剩下自己和虞尧之隔门相对时,王绰沉默了,他扭曲又别扭地站在卧室门口,想着该怎么处置虞尧之。
重了轻了都不合适,重了怕真打坏了,轻了虞尧之又不长记性,总之两难。
想着想着,又开始疑心虞尧之是不是被打坏了,不然怎么会忽然性情大变,在车上还敢对着自己冷笑:“非要把我带回来,你会后悔的。”
后悔,怎么会后悔?
只是不想虞尧之真出事。
王绰心里涌起许多复杂情绪,酸涩皆有,难以分辨,刚想着这次要不从轻发落谈谈心算了,结果一拧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被子劈头盖脸罩住全身。
猝不及防下,脑袋仍然疼痛不已的王绰踉跄退后几步,紧接着就挨了虞尧之兜心一脚,一下摔坐在门外,被骑在身上狠打。
“你干什么!”
王绰中气不足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因为虞尧之正疯魔了一般在他身上乱捶,“死!去死!去死啊!”
过了会儿力气小了,王绰也不动了,虞尧之脸上挂着泪痕,不知怎地失了神,哀哀说了声:“或者放我走吧。”
却立刻被强壮得多的王绰抓住机会一把推倒在墙上,脑袋撞出“嘭”的一声,虞尧之吃痛捂住后脑勺,又被扯着胳膊狠狠扇了两巴掌,本就没好的脸肿得更高了。
“反了天了你!”王绰全身无力头脑发昏,喝醉了似的颠头跌脑,可愤怒撑起了他的身体,消磨了他的理智,让他一边痛骂一边又踢了虞尧之的胯骨一脚。
虞尧之娇弱些,一下子被打得爬跪在地上,吭吭地吐了两口血沫,嘴巴已经被牙齿硌破了,正在流血,王绰往常是不打他的脸的,今天看来真是气疯了。
不过没关系,他也快疯了。
所以等王绰呼呼吼着站在面前,虞尧之一把抱住了王绰的脚,可怜兮兮地抬头,红肿到滑稽的脸上似哭非笑,他说:“王绰,老公,我都说了你会后悔的。”
王绰看着虞尧之那可怜样子,烦躁得拧起眉毛,说:“有什么好后悔的?你今天闹翻天了,要不是我保着你,你早坐牢了,还不识好歹地闹,你是不是想进精神病院?想进早点儿说,不用这么麻烦。”
看王绰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错,他是一个清醒的醉鬼。
于是虞尧之心里最后一点儿容忍也没了,他轻轻地说:“可是没有你,我也不会闹啊。”
说完,含泪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光,手里也闪过一丝寒光。
锋利的小刀轻而易举地刺破鞋面、扎穿脚掌,短暂的安静后,王绰痛得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他脸色苍白、喉头痉挛,叫都叫不出来。
而虞尧之快活极了,但不忘连忙爬起来,王绰以为他是要去叫救护车,或者逃跑,可都不是,虞尧之趁他没有反抗能力,搬了把折叠椅,劈头盖脸往他身上砸!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就是这么打我的!我再不会忍你了,去死去死去死!!!”
幸好二楼的动静远超往常,管家听了觉得很不对劲,这才赶来阻止,到最后夫夫两人双双住院,一个基本瘫痪,另一个输液包扎。而瘫痪的虞尧之醒了,红印,确实是做不得假。
这样吗?
再一细查,又发现虞尧之因为殴打王绰进过局子,留过案底,后面精神病复发,还不死心地再来一次,下了毒手,将王绰打进医院不说,自己也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这更证实了王绰所言非虚。
所以等了解完情况,所有警察都同情地看着王绰。
一个有钱人,抛弃纸醉金迷的生活,不顾自身安危,对患病的同性恋人不离不弃、悉心照料。
多么痴情,多么难得!
简直可歌可泣!
古语有云,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提当事人还是精神病,简直是一团乱麻说不清。就算退一万步讲,若真把无亲无故、无朋无友的疯子虞尧之放出去,出事了又该谁来负责?
于是这案子彻底成为一滩臭气熏天的狗屎,再没人想沾边。
警察公事公办地做完笔录,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不过是“生活西化的同性恋人产生的家庭纠纷”罢了。
那王绰最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断定大局已定,自己做的准备果然全派上了用场。
从今天开始,虞尧之就算再报一万遍警也没用了。他是个逃不出去的小疯子,只能被自己握在手里。
他心里欢喜,这愉悦又反映到面孔上,最后笑容满面、客客气气地将警察送了出去。
转身回门一瞧,逃跑失败的虞尧之虚弱地躺在床上,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花卷,和王绰大眼瞪小眼地对视。
怪可爱的。
王绰笑着问:“老婆怎么想到要报警的。”
而虞尧之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并不言语,只冷冷地看着他。
王绰叹息道:“报警没用的,别的也没用,都没用。”
是专门留了漏洞,要让虞尧之绝望的。
但王绰没想到,这绝望不仅没让虞尧之断了逃跑的念想,还把人逼的彻底发了疯。
破釜沉舟、不破不立、人不疯魔不成活。
虞尧之决心闹出点儿大事,让王家人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最后不得不放他走。
他也确实做到了。
趁着王绰住院,王昙和徐映月里应外合,送瘟神一样把这个疯子送走了。
“陈调,我发现了,长得帅是真牛逼!你看你一个新人,才来没多久,进店奖就拿满了!我这边还遥遥无期呢!”
肩膀被同事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正在怔怔愣神的虞尧之被拍清醒了,他反应快,立刻笑着回应:“还不是你们照顾我,否则我什么都不懂,最多拿个保底。”
“不行不行,今天你非得请客不行!”刘韬动作轻佻地捏着虞尧之的肩膀,环顾四周大声道:“也让公司的人都沾沾你的喜气。”
虞尧之的眼睛闪了闪,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笑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麻烦刘哥你来选地方好么?我人生地不熟,就只负责付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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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尧之现在叫陈调,假名,之前的学历不能用,也就干不了什么好工作,只能去对员工身份要求不高的装修公司做销售经理。
但他声音好听,说话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三言两语就能忽悠来一个客户。等客人进店,又靠着好样貌赢得对方信赖。所以签单成功率极高,工资也非常不错,干了短短三个月,每个月的薪水都过了万,自然惹的旁人眼热:
他妈的,老员工一个月才四千五,你一个小白脸凭什么拿高工资。
刘韬便是红眼病患者之一。他平日就爱难为虞尧之,这次为了坑害对方,还专门选了当地最贵的饭店,争取把人吃空。
生怕冤大头清醒后反悔、撂挑子不干,又一口一个“陈帅哥”,想用廉价夸赞将虞尧之捧得高高的,拉不下脸拒绝请客。
虞尧之看出他的小心思,脸上笑呵呵地答应了,心里却觉得很厌烦。
忍了又忍,退了又退,还是被欺压。
他连王绰的气都不想受,更何况是旁人?这刘韬人品堪忧不说,长的还四分五裂,两眼间距都够修高架桥了,算什么东西,怎么配让自己请吃饭?
倒不是为了钱生气,他虞尧之现在不缺钱——
因为想堵住活胎神的嘴,能自己配合一点,滚得越远越好,徐映月虽然极厌恶这位男儿媳,却并没有在钱财上难为对方。
她看着死狗一样的大儿子,没什么鸟用的小儿子,终于捏着鼻子认了栽,在双方达成共识后,还积极地帮着虞尧之净钱。先通过国外的不记名账户分流,再进行多线汇总让王绰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问就是虞尧之已经自行出国了,至于哪个国家,兵荒马乱没注意,谁知道呢?等时间久了,感情淡去,王绰总会死心的。
所以在离开王家时,虞尧之已经变成了个小小的、小小的富翁,身上揣了不多不少几百万。
只要他不乱玩乱花,这钱足够正常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而由于没有生存压力,找工作的目的也从挣钱改为使自己能更好地融入社会,体验正常的、没有王绰的生活。
前一两个月还是新奇有趣的,周围水秀山清环境好,人也不错,从父母新坟返转后的郁气寂寥也舒缓许多。
虞尧之白天和同事们笑笑闹闹,夜晚休息玩乐,觉得自己也没想象中孤独。
可后面就不行了,应酬式的勾心斗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无比厌烦。
又有些无聊。
一点儿都不好玩。
对虞尧之来说,请吃饭可以,花钱也所谓,但被人逼着花钱请吃饭,那是万万不行的。
为了防止被不死心的王绰找到,虞尧之平时出行都戴着口罩,也从不照相,在一个地方待一待,就计划着要跑。
他对装修公司当然没什么留恋,该走就走,但临走前,要找法子坑刘韬一把才好。
谁让这丑逼,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吃饭时刘韬厚着脸皮逼虞尧之喝酒,虞尧之先说自己不胜酒力,后面推拒不得,又坦言醉了会发酒疯、会打人。
这小身板能发什么疯?!
笑话。
刘韬想看这位俘获众多芳心的美男子出丑,便哥两好地搂着他:“有哥在怕什么?!到时候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去!”
虞尧之不着痕迹地抖掉肩膀上的手,笑眯眯道:“那行吧,刘哥,等下就麻烦你了哦。”
刘哥好,刘哥妙。
虞尧之贴着刘哥喝了不少,脸红得都要滴血,眼神也朦胧了,肚皮鼓胀,他嘟囔着要上厕所,可惜摇摇晃晃站不稳,要好心的刘哥陪着去。
刘韬牛皮都吹出去了,自然不好拒绝,于是两个人醉醺醺地互相搀扶着走出去,发现自己的包间有人在上大号,只好临时调转方向,进了隔壁空厢厕所。
进去以后,虞尧之先尿,尿完后晕乎乎地笑了,说让刘哥也放放水。
“等下空出肚子了,再继续喝呀刘哥,今天不醉不归。”
虞尧之露齿一笑。
那刘韬在扶着陈调上厕所时,忍不住瞥了几眼,发现对方下身无毛,尺寸可观,性器颜色洁净讨喜。
妈的,这陈调脸帅不说,连鸡巴都长的比别人好看!简直让人嫉妒得发狂。
刘韬忙着嫉妒陈调、忙着怨恨父母,也就没防住虞尧之脱他的裤子,等裤子垮到小腿了他才想起要提,但转念一想,脱都脱了,不如尿了算了。
都是男的,怕什么?
虞尧之悄无声息地绕到后方,趁刘韬尿尿时,一脚踹在了他身上,这一踢势大力沉,刘韬痛得光屁股跪倒在马桶旁,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虞尧之捂住了嘴巴。
“傻逼。”虞尧之轻轻地说,接着便踩在刘韬腿上,捏着他的后颈往马桶尿水里按。
好可惜,虞尧之一边强按着扑腾不停的刘韬一边想,为了避免麻烦,不能在刘韬身上留伤口,否则肯定不止请他喝这一壶。
手痒,心也痒,不爽。
虞尧之把昏迷了的刘韬扔在地上,先用皮带捆着他的手,再用冷水把人冲醒,在刘韬张嘴前将其打得躺地侧翻,姿势跟马蓉差不多,才算结束。
“今天到底谁请客啊?刘哥。”虞尧之蹲在刘韬身前,笑嘻嘻地发问。
水冲不干净尿骚气,氨水蛰得眼睛发疼,刘韬却不敢闭眼,只瞪大了双眼颤颤地望着对方。
他快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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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打刘韬只是想出口恶气,虞尧之结完账后拍拍手就走了。
为了防止麻烦缠身,虞尧之再没去过公司,连辞职申请和后续交接都是在网上进行。其实酒醒后,他也曾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怀疑。
明明多的是对付刘韬的法子,为何下意识选了最粗暴的一种?
但想来想去,还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隔了层膜似的,看不清。也或许是不愿意捅破,所以干脆全推到酒精身上。
是乙醇的错。
于是提着行李去了重庆。
虞尧之找了个不需要仔细查验身份的廉租房偷摸住着,昼伏夜出地出门吃喝玩乐。
反正不缺钱,刚好感受一下别样的人间烟火气。
可重庆火锅过于正宗好吃,虞尧之这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变的贪嘴起来。他流连忘返,从微辣一路吃到特辣,终于把自己吃进了肛肠科。
夜半三更,虞尧之面白唇青地坐在走廊上吊水,想起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王绰不加节制的性事。
这次好了,纯粹是自己作的。
以后不敢再这样了,因为现在身体是自己,他要为此负责。
虞尧之打完吊瓶,一个人晃荡着离开了,他边走边想,等风头过去,要再去给父母磕几个响头。就算没法报养育之恩,还是想再看看对方。
上次趁王绰仍在住院,无暇他顾,虞尧之偷溜着去看了修缮完毕的新坟一眼。
一个人,在那里过了一夜。
怕?
没什么好怕的,人比鬼可怕多了。真要见到父母的魂灵,也算是一桩喜事。
所以他平躺,水平躺,躺在了坟上。
像一片被水淋的黏滞的羽毛,缓缓伸展肢体。
隔着冷硬石板、水泥板,虞尧之偏过头,深深吸嗅,闻到了尸骨腐烂的味道,看见远方飘起的衰微的死光。
虞尧之出生就落到一张黏滞的大网里,这张网时常变换颜色。有时是贫穷,有时是失怙失恃,有时是王绰。他爬不出来,也逃不出去。本以为的救赎、温情,后面也变了异,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之一。
如果你们还在的话,是不是会好很多呢?虞尧之摸着碑身想,或许他们就是看着我独身一人,无亲无友,才会那样欺负我,没人心疼我……
但他永远得不到回答,因为给了他原初生命的一男一女早已逝去。
他也曾满怀希望,盼着父母托梦表意,告诉自己该怎么做。是顺从还是反抗?逃离还是屈就?可是没有。
所以只好一个人做选择。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怎样都没有错。
好容易休养的缓和些了,想要再寻点儿刺激,竟收到了王昙的消息!
惹人心烦。
是的,王昙还可以和虞尧之联系,用特制的手机和app,因为害怕大哥寻死觅活,突破封锁找到虞尧之,所以留了后手要给前嫂子通风报信。
虞尧之本不放心,怕王昙阴自己。
但王昙陈述利弊,告诉对方不存在背叛的理由,因为两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被王绰知道弟弟也在里头搅和,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就不是发配到美国那么简单了,估计直接被打包送去柬埔寨,两个肾割一送一,死无葬身之地。
虞尧之听一半信一半,剩下一半仍在怀疑,直到花钱找了懂行的人检测设备,确认没问题了才放心些许。而王昙倒也识趣,安安静静不多逼逼,这还是。
“这是什么歌?”
一曲终了,任胤问道。
虞尧之信步走来,半倚在琴旁,潇洒地吹了吹过长的刘海,轻笑:“什么歌都不是,我临时编的,再不能唱地进了虞尧之的小楼。
任胤苦笑着说自己怕狗,再温顺的也怕,虞尧之只好捏着鼻子把两条大黄狗都还了回去。
不过没关系,他帮任胤从水里抢东西时,看到了他的入职的体检报告,没病。
村子保守封闭,要避嫌,没同居,一人一间房,只是隔得很近。任胤也不敢真同居,怕王绰把自己撕碎。
任胤随和温厚,还会做饭,闲了会烧大块炖肉,煮出的香气蛊惑馋心。虞尧之假模假样拒绝了两次,便开始大快朵颐。吃完洗漱,各回各屋,但透过薄薄的墙皮,还能扯点儿闲话聊天。这些东西,除去越轨的三句四句,任胤全部录了下来。
其实他也内疚,因为感觉虞尧之真心而自己假意,但内疚抵不过真金白银。
王绰给的太多了。
多到他心虚。
可等后面任胤被虞尧之爽脆地打了两耳光时,又觉得这钱给少了。
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要睡觉,可王绰刚好不在,任胤哪里敢睡,当下狠了心,慌慌张张道:“我不是很大。”
“这样啊,”虞尧之安慰道:“没什么的,我前男友更小。”
“你有几任前男友?”
虞尧之思考片刻,觉得林聘之流实在算不上,还是竖起手指,慢吞吞答了,“一个。”
任胤想,原来如此,王老板发育不良,所以才如此谨慎小心,要自己做他的人皮面具,戴好了才敢出现。
虞尧之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他就不信自己一次爱都做不完全,所以忍道:“小也没关系,小小的也很可爱,我可以做1。”
“不不不,我不行。”任胤更慌了,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原先准备的话术一句也用不上。
“真不行?”
“不行。”
虞尧之虽然没那么在乎性,但三番五次受阻,也实在是怒火高涨,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被自己遇上?
暗藏的忧惧煎熬一下冲破了糖衣,如影随形像了诅咒,处处受阻的滋味很不好受,积攒到一起勾了心瘾。
虞尧之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他赤足踩着任胤肩膀,整个人都变了模样,喘息质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凑到我跟前来干什么?赶紧出去!”
任胤不能搬,搬了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扯开了,怎么给王绰创造机会?
所以坐在床边不肯走。
虞尧之看着任胤这磨叽样子就烦躁,火一下子冒出来了,理智灰飞烟灭,实在懒得与之纠缠,所以劈手甩了他两耳光,道:“滚!”
没想到虞尧之抬胳膊就打,而且还有追击的趋势,任胤脑瓜子都在嗡嗡响,赶紧扯开大门滚爬了出去。
钱可买不了命。
但虞尧之的房门直通场坝,白银村的春天蚊虫可不少,待不过十分钟,鼻青脸肿的任胤被咬得全身都要肿了。
这样下去不行,就算要辞职也不是现在,任胤心一横,敲了敲门,又闷头钻了进去,结果一进去就看到虞尧之在哭。
虞尧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受了重压完全崩溃,青竹一般柔韧的身体弯了,痛苦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恐慌不定。
这温暖纤薄的血肉之躯,眼泪是圣水,哭泣是福音,他的神色带着冷血动物式的癫狂和邪恶,偏偏又有几分可怜相,混在一起凝成塞子,把任胤的心窍全都堵上。
见任胤进来,虞尧之漂亮的眼睛又滚出泪珠,他怯得发抖,抱着脑袋倒在床头,奄奄一息地道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怕得连哭都没有声音。
惊慌失措,无技可施。
所以抓寻救命稻草一般,向任胤伸出手,哀求道:“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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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胤不知道是人好还是人傻,没被虞尧之的反常吓跑,反而留了下来,还给虞尧之请了病假,顺便推掉村长等人看望的请求。
在接下来的所有难熬夜晚,任胤都会把虞尧之抱在怀里,听对方在灯光下低声啜泣,颤颤哀吟,声音里带着手足无措的彷徨,不敢置信的幽怨。
难言的痛苦让虞尧之的皮肤都失去光泽,眼珠因哭泣和失眠而缠上血丝。他苍白着脸,蜷缩在硬床上好几天,向任胤乞怜,好像不是他对任胤大打出手,而是被伤害了一般。
“我没有想打你,”虞尧之红着眼眶,好容易添了点儿肉的脸颊又急速凹陷下去,声音好像陷进了迷雾里,找不到出口,所以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
就和王绰一样了。
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任胤的衣服上,洇湿。
“你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有过,”虞尧之回想起从王家离开的这段经历,后背发凉,只觉得那可怖的过去如影随形,他受了惊吓,说话的语调也变的情急幼稚,“有过一两次,但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
“余调,”任胤打断了虞尧之的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平和,“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呢?可以说说吗?”
虞尧之拘谨地抓住自己的手,左右为难。
他对任胤并非完全信任,爱更是谈不上,只是碰巧身边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提供些许温暖,所以抓住了不想放,巧手编一编草,编出保护罩,他躲在里面逃避电闪雷鸣,稀里糊涂过下去,仿佛又是一番太平景象。但又怕不说,任胤就真走了——
不能让他走。
虞尧之现在好怕一个人待着,害怕精神上的崩溃,和肉体失控的异变。他已经离开了,却又像是从未逃出去,梦里的王绰、现实的王绰,全在冷笑,笑他重蹈覆辙,那熟悉的眼睫不过上下一合,便构成了黑色的牢笼。美好蜃景遇到天晴就消散,回过神来又被关在囚笼里,仓皇地环顾四周,虞尧之看见锈栏杆上贴满五彩的、疯癫的画。
张张都画着自己的脸。
“是不方便说吗?”任胤问道,他低头凝视怀中人。虞尧之太会用眼神拿捏人,睫毛忽闪忽闪,目光也飘忽,但却带着十足的依恋,好像对他而言,任胤无比重要。而任胤其实也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却没法抗拒,早先那个错误的决定,推他跳进这黑色漩涡。
谁料虞尧之像煮沸的粘稠糖浆一般甜蜜又危险,触碰到哪里哪里的血液就开始沸腾,开始失控。
像是被烫着了似的,任胤兀的松开手,坐起来道:“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等你想说了随时找我。”
“你要走吗?!”虞尧之慌了,不安迅速膨胀,恐惧又依恋地抓住任胤的衣摆。
“不是要走,”任胤反握住虞尧之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无奈道:“你不是睡不着吗?我给你买了东西,快递还没拆呢。再说总不能一直不睡,不然我怎么上班,你怎么上课?你班上那群皮猴子这几天都玩疯了。“
听到学生,虞尧之安静了下来。
任胤对虞尧之真挺不错,生生把人拽回了半正常的轨道,不仅买来艾草磁枕助眠,还每天用开水烫热牛奶,插上吸管递给虞尧之。虞尧之多疑惯了,哪怕是密封包装仍旧不放心,随机抽样让任胤喝了两次,见对方没啥问题了自己再咽,结果发现确实有奇效,一晚上直接睡死过去,意识全无。
偶尔会做梦,绯色的春梦,隐隐约约呻吟、喘息,起来后发现任胤正紧抱住自己,侧脸坚毅棱角分明,结实的双臂交叉,像差互的犬牙,咬死这块甜肉。
天气渐热,两人浑身滚烫湿黏,睡衣渐薄,布料挡不住汗水,也遮不住情动。虞尧之不死心,想再试试看,胳膊悄悄伸下去,蹭过的地方火燎一般,将任胤烧醒,但来不及避让,就被虞尧之捉住已然勃起的那处,合在手心把玩。
“干什么?!”任胤喘息着往后退,却退不得,因为被虞尧之粘住了。
“嗯?”虞尧之含混轻哼,“你撒谎。”
明明不小,是粗长硕大的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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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不敢真做起来,被子下的风景别人看不到,说出的话可不一定。
所以破罐子破摔似的,任胤由着虞尧之揉搓自己的阳具,然后压抑喘息涨红着脸,向虞尧之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忐忑地。
即没办法正常做爱……因为只有对方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身下,怎么摆弄都行时才能起兴,否则做爱简直像了一场苦刑,根本熬不到头。他也看过很多心理医生,治不好,只能缓解,又怕说出来会吓着虞尧之,所以对着床事邀请也只能连连抗拒,退避三舍。
虞尧之听着听着,揉着任胤阴茎的手停了,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最近良好的睡眠状态。
“你,”虞尧之斟酌着用词,“你有这样对我吗?”
任胤端方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局促之色,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但你睡着时,我克制不住,有时会蹭一蹭。”
“蹭一蹭”
虞尧之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春梦有因,更过分的应该没了,否则自己再迟钝,也不会被奸了屁股都不知道。
其实发现任胤有问题,虞尧之并不害怕,反倒觉得天残地缺刚刚好,有毛病的不是只有自己,也算另一种意义的陪伴了。
隔墙有耳,受人之托,再煎熬也得往下走。
任胤握住虞尧之的手腕,不动声色解放自己叛变了性取向的小兄弟,然后诚恳道:“余调,我瞒着是怕你反感,现在告诉你也是怕你反感。只要你说个不字,我立刻就走,以后也绝不会来骚扰你。”
话说得漂亮,其实是掐住虞尧之急需陪伴的命门。
虞尧之则没把任胤的隐瞒太放在心上,因为自己也没说什么真话,何必强求别人?
他从王绰身上学到了很多,比如一段缘分应当恰到好处,万不能过犹不及。
任胤早晚要离开白银村,自己也不安定,珍惜当下即可。
“没事,不用走,就这样吧。”
“你不害怕我?”
“没什么好怕的,我有时也控制不住自己,还要辛苦你多担待了。”
“万一我忍不住”
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任胤却很难说自己是高不高兴。对方像一面镜子,越清晰亮眼,越衬出他的恶心。
“忍不住就不忍,”虞尧之暧昧地笑笑,说:“就算你忍着,我自己也有在玩玩具。”
任胤也笑,表面上把虞尧之温柔地抱进怀里,内心却苦涩至极,知道自己表现良好,要步入下一个阶段了。
[可是你还能玩什么玩具呢余调?你全都被看光了。其实晚上陪你入梦的也不是我,是王先生。我也只是被用来填补空缺、粉饰太平的一个发条玩具。]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
在药物的作用下,虞尧之睡过去;在金钱的作用下,任胤退下去。
王绰来了。
他每天都来。
真是够可笑的,因为实在不放心虞尧之,所以只能把自己从风流贵公子活成了躲在隔壁房间或者隔壁楼地下室的一只脏鼠、一个狼狈的受虐狂,并因吃尽苦头而日渐消瘦。
还好有所回报,如今终于能够珍爱地紧握虞尧之的手,看他的脸蛋儿贴在枕巾上,挤堆出一小团稚气的软肉,听他平静的呼吸,并为之心神狂喜。
说不出的快乐。
可惜旁边还有碍眼的东西。
“怎么?还有事?”王绰坐在床边,异常冷峻地看着迟迟不走的任胤,眼神冷酷得可怕。
被这样盯上几眼,任胤难免觉得自己会因为被王绰妒忌而杀人灭口。
妒忌什么?妒忌自己可以出现在虞尧之面前而不必招致反感?真奇怪,明明让自己过来也是王老板的要求,他却还是嫉妒。
嫉妒的眼神胖大饱满,结成熟透的果实,酿成腐蚀性极强的硫酸,要溶化掉任胤的面具、人皮、血肉骨骼,只剩下一颗卑劣的心,还有更肮脏的灵魂。
尚未萌芽的歪心思好像要被看透了。
任胤退后两步,侧过来展示脖颈上的巴掌印——因为碰触到了有关过去的敏感话题,虞尧之旧病复发打的——然后找补道:“我试探着问了余调,他还是不肯说。”
“嗯。”王绰淡淡应了声,看不出在想什么。
“至于他的病您看是不是该正规治疗一下,光吃药应该不行的吧?”
“这就不是你能管的了,”王绰摆摆手,面无表情道:“别的干得还不错,结算时再给你提百分之十。”
一槌定音,把任胤这点儿多余的关心定性为金钱交易。
任胤深吸口气,高大的身体佝偻了,一步步退了出去,临走还要给他们把门关上,行房太监一样,好屈辱。
在两扇门合拢的那一瞬,王绰完全变了副面孔,眼里的冷酷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和虞尧之十指相扣,再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然后是微张的唇瓣。
明知虞尧之昏睡不醒,还要喊:“老婆”
明知得不到回应,还要叹息,“好想你”
就这样一边急切地轻唤,一边把虞尧之全身摸了个遍,裤子也褪到了膝弯,两腿侧叠大开,臀缝中间的小穴若影若现。
46-47
“好奇怪。”
“嗯?”
“做的时候,我总觉得像在做噩梦,掉进水里无法呼吸,想醒来但是又没办法醒来。”心有余悸。
“对不起,下次轻点儿好吗?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再这样做。”
“没事,还好。”
干净的、舒服的、熟悉的快感,梦里也能感知到,所以愿意放松自己,而且和另一个人有了肉体上的关系,终于又离王绰远一点了,虞尧之更觉出暖洋洋的惬意、隐秘的快乐。
性生活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达到了和谐,平常相处得也不错,任胤会帮忙处理很多问题,生活上的工作上的,事无巨细。虞尧之很难不对任胤生出几分别样的依恋,还有感激,感激他被打了还要黏在身边。
之前的林聘对他全无了解,因色动情,任胤就要靠谱很多——至少他了解到的是这样,除了那一点儿小毛病外,十分正直正常,来白银村也是为了有扶贫的经验傍身,博一份好前程。
不过还是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任胤越来越不识趣,似有似无地越着界,一直在问他关于过去的事情。
今天尤甚,本就因为上课时出了点儿意外而烦恼,任胤和自己意见出现了分歧不说,还在不依不饶地不断追问。
“别问了,你不是说的我不想说可以不说吗?”
虞尧之非常烦躁,再受不了嗡嗡乱叫的任胤,他越听越气,忍不住往他肩膀上凿了一拳。
“嘭”的一声闷响,打得任胤肩胛骨都要裂开,吊着胳膊呻唤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为王绰安排剧本哄骗余调,像诱哄一只羔羊跳入陷阱,良知让他蠢蠢欲动想告诉余调真相,却又没办法这样做。
因为收了王绰的钱。
演戏演到最后自己仿佛也身在戏中,出不去了。于是愈发痛苦,比被打更痛苦,痛到可以容忍虞尧之偶尔的暴虐,可以忍着疼而为虞尧之心疼,像有什么毛病。
这次虞尧之没感觉有太多不对,是任胤劝不听非要来问自己的,谁都偶尔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发泄情绪也是正常,再说他怎么敢一点点用言语逼迫自己,谁给他的胆量?
但任胤今天好像格外轴,不依不饶道:“你不能一直逃避,余调,问题说出来才能解决,憋着只会发酵,看你难受我也难受,你自己没有觉得不对吗?比如今天那两个学生打起来,我让你劝架结果你拉偏架,还鼓励一个打另一个。”
“因为她经常被他欺负啊,非要犯到我眼前来,那我肯定要想办法。”
“用更残忍的手段打回去,这就是你的办法?他们还是小孩,能懂这些?”
“是的,这就是我的办法,”虞尧之心平气和地说:“让他知道动手欺负别人的后果,只要这代价过于高昂,他自然不会再犯。”
“那那个女孩子呢?她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虞尧之很困惑地看着任胤,好像他是个绝顶迂腐的蠢材,“她不会再被欺负了呀,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可笑吗?”任胤动了真感情,痛心疾首道:“那她欺负别人怎么办?这不就是恶性循环?”
“我觉得你才可笑,”虞尧之冷笑起来,眼角吊起,嘴唇扭曲,那样子让任胤背后窜过一丝凉意,“别人又没帮过她。”
“所以就要打别人吗?就像你对我这样吗?!遇到这种事,该去找他们的父母,或者作为老师的你来解决,单凭暴力能解决问题吗?!”
任胤一声吼,竟把虞尧之喊愣住了,他深呼吸,平复了心情,才上去握住虞尧之的手,说:“我不是要骂你,只是你发起火来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又不愿意出村看病,我真的很担心,你之前让我帮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得了你?”
啊,变了个人变成谁了?
虞尧之试着挣脱任胤,没成功,便被牵引着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其实他也影影约约有察觉到,不然也不会在那个失控的夜晚丧魂似的嚎叫,如今一被点破,终于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是变成另一个王绰了。
天啊。
本以为是被逼无奈,痛到疯癫后本能的自保,结果这种可怕的东西竟然会传染,如附骨之疽般紧随其后,把自己弄得如此糟糕。说的要看开一点,往前走,就是走到这样的穷乡僻壤,自顾自变成一个疯子,然后过着连网都不敢轻易上的生活吗?自己这么难受,谁该为此负责?
为防止对方又突然陷入暴怒,对自己报以老拳,任胤紧盯着虞尧之写满茫然的脸,但到最后虞尧之也没爆发,而是扑通一声歪坐在椅子上,仰着脸望天,望了很久。
表情逐渐舒缓,眼神失去焦点,冷挑起的嘴角渐次缓平,防线崩塌,虞尧之茫然若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半天才说:“我不像我,但这不是我的错,不能怪我,应该怪他,是他逼我这样做的,别人无辜,他总不无辜吧,他总有错。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凭什么他高兴了,我却要和过街老鼠一样活着。”
“他是谁?”任胤沉声问道。
“他是我的爱人,”虞尧之声若蚊蚋,整个人都退化了,懵懵懂懂一低头,泪就落了下来,开始像小孩子似的哭诉:“他经常打我,我受不了了,所以才逃了出来。”他越说越凄切,那个人凌厉的名字被他日日夜夜含在嘴里不敢说出,划得舌头生疼,似乎快要出血,混着唾沫被不清的吐字吹出粉红色的腥梦泡泡。
任胤心神巨震,虽然余调牙关紧闭,王绰更不可能为他讲解,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多少也看出了点儿什么。
只是王绰能厚着脸皮追这么远,躲在阴暗角落里默默等待机会,甚至为了不刺激到余调,小心翼翼搞些拐弯抹角的迷奸把戏,让自己来当这个坏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对余调不上心吧?既然这么上心,之前又怎么会那样对待余调呢?
任胤问了,知道隔壁的耳朵也能听到,故意问的。
“他说是因为爱我,”虞尧之道,歪着头,脸上露出略带苦闷的疑惑神情,孩子般口齿不清,“太爱我了,所以舍不得我,要打我。”
“所以呢?”
“所以”虞尧之双腿微分,嘴角上扬,同轻松如意的眉眼一起,被窗外夕阳照出松弛邪恶的阴影,紧绷弯折的手指在任胤掌心划动,一笔一划写出、说出答案——
“所以我也用同样的方式爱他了。”
王绰阴沉沉地听着,忽觉视线模糊,脸上如蚁在爬,于是烦躁地上下一抚,从染黑的额发撸到下巴,本想抹除烦躁情绪,却攥了一掌苦泪。
他怔住,看手心。
那上面滴滴点点,闪着星星似的水芒,是结出的苦果榨的苦汁,只是分量太足,从头到脚把肉躯灌满仍不够,还要往外漏。
从伤口漏出是苦血;
从眼角漏出是苦泪;
从毛孔漏出是苦汗。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苦果亦是果,是结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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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胤知道王绰为什么要雇他了,除了做遮挡房事的那一片羞耻的帘,还得兼职疏解压力的排气管道,然后用哄骗来的信任做盾牌,劝余调稍微看开一点,不要走极端。
任胤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尽管内心纠结痛苦,但还是把这事做得很好。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至少别伤害到他自己。”王绰侧过脸,对任胤嘱咐道。黯淡的灯光下,那只灰蒙蒙的眼睛死气沉沉,让人不寒而栗。
别伤害自己,剩下的就不管了吗?
看余调那个不稳定但又很健康的劲头,应该更担心他伤害别人吧,反正自己没能从他的巴掌下逃过去。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总要用科学的方法纠正过来才行。
为了良心能得到片刻安宁,任胤是真心期盼余调能过得好,所以忍不住道:“可他有暴力倾向。”
“还好,并没有打死人。钱我已经付给你了,是不够吗?还是你爸爸的病情不太稳定?”
王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再说我看你也有几分乐意。”
这话的意思太深,要把人淹死在里面,任胤鼻翼快速翕动,却无法呼吸。
太难受了,被钱财胁迫,在难以忍受的处境里日日煎熬、内疚,太难受了。
比如每当王绰在屋里操着昏睡不醒的余调,任胤不能阻止不说,还得一边听动静,一边给他们看门放风,狼狈得像条狗。
再比如那天早上,余调翻来覆去检查任胤的手,又好奇又信赖地问:“任胤,我昨天要醒不醒,总觉得像是咬了你一口,怎么现在一看,你手上什么都没有?”
当然没有,什么都不会有,因为你咬的另有其人。
这话说不出口,任胤只能强笑着含糊其辞,然后加大剂量。
要是真虚荣也说得过去,也好翻脸,偏任胤是为了尽孝,所以良心和孝心只能选一个,而按这个趋势来看,到最后连真心也要失去。
“问这么多,你很关心他吗?”王绰突然不冷不热地发问。
妈的任胤真的很想现在冲上去,弄死这个阴晴不定的富豪、对余调穷追不舍的癞皮狗、贱不兮兮的受虐狂。
可杀了王绰以后呢?谁来处理首尾?爸爸又该怎么办?
还是那句老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拳头捏了又放,颈侧的青筋炸起又平息,最后还是选择了服软屈从。
任胤低声下气解释道:“我只是看他这样,觉得有些可怜。”
王绰意味深长地看了任胤一眼,半真半假调笑道:“你知道他有暴力倾向,那你知道他打我时可比这个狠多了吗?我也可怜啊。”
一收一放,恩威并施,王绰转瞬又露出个笑脸,“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不用麻烦你了。你也不必杞人忧天,担心我对他不好。要知道我废了这么大功夫,不是专为了虐待他的。
我很爱他。”
说完,王绰转过身,背对任胤,意思是要请客出门。
于是任胤知道不能再问了,再问就不合适,再问王绰就要烦了。
再问就什么都没有了。
等任胤走了,又只剩下王绰一个人,一个人缩在被水淹过泛潮气的地下室,苦熬白天。
自把公司暂托专业人士监管,孤身一人来到这荒村后,王绰便开始昼伏夜出。他再没见过几个日出,更别提日落。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样自缚于囚笼之中,捆绑在十字架上,受刑。
碰巧,所有的刑具都以他自己的肋骨为原材料,所以尺寸刚好合适,磨利的骨头从肺腑横贯至嘴巴,堵得王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在夜晚贪婪地、偷偷地痴痴吮遍虞尧之全身。
多么好。
阴茎填满虞尧之,
虞尧之又填满他的心窍。
当然,王绰偶尔也会反思——
自己这是变态了吗?
应该没有吧,哈哈。
只是觉得要疯了。
可怎么能不疯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
举目四望,天花板矮得像要塌陷,阴湿的墙面长满苔藓,寥寥无几的家具立在烂糟糟的泥地上。灯光驱不走黑暗,屋里的边边角角都和失眠过度的眼圈一个颜色——
青得发黑。
王绰坐在烂桌子前,左左右右偏头,照着烂镜子,那样子多少有点儿神经质。
唔,脸的状态不错,只是头发根又白了,虞尧之走后头发就白了,再多补品也挽救不了,难以解愁。白了不好,有点儿显老。万一被虞尧之看见嫌弃,可怎么得了,所以必须要修补。
怕被察觉没带别人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王绰熟练地从箱子里拿出染发剂,开始一层层往上头抹。
再好的染发剂也有点儿辣头皮,微麻的气泡感让王绰眯起了眼睛。
在出神,在想。
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见虞尧之呢?一天、两天、三天再看看任胤的进度,应该是今天或者明天。
“万物倒塌又被重建,
唯重建者再度欢愉。”
迫不及待了。
不知为何,忽然就从任胤想到了林聘,想起他年纪轻轻嘴倒挺硬,不肯说,怎样问都不肯说。
不过有的是办法。
撬不开林聘的嘴,还可以撬掉他的牙。
刚好这嘴亲过虞尧之,上刀子割掉也不算误杀。
于是林聘的牙齿意外掉落,白滚滚地渗着血在地上翻,混着惨叫碰撞,叮哩啷当响。
嘴里流血、流黑血;
漏风、漏口风。
可怜啊。
幸而王绰态度良好,愿意负责,给出的赔偿足够再换一口纯金的。
等林聘补好牙后,王绰又款款而来,非要和他见面,说是想当面道歉。
他一下下拍着林聘的后背,感慨万千,“意外,真是意外,还好事情解决了,成了意外之喜。从此以后,你可比皇帝还要厉害,是真正的金口玉言了。
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聘胆子早破了,他青白着一张脸,吓得直打哆嗦,吞咽了半天口水才说:“祝你们百、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谢谢!”
王绰爽朗大笑,接着又亲热地搂住林聘僵冷的肩膀,贴近了轻声道:“虽然两个男人没法生孩子,但我很爱他,这祝福也实在合心意所以还是收下了。”
49
任胤说他要出村述职,顺便回家一趟,路途遥远琐事缠身,耗费的时间可能很久。
又嘱咐虞尧之按时吃药,按时上课,遇到事情打电话多沟通,实在不行,就等他回来再解决。
还有,遇事不要走极端,不要上去就输出暴力,到时候害人害己,无法挽回。
毕竟白银村本就高度封闭,家家户户拖泥带水,都能扯上点儿亲缘关系,要是虞尧之发狂打了学生,被村民联合起来绑在树上揍
一向温柔又包容的男人,这时候啰哩啰嗦得像个老妈子。
“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可怕。”
虞尧之原本心不在焉地听,偶尔“嗯啊”几声,等听到任胤在编排自己了,才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只是打了一次不听话的学生的手心而已,甚至都没用力气,结果小孩子就哭起来了,脸蛋也变得皱巴巴,好难看,好可怜,这次的负罪感也来得格外快、格外猛,叫人吃不消。
“我不会打他们的。”
虞尧之和小学生相处久了,也多了些孩子气,他一边说,一边光着两条白腿坐在吱嘎吱嘎响的床上,给蚊子包涂药,脚丫子翘老高。
乡村土方子的味道凉而辣,混着浑浊的蚊香味儿一起熏过来,得不停揉鼻子才能缓解鼻腔里的酸意,揉着揉着虞尧之就有了几分慵倦,在虫叫蛙鸣里一下接一下地打哈欠。
“不会打,那准备怎么样解决?学生总有调皮不听话的时候。”任胤循循善诱,再次翻检着箱子里的东西,所有该带走的都已经带走了,只是迟迟狠不下心合盖。
“我也不知道啊,”虞尧之说:“但问题就在这里,逃也逃不了,只好随机应变,反正总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被吊在树上打,我天天跑步钓鱼,一溜烟儿就走了。”
“他们都是做农活的,多的是笨力气,你怎么打得过。”
“打不过也要打,我有很多武器,”虞尧之看着任胤的背影,开始胡说八道:“我有电棍、三棱刀,还有申瑶同学送我的礼物——一把镰刀。”
“又开始冲动?说过不可以用这些。”任胤把藏满肮脏秘密的相机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放下,咬着牙憋住苦涩,说:“不可以用刀,对你自己不好。”
虞尧之乐悠悠摇晃的小腿停了,简陋但干净的小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旧房子,家具朴素,陈设简单,墙上挂的旧年历是为了遮烂洞,桌上摆的书本教案是为了过生活。
宁静、居家。
头顶的白炽灯发光发热,终于吸引来飞蛾旋转飞舞,在虞尧之脸上、身上,投射出蝙蝠般的恶影。很快,飞蛾禁不住诱惑,狠撞进光明里,沾满粉鳞的翅膀噼啪蹿动一声。
“噗呲。”
它的残尸便如雪般轻轻飘落。
“你骗我,”虞尧之忽然出声,“拿刀捅的是别人,又怎么会伤害到我。”
任胤没回答,大概还忙着在收拾东西,悉悉索索的,怪吵人。
虞尧之瞥了背对自己的人一眼,抖了抖被子,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是明天五点起来对吗?”
“是的,要赶车,否则来不及,怎么了?”
任胤说完,捏着行李箱拉链不动了,生怕发出一丝杂音导致错过虞尧之的回答。
他在静静地等,等虞尧之说出点儿爱恋不舍的话,好动摇自己本就不甚明朗的决心。
能让良心战胜贪欲,抓住虞尧之的手,督促、警告、提醒:“快跑!快跑!离开这里。”
可虞尧之却道:“哦,没什么,我想让你起来的时候小声点儿,难得周末了,我想睡个懒觉。”
他根本不问任胤要去哪里、啥时候回来、要做什么、有没有做好准备。
不关心,更无所谓。
那种态度比拳脚更锋利,轻易便刺伤了任胤的心脏,让失去一切没有得到回报的他显得比小丑更可笑。
是的,他什么都没有了,也怪不了别人,因为全是自己鬼迷心窍,自毁长城,一点点把筹码抛掉。
之前虞尧之借了渔网篱笆,在溪流里圈出一个浅浅的、安全的小池塘,然后带着小朋友一起玩水。
大人小孩都变成小孩,全玩得不亦乐乎,太兴奋。
虞尧之秀气的脸都被泥浆溅脏,整个人却熠熠生光,像昂贵的水晶制品,任胤被那点儿光芒迷惑,伸手去摸他茂密柔顺的黑发,摘上面的泥点。
虞尧之觉得痒,但是忍住了没摇头,而是眨眨眼,任他去,任他陷入这网里。
于是任胤身体里正常的一半死了,飞升至无欲无求之地,和本就等得不耐烦的女友莫名分了手;
另一半没有出息,沉湎于违背自然且毫无希望的激情之中。
如今激情退散,意识终于清醒,察觉到了不妥。
你会被我起床的动静吵醒吗?不,你不会的。任胤平静地想,你被王绰操得和床一起软绵绵哀吟了依然没醒,连眼睛都没未睁开过。薄薄的门板贴着薄符咒,几厘米的阻隔挡不住春情热气,皮肉拍击的黏腻声音不停地往我耳朵里灌,顺带附送你的呻吟。那时候我在门前蹲坐,麻木地听着。
你在喊谁?
你在梦里喊谁?
王绰、王绰、王绰你喊的是王绰,被打了还是忘不掉王绰吗?
所以把你送到王绰身边去,是不是另一种成全?
虞尧之不知道任胤在想什么,也不想管,这样做太累了,他只想懒散度日,偷生而已。
所以对待林聘、任胤之流,都是同样的态度——即乐于享受对方无底线的包容,却并没有再深究了解的欲望。
是怕不能再承担起一份感情?还是怕认真了再受伤?或许都有。
只是凑合着做一对露水伴侣,消遣寂寞,看他的态度,好似任胤走也可,不走也可,总之与他无关。
真是伤透人心。
“晚安哦。”
虞尧之困乏地哼唧,仰脸就想往床上倒,倒得太快衣服被吹得往上翻,露出白皙的软肚皮,以及胸前两点粉色的熟樱。
被嘬狠了所以微肿,软软的娇嫩,像是要随时喷出奶水,乳晕上面还有一圈浅淡的齿痕,彰显着施予者无穷的占有欲。
任胤看着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王绰阴沉沉狠吸乳头、而虞尧之动情呻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很滑稽。
何必呢?明明毫无希望。
这两个人病态纠缠、殊死搏斗,自己只是被余波波及,陷入僵局,如今既然王绰发了令,自己大可以拿了医药费酬劳就走,何必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徒增苦痛?
难道要和虞尧之真正在一起吗?和一个暴戾的危险分子相处一生?
被打了还要捂着下巴,擦干虞尧之悔恨的泪水,用轻柔的语句堵住他廉价的道歉,然后安抚着告诉他自己不痛,其实疼得手指颤抖,真恨不得跳窗而逃
任胤幡然醒悟。
虞尧之之前哭着让他帮忙,真可惜,他想开了,只想走,再帮不了了。
放下了纠结,任胤心一横,转身扯好虞尧之的衣服,又把人抱坐起来,说:“别晚安了,喝完牛奶再睡。”
不仅喝牛奶,还要吃药,一个晚,一个早,把虞尧之清醒的时间卡死在这十二小时里。
剩下的全被王绰偷走,再贪婪地啃噬吞吃,滑入肚肠。
但这次虞尧之不愿意,瞪任胤,一双眼半眯半睁,艳极风流,“我都要睡了,还喝牛奶干嘛,多此一举。”
语气近乎娇嗔。
任胤煎熬得很痛苦,但仍然捏着虞尧之尖削的下巴,把牛奶徐徐喂进对方的嘴里。
之前在门口,他期盼着虞尧之能够突然睁眼,撞破王绰的疯狂,然后逃走。
现在却希望虞尧之沉睡不醒,不必看清对方,因为温柔梦乡也是温柔的一种,就此沉沦也好。
虞尧之被灌得想咳嗽,但这次并未横生怒气,或许是因为任胤明天就要走了,没必要。
其实他很明白,把情绪发泄到旁人身上不过是迁怒,这世上唯一不无辜者只有王绰,可是他控制不住啊,控制不住啊
脑袋懵得很快,手抖得松成巴掌、握成拳头,垂在身侧又屈膝抬腿往外踹,浑身关节灵活得不像自己的,无法被掌控。
他又能怎样?已经够糟了。
对任胤施加拳脚时,的确会感到畅快淋漓,等一查验伤痕,又会陷入内疚懊悔中。而除此之外,还隐隐有点儿难以启齿的兴奋。
复杂无比。
当然了,这种快感没法和打王绰时的相比,没强烈到要靠烟草消解、眼泪压制,只需要轻轻地、轻轻地说对不起,然后对着满身伤痕的男人吃吃道歉,服软发誓再没有下一次,接着连爱的谎言都不用撒,任胤就会原谅——但他只不知道对方之所以会原谅,是因为王绰会赔钱。
喝完牛奶,虞尧之窝在任胤怀里睡觉,任胤眼神复杂地看着胸口的脑袋,换了种语气说:“村里的茶叶销售才上了正轨,你也刚刚好转,我却必须得走,实在不放心。但没办法,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
任胤和虞尧之推心置腹,像诉说又像是解释,“我没钱没势,家里也没背景,只能通过这个攒资历当跳板,就看这一下能跳到哪里去了。”
“我走之后照顾好自己,余调。”
脸上忽然湿了一块,虞尧之含含糊糊咬住任胤一根手指,叠上怀疑的牙印,缓慢哼了声,道:“我早上肯定起不来,只能提前说再见,记得到了给我打电话哦”
声音渐低,渐无知觉。
床铺“吱呀”一声,身后人也换了一个,肩膀宽厚,大手宽掌,热切地同虞尧之十指相扣。
50
之前都是任胤叫他起来,现在他走了,剩虞尧之一人独享烂床,刚好还是周末,不睡懒觉简直对不起老天爷。所以即便鸡叫三遍,日上三竿,门外村民隐隐约约的吆喝声,灌满了两只耳朵,虞尧之却还是不想起。
晨凉,雾蒙蒙的冷,虞尧之还喜欢半夜踢被子,这时候身上没了遮盖,没风吹也凉飕飕的,迷迷糊糊凭直觉撅屁股往后一拱,把自己硬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严丝合缝地嵌入。
一只大手顺势搭在虞尧之腰间,指尖拨开松紧带,再裸攀住弯月似的胯骨,暧昧摩挲,怜爱无比。
虞尧之不耐烦推了一把,“走开,任——”
静。
静。
危机感做了润滑剂,叫他把断掉的“胤”字生咽下去,那笔划复杂的名字棱角太锋利,几乎要划伤虞尧之的喉咙,梗在心口时又将胸膛扎出大窟窿,呼呼地冒凉风。
任胤已经走了,那背后的是谁?
虞尧之默默收回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背对着那人说:“还说我,你自己不也赖床吗,这都几点了?你肯定赶不上车了。”
说着,做出想看时间的样子,伸长了手臂去摸枕边的手机,结果还没碰到,就被扯了回来死死按在身侧,不许乱动。
那人缠绵地蹭了蹭他的后脖颈,说话时热气喷吐,让虞尧之直冒冷汗,因为这声音无比熟悉,坐实了原本模糊的猜测——
“再睡会儿吧老婆,嗯?”
是王绰。
任胤刚走,他就来了,迫不及待,鬼一样,把忍气吞声偷来的好日子全破坏掉。
虞尧之真是恨毒了这人,该死的王绰永远在自以为是,永远在逼自己!
不管在哪里、不管他们是何种关系、不管自己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反正总要靠近、逼迫,都跑到天涯海角隐姓埋名了依然如此,估计等自己或者他有一个死了才能结束
不,不对,自己绝对不能死,否则吃的苦头都付诸东流,再说王绰的命更不值得自己一换一。
那应该怎么办呢?像早就想好的那样做吗?话虽如此,但等王绰装都不装,真到眼前了,虞尧之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就这样过下去。
再难维持冷静,心脏也在突突乱跳,虞尧之被强压着趴在床上,僵直的脊背紧贴王绰,喘了好几口气才能做到匀息吐词。
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王绰?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同时微微屈膝,绷直了腿。
而王绰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嗅虞尧之身上的皂香,顿时感觉人生补完空缺,又变得圆满起来,而且虞尧之尚未暴起发难,看起来还有斡旋的余地。
他带着点儿哀伤,轻声道:“找了你很久,很累,很想你。”
虞尧之理也不理,只冷冷地说:“这样偏僻的地方你也能找来,鼻子比狗还灵。”
“我本以为你到国外了,和国外比起来,这里算很近了。”
“就是讨厌你离我太近!”
虞尧之说完,抬腿动足,猛然向后踹去,这一脚瞄准的是裆部,决心要让他鸡飞蛋打,流精泄尿!
结果王绰早做足了准备,他握着虞尧之的手腕往后一仰,两条腿刚好死死夹住对方的腿,卡住后任凭虞尧之如何挣扎,都再也不放了。
“怎么刚见面就要打生打死的?你就不想我吗?”王绰说道。
“想你妈的王绰,滚吧你,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虞尧之失了风度,竟难得说起了脏话。
王绰充耳不闻,拿出手铐利落反铐虞尧之的手,又将人翻了个个儿。
这下两人近距离对视,他也终于可以在白天欣赏自己的花朵,而不是借着月光星光灯光,去偷偷窥探。
看着看着,王绰怜爱地摸了摸虞尧之的脸,心疼道:“老婆,你黑了。”
这时候装什么柔情款款呢?
虞尧之把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冷森森地讥讽回敬:“王绰,你瞎了。”
“确实”王绰古怪地笑了起来,伸手去摸雾蒙蒙灰淡的左眼,摸他付出的代价,问:“我瞎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不高兴,”虞尧之气得声音都发颤,“怎么只瞎了一只眼睛?我当初是双目失明才遇到了你王绰啊!”
随即身子弹动,猛地往前冲拱,一个头锤,“咚”的一声闷响,正中王绰眉心。
51
结果王绰有种族天赋,这一下撞下去他的王八壳没碎裂,虞尧之自己倒是有些晕了。
伤敌二百自损八千的虞尧之迷瞪双眼蹭着床单想往后退,结果反被王绰伸手托住后脑,缓慢地压进被褥里亲了个结结实实。
“唔、唔”
王绰脸皮很厚,一言不发,直接强吻,用舌头堵住虞尧之的嘴,搅出滋滋的淫荡水声,趁着虞尧之还没反应过来下嘴咬,又难舍难分地退了出来,亲昵地吮肿他的唇瓣,这一吻亲得太深太缠绵,把虞尧之气得胸膛起伏,简直要崩溃。
可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还是被反剪双手锁在王绰怀抱里,承受着这个深吻。
唇舌厮磨,肺里空气被全部夺走,导致呼吸不畅,虞尧之只能在窒息的边缘徘徊,脸庞憋得通红,手腕捆得生疼,渐渐丧失了对身体的管控权,口水津液包不住了,从嘴角往下流,打湿了头发。
脏兮兮的。
他呜呜呜呜抽噎,可湿润的哭声还没出来就被王绰全吞下去,消化,薄薄的眼皮逐渐上翻,露出染了水色的瞳珠,里面惶惶的全是惊恐——
王绰在扒他的裤子。
薄薄的睡裤一脱到底,提上来塞进了虞尧之的嘴巴,白色的内裤被挽成绳挂在膝弯,色情浪荡得没了好模样。
王绰在虞尧之耳边低喘,偏执地展露袭击对爱与美的追求。
“总是说假话,你明明也想我吧老婆,要是不想的话你就再说一遍呢,我一定信。”
“”
嘴被堵着的虞尧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气得直哆嗦,只能用眼神刮死这个贱男人。真的疯了,王绰之前还比较注重体面,现在是一点儿脸不要了,厚颜无耻至极。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很解渴。
王绰渴了很久,吃了许多苦头,此刻便黏黏糊糊把虞尧之缠了个死紧。
岁数减了十来岁,轻狂发痴,脸皮厚上十公分,子弹都射不透。脸?要脸干什么?老婆都跑了要脸干什么?抠下来做骨灰盒吗?因为虞尧之的不可控,王绰也不知道自己用尽心思最后能得到什么,但看如今光景,苦果亦是果,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好。
他也不怕虞尧之被怨恨,只怕被忘记,这该死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无比强烈,看到虞尧之没了自己勾三搭四、越过越好,就伤心又愤怒,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老婆是打不得了,否则是自找死路,因此只能迁怒。
林聘没落着好,任胤当然也逃不过。真当他看不出来那些小心思吗?会再收拾一遍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不过这次王绰打定主意要让虞尧之舒服一下,先破局再说,所以嘴里喃喃地说着些后悔、思念、喜爱的话语,数不尽的温柔。
粗粝的手指却又在极有技巧地揉搓虞尧之的粉鸡巴,专门往冠状沟处套弄,不几下就搞得虞尧之生理性半勃,哆哆嗦嗦流眼泪,小腹也连筋带肉的抽搐酸疼起来。
虞尧之快呕血了,却又挣脱不得,快感如火烧成一片,这下不光是脸,他全身都被激得发红。
“老婆”
王绰先是甜蜜蜜地喊,接着身体低了下去,从奶子开始又挤又捏地舔吻,贴在肚皮上一寸寸往下挪,最后毛茸茸一颗头趴在虞尧之不停蹬动的两腿间,用温热的口腔饱含爱意地纳入勃起的性器——
这个傲慢又暴虐的贱男人在给他口交。
52
虞尧之呜呜叫,想用腿夹爆王绰的脑袋,结果王绰反而像是爽到了,口得更深,平时发号施令、威严无比的嘴巴裹含着虞尧之的阴茎,噗呲噗呲地吞吐深喉,淫贱地想吸出老婆的精液。
这场景不能说是不刺激。
虞尧之浑身是汗,被挤压得往后缩靠在床头,雪白脊背粘了旧报纸,皮肤染上了去年的新闻,脏得很特别,就这样被王绰强行口出来一次,终于扭着屁股射在了对方嘴里。
快感来得太快太猛烈,叫虞尧之整个人都失神、瘫软。
精液很宝贵,王绰一点儿没浪费,一半咕噜一声吞下去,一半用手指头送进了虞尧之的后穴当润滑,然后打着圈儿往里钻、扩张,没进去两个指节,在浅色的肉洞里浅浅抽插,还专门去顶虞尧之的g点。
虞尧之刚高潮过一次,此刻浑身发颤,腰都是软的,反抗不得。他折坐在床上,低头看王绰掰开他的腿不停忙活,痴迷无比,简直有些下贱了。
发现虞尧之在看他,王绰自信满满,仰着一张精细保养过的俊脸与之对视,装可怜,“你走了这么久,是真不要老公了吗?是嫌我瞎了嫌弃我吗?”
好他妈无语!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虞尧之没法说话,本想直接翻个白眼回敬,可惜眼珠一动,眼泪就吧嗒掉了下来,把素色的布料染出一个深点。
他哭了。
虞尧之为再次落进王绰手里而感到心如死灰,也为对方的执拗而心惊。
王绰是真变得好下贱。
之前自己什么都不懂,是他放着好日子不过,口出恶语,大打出手,等吃了亏,被自己打进医院吊吊瓶,又不肯放手,哪怕用输液管,也要把自己绑住,绑进精神病院、卧室、床上,再连番地后悔弥补,掉几粒鳄鱼的眼泪。
以为这样就会原谅他吗?想得美啊!
后面自己好容易逃出来,两个人没了联系再不相干。想他王绰有权有势,这点儿小插曲能有多大影响?青年才俊,高高在上,只不过走了些弯路,付出了些代价,一只眼睛半瞎而已,谁敢议论?
王绰明明可以继续过富家子弟的生活,却非要用狗鼻子一路狂嗅爬到这里来,来卖惨。
可谁能比自己更惨?
躲在山沟里过日子,身上的暴戾像定时炸弹,随时都会把平静的生活炸破,虞尧之除了那几次崩溃,其余时间都装作无所谓,其实他也怕啊,一直在害怕,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怕过之后就是无尽的怨恨,恨王绰传染了自己,让自己痛痒难忍又无处发泄,翻来覆去睡不安宁,所以干脆把所有的怒气都做成炮弹投掷给假想中的王绰。
打死他!
打死王绰!
打死这个罪魁祸首!
情绪叠加激动,虞尧之无声痛哭起来,哭自己兜兜转转躲躲藏藏还是被找到,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找到的,找到了不算数,还要把自己拖下水去淹死,陪发疯的王绰一起殉葬。
这下全完了。
王绰捏着他的一边臀瓣,手指在肉穴里抽插出叽咕叽咕的水声,眼睛黑得像之前虞尧之用烟头烫出的洞。
他热切而疯狂地说:“我想操你,虞尧之,用大鸡巴捅进去、插满后射满你的骚逼。好想你,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又看了你多久”
隐秘的猜测落实了,脑袋变成浆糊,耳朵里也开始嗡嗡直叫,死就死吧,事到临头也不怕了。
他宁愿王绰暴力一点,但这个贱男人并没有要他死的感觉,只是在犯贱。
王绰跟只软脚虾一样在他身上爬,不停地诉苦、追问:“你不要我了吗?”
你妈的
虞尧之脸色苍白,喉头蠕动,恶心得干呕,又被裤子生生堵回去,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被噎死。
还是王绰发了善心,松了他的嘴。
虞尧之不停地大喘气,难受得泪眼朦胧,也不忘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王绰,粗鄙地骂了句“操你妈”,接着活动了腮帮,啐了口唾沫在王绰脸上。
“王绰你但凡长了一丝一毫的人心,也不能这样对我,是你打的我,你怎么好意思来找我”
虞尧之痛哭流涕,咳嗽不停。
王绰把唾面自干的方案贯彻到底,只顾扑上去隔着衣服揉虞尧之雪白的胸脯,怕刚到手的老婆直接哭死。
结果一个没防住,被虞尧之一脚踹在腰侧,滚了出去,摔在了地上,虞尧之眼见王绰吃瘪,连忙光着屁股往起拱,结果起得太猛,朽烂的木床经不起连番折腾,轰隆一下全散架了。
床脚歪斜,虞尧之手又被绑着,自然保持不了平衡,下一秒便被脚下起了褶皱的床单绊倒。
噗通翻滚,天旋地转。
虞尧之惊叫地滚落到了床脚,双腿赤裸大开,脑袋歪在肩头,已是头晕眼花。
53
虞尧之跑不动了,王绰也被倒塌的床铺压住了腿,断掉的木刺直扎进大腿肉里,血流出来,又见了红。
肾上腺素飙升,神经感知延迟,锐利的痛感终于传来,让王绰闷哼一声,又立刻咬牙忍下去,手臂肌肉绷紧用力猛抬,将自己从烂床朽木里挣脱解放,再快手摘掉木刺,伤口也飙出几滴血来。
早有预料,每次都要见血,幸好现在伤势不重,不过隐隐作痛——总比心痛轻松。
“你没事吧?”王绰心中挂念着虞尧之,赶紧一瘸一拐走到床尾查看情况。
定睛一看,虞尧之还半裸着倒在废墟里不停吸气,不知道是痛还是难过,一双漂亮的眼虚晃着日影水色,空落落没个焦点,秀美的脸蛋糊满泪痕,长睫毛也湿黏地粘在一起。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再见一面,而不是只能躲在暗中探头偷吃几口,王绰想这天不知道想了多久,等真看到这憔悴堪怜、脂香色靓的一幕,自然为之心醉。
叹了口气,王绰自己也稍微冷静了些,先找来床单为其蔽体,再蹲在虞尧之旁边,一边警惕着对方暴起伤人,一边真心实意地认错道歉:“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虞尧之、老婆、宝贝,我年纪已经很大了,我老了,我要死了,求求你陪陪我,其余随便怎样都可以。”
听了这样软弱的求饶,虞尧之麻木地转过脸去,任凭颗颗泪珠淌下鼻尖,然后冷酷地嘲讽道:“要死就快去死,我特别想吃你的席。还有,你才知道自己很老吗?脸长得像丝瓜瓤,一张嘴就喷臭气,的确是又老又丑,我看你一眼就觉得无比恶心。
“这次你追过来找到我了,又想怎样?杀了我还是打死我都随你的便,只一点,别在这里装可怜了!”
说着说着,虞尧之想起自己还有一把刀,镰刀还是小刀管它什么刀,总之只要有机会,迟早要捅王绰一刀,不然真是出不了这口担惊受怕、受尽折磨的恶气。
捅别人还会内疚,捅王绰可不会,只会只会舒爽微醺,不饮自醉。
狠毒的念头在心里一转,虞尧之不由自主地往橱窗那边瞥。必须得找个办法把手铐解开,否则光着屁股跑出村子,脸也丢完了,再当不成余老师,只能堕落成神经病。
两人都狼狈。
这边的王绰更不知道该怎样哀求才好,他就差下跪了,他真想过下跪,可是骄傲了太久,比命值钱的脸面已经恭敬地送到虞尧之脚底任对方踩踏出气,剩下的一点点自尊始终消磨不尽,一截腰背比钢筋水泥还硬,实在跪不下来,所以只能握紧虞尧之的胳膊,承诺:“我怎么会杀你,我只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你看看你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破屋一间,烂楼一栋;一面漏雨,四面漏风;报纸糊墙,塑料贴窗;粗茶淡饭,麻衣薄袄。除了整洁干净外毫无可取之处,自然比不过王家炫耀豪奢。
但虞尧之并未被触动,只深呼吸,平静下来后乜斜着看了王绰一眼,回答道:“像什么样子?像个开心的样子,我在这里挺好,比在你身边快活一百倍!”
“我想帮你”
“滚你妈的!”虞尧之骂完后觉得不妥,闭了闭眼说:“王绰,你从这里滚出去,就是在帮我的忙了。富贵荣华请你自己享受,我只希望你离我远点儿,懂吗?你要是真有些愧疚,就当作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给我留下一份清净吧。”
54
虞尧之的话语被哀伤浸透,声音渐低渐灭,抽泣却兀自未息,他凄然抿嘴,一滴眼泪挂在秀挺的鼻尖。
楚楚可怜,摄人心魄。
王绰底线全无,因为一颗心早在地下室里蜗居着长出霉菌,软烂了个彻底。
虞尧之离开之后,他分分秒秒都在后悔、都在愧疚、都在寻找,到最后麻木了,僵尸一样拖着腿枯行,竟也不清楚自己所求何物,只知道心空了,人也木了,直到再次待在虞尧之旁边才又觉得安宁、感到幸福。
幸福是什么?
无非是污秽的自我满足,对渴求之物贪吝的占有欲。这样想或许过于哲学了、痛苦的哲学。但王绰知道自己做不成哲人,更做不成圣人,因为领悟力不足。
苦读了多年圣贤书没学会的尊重,虞尧之用拳头教会他了——可惜了,仅限对虞尧之一个人。
折腾了年余,翻来覆去小死了机会,王绰终于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什么了,是化形不完全,强披上人皮的一头野兽;是用爱、浪漫、占有欲化上浓妆的一个小丑;是不顾他人感受,只顾自己快活的一只小气的自私鬼。
不是爱人,是禽兽,不,是禽兽不如。
畸形的相处模式,不可能永久存续;流于表面的喜爱,抵不过自大狂的轻轻一击。
这种爱像早产的胎儿一样,肺泡都张不开,再怎么呼吸也吸不到氧气,只能活活窒息,救回来了也有后遗症。但王绰不肯放弃,一朵玫瑰失而复得,哪怕被它的刺扎出火燎的痛也让人欢喜。他不再年少,却仍要轻狂,现在只想拥抱,只想吻虞尧之的嘴唇,尝到了苦味又有什么要紧呢?
苦就是眼泪的味道、爱的味道。
王绰从背后强抱住虞尧之,深呼吸后缓缓道:“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但我是真心悔过,愿意慢慢弥补你,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我已经改了,求你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
改了?
改了什么?
虞尧之在心里冷笑。
“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虞尧之说:“我在这里有工作、有学生、还有男朋友,过得很开心,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在这里。”
说到这里,虞尧之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男朋友”,即走了的任胤,刚好拿出来将王绰气上一气。
“你说你看了我多久,在哪里看我?门外还是屋里?”
说着,虞尧之仰过脸去望王绰,眼角还挂着泪,此刻微微一笑,真是春波荡漾、一支带露柳娇黄,眼神却是阴狠的。
他低笑柔语道:“你看到我和任胤拥抱、接吻、做爱了吗?好看吗?”
王绰呼吸一滞,面上不由罩了一层寒霜,他明明知道每晚都是自己李代桃僵,可如今被虞尧之一挑衅,还是有些憋不住火。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无法自控地要争风吃醋,以至于一想起王昙、林聘、任胤,就忍不住又恨又嫉妒,怎么什么猫猫狗狗虞尧之都那么上心?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回答道:“当然,我看到了,看了很久、很痛苦,如果不把任胤弄走我真怕自己会杀了他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都没关系。”
王绰退让了,虞尧之却不肯领情,只鄙夷道:“我愿意什么?愿意跟着你吗?我男朋友是公务员。你又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55
虞尧之一遇到王绰,就把之前在村子里教书沉淀下来的修养和稳重全抛弃了,一张嘴无比恶毒,句句话都挑着王绰的痛点说。
“我不止和任胤谈过恋爱,还和王昙他们一起睡过,全是年轻力壮的同龄人,个个都比你强,我早就恨上你了,臭傻逼!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编制不能通过性传播,疯病可以。
虞尧之五官端正,但三观已经在王绰的日日打骂中歪得彻底,他早变异了,只想自由、舒服、畅快,根本不去管可怜的王昙的死活。
让阴沉着脸的王绰拿来手机,虞尧之告诉了对方相册密码,让他自己一下下翻看。
这下子可不得了,王绰真要被气出脑溢血了!
虞尧之和任胤的那些破事,王绰清楚是自己干的,所以无所谓,但虞尧之跟王昙的还是前预警:地上太脏,王绰把烂衣服踢踏着用脚堆好了,才肯把虞尧之往上放。虞尧之已经脱力,软绵绵地任人摆弄,周身骨骼尽皆融化。
腰塌下去,臀翘起来,再被王绰用大手掰开,湿红的穴眼裸露翕动,被操得胀红微肿,手指插进去搅一搅,咕叽咕叽,就黏黏糊糊流出水儿来。
虞尧之额头抵着交叠的手背,紧紧闭着眼睛,喘息着呻吟,一片黑暗中身体变的越发敏感,脑子却糊涂完了。
只能感受王绰的龟头顶住松软的小口,浅浅地快速抽弄,啵唧啵唧,把淫穴勾出水声。他听了很羞窘,想往前爬,又被掐着腰拖拽回来,再度摆成了狗爬式。
王绰骂他、也骂自己:“你千万别和他分手。以后任胤干你的时候我坐在门口给你守门,等他走了我再回来操你,操你一次要多少钱,250吗贱婊子。”
“嗯、不要了……嗯……”
他和王绰真变成了两条狗,交尾,鸡巴和屁眼吸在一起,湿漉漉淫水一片,赤裸裸的全是兽性,粗硕火热的阴茎狂风暴雨般抽打着穴腔,啪啪啪专操g点,虞尧之的眼泪没停过,这时候又“啊啊啊”叫着爽喷了。
“啪!”
脆响一声,是王绰恶狠狠地打了他的屁股,雪白皮肉很快浮现出巴掌印,虞尧之也随之闷哼着夹紧了穴肉,王绰的鸡巴还在里头埋着,被这样一吸一夹差点儿射出来,还好他之前当缩头乌龟偷吃饱了,现在并不渴性,还能忍住。之前的每个夜晚他都把虞尧之细致地摸光舔遍,虞尧之昏睡不醒,哼哼唧唧,王绰在后面把鸡巴插进他的臀缝里,一下一下地磨,大脑小脑共通,脸皮也就渐渐磨出了茧子,越来越厚了。
鸡巴深埋在里面,不知足,想要进去更多,想把自己全部塞进虞尧之身体里,融入他的骨血,让虞尧之逃到天涯海角,奔至奈何黄泉也摆脱不掉。
淫穴水融融地吸吮着鸡巴,王绰爽得直喘气,又打了一下虞尧之的屁股,“夹什么?这么想吃鸡巴吗?不是又打又闹吵得很厉害吗?任胤上你时你也那么爽吗?是不是轮着上更兴奋啊?要么打个电话把他叫回来看着你被操?”
“哦……啊”
虞尧之捂着脸痛哭淫叫,心里乱糟糟的。
而王绰粗喘着抠虞尧之的肉壁,手指顺着鸡巴边缘往里插,小穴弹性十足,但本就被饱饱地插了个结实,再加上手指,明显的异物感让虞尧之皱眉不已,骚浪的汁水却因为王绰的动作而喷溢,臀肉水光一片,更淫荡了。
王绰扩充完毕,手往下握住自己沉甸甸的囊袋,慢慢地往鸡巴和肉壁的空隙里塞——他没开玩笑,是真的要操满虞尧之,用什么都行。
因欲望而鼓鼓囊囊的肉球往湿漉漉的肉腔里挤进一粒,囊袋柔软但并不光滑,高潮后的肠壁被磨得火辣辣疼,虞尧之迷迷茫茫被玩得发烂,只知道有气无力地哭哼:“别塞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
王绰趴在虞尧之身上,死死压住他,一只手揉虞尧之破皮红肿的奶子,一只手继续往里塞,要把虞尧之整个塞满、胀破、高潮。
全部都进来了,好难受。
“啊不要……”
虞尧之呜呜地哭、呻吟,脚趾蜷缩,小腿抽搐,王绰不过轻轻抽插一下,就把沾满淫水的睾丸挤得变换形状,在肉壁上摩擦滚蹭,快感叠加,虞尧之深深地爽透了,后穴潮喷,前头射无可射,只有一点点透明的水儿顺着胀紫的鸡巴往下滴。
王绰低声说:“不可能不要,坏掉了?怎么会坏掉?骚屁眼都被干松干烂了,流的水把垫子都打湿完了,哦,任胤的精液是不是还在里面,怪不得我连润滑都不用,一顶就把睾丸都操进去了,对么?”
60
王绰痛苦又嫉妒,但是不敢表现出来,怕虞尧之得意忘形,加大力度继续狠挖自己的伤口,痛得遭不住。
所以干脆将它裹上性欲的糖衣,变成污言秽语,再同精液一起射出去,心里也就没那么堵得慌了。
估计等把人带回家,再找王昙他们算算账,便会更轻松。
———是的,他这次必须得把虞尧之带回去,不光是因为爱意,还有对方迁延不愈的病情。生了病自然要看医生,不过这次得换一个。
因为王绰后来也被那个医生诊治过,觉得效果很一般,当时从就诊室出来时还在想,怪不得虞尧之难以康复,原来是这家伙医术不精。
但其实连王绰也不知道虞尧之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瞧他给学生上课时十分正常,可一遇到丁点儿小事又会立刻暴躁,难以自控。
那双饱含怒火的眼睛转着转着就盯到自己身上,接着就是附加了语言攻击的拳脚。
打完后虞尧之拍拍手倒在床上睡了,剩鼻青脸肿的王绰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坐在月光下,凄苦地擦擦鼻血,于手机备忘录列出虞尧之之前的种种好处,和自己的种种坏处,到最后长叹一声,无奈又颓唐。
可又能怎么样?
忍着呗。
虞尧之现在不正常,但是不代表他会一直这样,以后一定会变好。夫夫本是同林鸟,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虽然虞尧之仍旧不同意跟他回去,还执意要在白银村扎根教书,且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当了条癞皮狗直接踹,但王绰还是能看出他还爱着自己,只不过因为之前错事做得太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无法原谅。
不过目前看来,虞尧之既没有要杀人,也没有闹着自杀,情况已经算很好。
而能与虞尧之重归于好这件事相比,其余不过是小事,没必要斤斤计较。
于是转身给虞尧之掖掖被角,怕他夏夜倒寒着了凉,接着踉跄着睡在地铺上,细数曾经、咀嚼过去、自我安慰,把回忆当作一颗糖。
虞尧之则十分烦躁,该死的王绰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撕不开扯不掉,连上课他都要以“资助人视察”的名头坐在后面旁听。
虞尧之被他看得心浮气躁,忍无可忍,下了课把人揪回去厉声警告。
面对王绰他总是欠缺耐心,而且手痒难耐。
打啊!
为什么不能打?!
反正都是王绰做的孽、是他自己要死皮赖脸黏上来,也是他把自己害得这么惨,过不上正常的生活,只能在不稳定的情绪岩浆中挣扎,对其施加拳脚只是收些利息罢了,是王绰应得的。
而王绰为了把虞尧之弄回去真是下了狠心,拳脚全都接住,堪称逆来顺受,很是能忍。
等实在忍无可忍,就把惊叫着的虞尧之耸到新制的床上去,捏拢他乱蹬的腿大操一遍,干得虞尧之奄奄一息偃旗息鼓才罢休。
虞尧之受不了了,脑子一热去,竟然在床上给王绰跪下磕了几个头,说:“求求你放过我吧王绰,求求你。”
结果王绰见虞尧之模样可怜又可笑,也跟着他一起下跪,到最后简直成了一出闹剧。
两人互相磕头,嘴里还都喃喃念叨,不像是求饶,倒像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可惜过了好久,虞尧之才意识到这一点,他尴尬得心脏怦怦直跳,一抬头果然发现王绰在笑,于是又羞又气,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厥过去昏倒了。
61
虞尧之被王绰骚扰得没了办法。
他常常觉得自己在做梦,做噩梦,可睁眼、闭眼、再睁眼、用手揉揉眼皮,王绰依然在那里,赶也赶不走,踹也踹不开,一快讨厌的狗皮膏药。
太憋屈了。
好像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如此防备、逃来逃去,却还是落进了王绰手里,终究被命运扼住咽喉,捉弄得不轻。
幸好虞尧之已经修炼得百毒不侵,绝不会落入自哀自怜的陷阱,更不可能走母亲走过的老路,一绳子吊死自己。
他觉得自己好得很,一点儿错没有,全是王绰臭不要脸自讨苦吃,插手干预自己的平静生活,所以只要厌恨对方就好了。
想通了的虞尧之直接起身,一脚踢开王绰,出门前又信手把黄符撕掉。
妈的活鬼都进门了,贴符又能有什么用?足以证明封建迷信的确要不得,还没大黄狗好使。
于是再去找老村长借狗,可惜被拒。
村长说:“余老师,实在对不住,狗被送到山外给人看厂子领狗粮去了。”
虞尧之悻悻离开,憋了一肚子气,回家路上却看到王绰负手而立,在榕树下遥遥地望。
在等自己。
心不由一跳,虞尧之脚步调转,想避开王绰走小路回去,结果被一脸严肃的男人喊住,说要和他好好谈谈。
谈谈,能有什么好谈的,虞尧之冷笑。
双方矛盾不可调和,他也从未想过要原谅,只是舍不得村子里安逸平静的生活,所以才能暂时容忍王绰和他相处于一个屋檐之下。
但王绰坚持,也就随他去罢。
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慢慢走,回到破烂不堪的家里时天已经黑了。
虞尧之想开灯,却发现又停了电,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沉闷交错,在湿热的空气里渐渐变得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