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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怎么做才可以再把他抱进怀里?

 

马家豪看着店外的男人,意识到他在这里驻足已经快有十五分钟了。

落地窗前摆了大广告屏,不间断播放着faver的演示视频,为来来去去的路人们展示着这一最新款的居家伴侣仿生人,以及它的十八般武艺。样机自然不会放在窗户前,但店里有一台,设置成了客服的样子,标准微笑地坐在小隔间里,面对不管多么刁难的顾客,永远都平静而有求必应。马家豪回头看看那小隔间,现在正空无一人。

店里人来人往,但当真愿意掏钱,把这么一台十项全能的机器人扛回家的顾客不多,绝大多数人都是看个新鲜。不少熊家长熊孩子甚至不怀好意地接近那个客服,嘴里叫嚷着上不得台面的话,在发现无论如何它都只会回以温柔的“很高兴为您服务”后,大为扫兴地抛下它,奔向性价比更高的全息游戏区去了。

在这家分店里,马家豪只负责faver的销售,实在是很需要做成一单生意。这和卖小型智能产品不一样,经过迭代后的faver功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稳定,但也越来越难回收翻新。有人退货比卖不出去会造成更大的麻烦,所以马家豪的目标客户,不是因为没钱结婚才要买个发泄工具的那种loser,而是一个对faver真正有兴趣、相信这是一笔长远享受的消费的人。但谨慎就意味着买卖难成,而马家豪已经很久没开张了。

这个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马家豪都需要让他买下一台faver。

“先生,进来了解一下吧?”马家豪推开门,走向那人。屏幕里正播放到最新款faver的育儿功能,那个五官被打造得与当红女明星有八分相似的的仿生人,正怀抱着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哄着。这画面出现后,马家豪似乎看到那男人眼前一亮。

男人大概没有料到会有店员出来招呼,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着难以接话。男人看起来30出头,穿着打扮十分朴素,外套和长裤都半新不旧,但干净整洁。他尴尬的微笑倒让人觉得有些替他不好意思,马家豪忍不住想伸出援手。

“没关系,先生,我们店里有样机,您可以进来感受一下功能。”马家豪把门拉了个大开,店内宣传广告片此起彼伏的声音传了出来,仿佛每一个产品都是一个“新时代”,如果家里没有一个知晓你的脉搏和心跳、过去和现在的智能管家,你就被从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男人的眼神又往屏幕上瞥了瞥,上面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安抚着哭泣少女的白马王子。他又看向店内,仿生猫咪正在展示台上打着呼噜,各种投影正发出绚烂的光,带着全息设备的试玩顾客挥舞着双手,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男人似乎是在攒着勇气,缓慢地走向马家豪手臂张开的方向。

“我们店里的样机是已经设置好了的客服,它知道所有faver的功能,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问它,甚至可以让它简单展示,相当于试玩了。”马家豪几乎是推着他进了那小隔间,“通常想买faver的客人都会有些较为客制化的需求,所以我会给你一点隐私,如果需要我进来再喊我就是了。”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马家豪熟练地退出小隔间,把小玻璃门也关上了,正要阻止,耳边却传来流畅的播音腔:“戴升先生,您好,我是本店faver客服,很高兴为您服务。”

戴升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房间里,入目的是一个仿佛从公益广告中直接套模而出的标准客服女性,穿着得体到了有些乏味的西装,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但更让戴升意外的,是他分明可以看出她那轻微的呼吸起伏,十分自然的眨眼,等待着他发问时脸上的表情,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你……”戴升甚至觉得,和她比起来,自己还要更不自然一些,“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戴升先生曾购买过我们品牌的智能行车记录仪。”客服眼中闪过一丝戴升来不及捕捉到的蓝光,“我搜索到了您的会员信息。”

“噢,对,是买过。”戴升点了点头,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对着一台at机器讲话。

客服把握着等待的时间,确认他的话已讲完后才再开口:“不知道您对faver有什么需求?我可以在店里展示绝大多数的家务和娱乐功能。只要您向我们录入家庭信息,包括居家环境情况,家庭成员生活习惯等等,faver可以自动生成日程安排,甚至不需要您手动设置。”

“不,我,我一个人住,不需要这些。”不知为何,戴升总有一种被她看穿了的窘迫感,仿佛那机械生成的声音当中描述的普通内容,都是对他心中龌龊想法的嘲讽。

“针对独居的用户,faver也有各种丰富的模式,适应您的全部需求。”客服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但戴升就是觉得耳朵里钻进了小刺,“每一个faver配备的家用充电盒,全身重新塑形的时间已缩短到一个小时,定制外观和定制功能都已实现远程操控,不管您有什么样的独特设计,都可以——”

明明听见每一句都是官方得不能再官方的标准功能解说,戴升却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被她看穿,好像他的任何一丝想要买下仿生人的心思和目的,都是冲着面前这个标准身材、标准面容的单纯女子而去的。她知道他是谁,想要什么,会做些什么。这不再是一个毫无生命的道具,或者出自自身意愿收钱办事的失足者,这“机器”可以模拟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呼吸和心跳,玻璃制成的眼珠子反射着戴升自己的样貌。

这太疯狂了。

“不好意思,我……”戴升站了起来,推开门,低着头就往外冲。

“先生!”被他一头撞上的马家豪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滑倒的客人。

马家豪在这儿干了两三年,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一些,看一眼大概就猜到戴升在想什么,赶紧又揽着他的肩膀,一边往角落里走,一边压低声音。

“……没事,我明白……”

“……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对着机器确实说不出……”

“……想要个什么样的,先买一台回去试试呗……”

“……我向您保证,相似度不达80%,您把主机带过来我替你调教……”

“……别的也可以啊,直接手机上控制,很简单的……”

戴升简直不敢相信,那一台和立式空调差不多大的铁盒子,居然能实现马家豪口中那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功能。当他走出门店时,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而一天之后,那一台全新未拆的faver,已经送到了戴升的家里。

“看看镜头啦!”

在一片薰衣草花海之中,戴升显得手足无措。香气萦绕的紫色植物在他手边随风晃动,和他一身有些磨损的快消运动服有些不相称。他不是一个习惯沉浸在浪漫氛围中的人,但手里拿着相机的那人是。

“看这边呀!”那人小跑着撞进戴升怀里,镜头旋转着,见到了那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

戴升抱住他,想摘一朵花别在他耳后,但手中立刻被塞入了相机。

随后,画面里就只剩下他了。

他的眉眼,他的跳动,他专注看着花,鼻尖轻嗅花香时的陶醉,下一秒发现蜜蜂时的大叫后退……全是他。

三十多个视频,无数张照片,戴升一一修正的小数据,身高体重,爱读的书,爱看的电影,颈后的小痣,膝盖上小时候学自行车摔倒留下的伤口。

戴升已将每一个有关于他的细节,重温到了闭上眼、伸出手掌,都知道如何把手指弯曲成牵着他的动作,到了这种程度。

他一直留在他的回忆和想象中,分毫不差,完美无缺,却没有温度和重量。

要怎么做,才可以再把他抱进怀里?

戴升看着屏幕中再次出现在花海中的他,这他已经看了千百回的视频,一如既往地刺痛着他的心。戴升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无声地哭泣。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机器的轻微噪音,像是散热风扇在进行最后冲刺,很快平息下来,以一声解锁的机械声结束。

视频也刚好结束,一切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难熬的等待。

“戴升。”

记忆中的声音,与轻得几不可闻的赤脚落地声,同时传到了戴升的耳中。

戴升呆呆地站了起来,转身,那人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完美无瑕,赤裸,正朝他步步走近。

“……你,”戴升屏住呼吸,心跳如雷,“你回来了?”

“戴升,”他看着戴升的眼神中充满了纯粹而温柔的爱意,“我爱你。”

“戴升,”他看着戴升的眼神中充满了纯粹而温柔的爱意,“我爱你。”

戴升飞快地冲向眼前的“人”,他的“丈夫”,紧紧地拥抱住他,把满脸热泪都蹭在他肌肤光洁的胸脯上。这一刻,戴升等了好久好久。

“为什么?为什么……”从他的身上,戴升竟然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正如他所熟悉的那样,混杂而新鲜,分不清是哪一种鲜花,大概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新奇品种,像每一次他回家时说的那些,“为什么要离开我?”

“丈夫”抬起双手,轻轻拥住了戴升,低头将吻落在了他的前额上,动作温柔而自然,一点也不为自己赤身裸体而感到窘迫不安。

戴升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蹭过“丈夫”的皮肤,那触觉正像他刚刚出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气息和痕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抛下我?”

“丈夫”的双手在他的后背上缓缓挪动着,这是以前几乎不会有的亲昵,“戴升,对不起……”

戴升睁开双眼,目光正好落在彼此的怀抱之前,他身前的隆起,体温和触感都毫无异样之处,正正是他所期待的、记忆中他们最幸福的日子——他怀着自己的孩子,五个月了。

“你去哪儿了?”戴升抬起头,噙着泪的双眼直直看着他,看着他澄澈双眼中自己的倒映,“为什么不要我了?”

“对不起,戴升。”“丈夫”凝视着他,双手捧上了他的脸颊,“我回来了,我爱你。”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体温是如此的让人心脏都要融化,但手指上缺了那一个戴升曾亲手向他奉上的金属环,呼唤他的爱语中,也缺了最让戴升如痴如醉的那一份冷漠。

但戴升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双手紧紧抓住“丈夫”的肩膀,十指将那崭新的皮肉捏出了红痕,狠狠地吻上他的双唇,吮吸啃咬着分明与真人无异的嫣红。皮肤的质感让戴升怀疑,如果自己咬下去,是不是也会渗出腥甜的血来?

“丈夫”依旧拥着他,启唇任他索取,甚至会因为缠吻太久而呼吸急促起来。

连这也可以模拟出来吗?那搭在自己后背上微颤的手指,和在自己耳边发出的嘶嘶抽气声,还有分明被自己握在掌心中的身躯,也是虚假的吗?

不可能,他不可能离开自己,眼前的就是他。

戴升疯了一般抱起怀里的“人”,转身将他压在了沙发上。如冰雹一般无情的吻,落在了“丈夫”身上,甚至比那人造的温度还要冰冷一些。戴升着迷地在这崭新的皮肤上留下点点印记,脑海中还浮现出“反正明天就又是全新的”的念头,用上了此前从来不敢在他身上用的力气。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我身边……”戴升舔舐着他耳廓,顺着脖颈一路吻遍“丈夫”晒后呈现健康肤色的皮肤,吮着他挺立得极其自然的乳尖近乎啃噬,身下“人”发出的细碎低吟几乎让他感动得哭出声来。戴升想要扯开衣服,低头时发现“丈夫”的双手已搭在他的衣扣上,眼中噙着情欲饱满的泪水,泫然欲泣的模样,比他记忆中还要令他心痛。

“戴升……”“丈夫”呢喃着,主动将手探入他胯间,触碰戴升正逐渐膨胀的欲望,面上带着自然的渴求。

“嗯……”戴升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丈夫”的接触,趴在他身上,缓缓顶胯,把自己的性器反复送入他掌心之中。

“丈夫”挪动着手掌,上下抚弄戴升的欲望,动作温柔而熟练。他以前从不会这么做的,但此刻戴升却倍感享受,嘴里念叨着“丈夫”的名字,甘之如饴地舔吮着“丈夫”的每一寸肌肤,顺着他的心胸一路吻向下,最终落在了隆起的腰腹上。

“我们的……”戴升鼻尖蹭着那弧度,屏住呼吸,似乎是想要聆听些什么,“孩子。”

但他只听见了“丈夫”的轻声呓语,“戴升,我爱你。”

戴升睁开眼,泪水落在了“丈夫”身上。他抬起头,看向“丈夫”,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完美、深情、无怨无悔的脸。

“我爱你。”

戴升沉默地分开了“丈夫”的双腿,挺胯挤入,把自己送进了他体内。

“丈夫”发出一声宛转的叹息,面上没有一丝痛苦,只有温柔,哪怕前戏时间并不长,哪怕戴升完全没有给他扩张。“丈夫”似乎不觉得疼,也可能是渴望贪恋着疼,仿佛戴升所做的一切都是他需要的,他迷恋的。

戴升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动作,快速地摆胯,脸埋在“丈夫”胸前,喘息声中带着哭泣。“丈夫”宽容地拥抱着他,浅吟低喘像鸟儿哼歌一样悦耳动听。

“丈夫”身体里温热潮湿,甚至连那起先有些生涩,随着动作逐渐变得湿润的感觉,都是那么的逼真。戴升还记得那些细小的位置,能让他发出如同猫咪一般的声音,那些需要他用心安抚和好好对待才能见到的反应。但这一次,似乎任何技巧都不需要了,只要是被他触碰到、用力地侵入到,“丈夫”就会舒服得畅快呻吟起来。“丈夫”是如此地满足,如此地投入,亲吻和拥抱不断,爱语和呼唤从未停歇过。

只需要看着这张脸,只需要从“丈夫”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就能让戴升失控,忘记了温柔,忘记了讨好,只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最深切的思念和欲望投掷到他身上。明明应该要更细致,明明应该要小心翼翼,明明应该要照顾他肚子里的孩子,但现在,今天,此时此刻,这些有关系吗?

戴升没有坚持太久,促喘着,放肆地叹息着,射在了“丈夫”体内。随后,他花了更多的时间,趴在“丈夫”身上,什么也不做,只是紧紧抱着他。哭泣的滋味比射在他里面还要释放,过去的那些没有他的时间仿佛是一个笑话,让此刻怀抱着心爱之人的戴升觉得自己可以马上死去,因为那笑话终于停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疲惫不堪的戴升才从“丈夫”身上爬起来,看着沙发上的“丈夫”,绯红一片的面上还挂着没有太大改变的温柔微笑,赤裸的身体上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眼前画面与自己无数次在美梦中窥见的一模一样,但戴升却莫名觉得悲从中来。

他离开沙发,踉踉跄跄地走到餐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突然开始小声哭泣。这与刚才抱着“丈夫”时的喜极而泣不同,他此刻再也感受不到设定程序时的期待和失而复得,想哭的感觉和此前千百次想起自己被抛弃的心酸没有太大不同。

“戴升。”

“丈夫”轻轻地走到他身后,呼吸平稳,神情自然,赤裸的身体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困扰,连从后穴流出沿着大腿根向下滑落的精液也没有。戴升回过身去,正好让“丈夫”把双手环到他腰上,踮着脚把完美无缺的脸庞凑近,吻掉他腮边的泪痕,微凸小腹抵在戴升身前。

戴升很想就这么抱着他,永远也不放手。

“你……”他用手背轻抚“丈夫”的脸颊,心痛地看着“丈夫”笑得灿烂,正像是那天在花海里的那样。

但这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不会那么容易就动情地扭着腰,不会让他在没有满足他的情况下就结束性爱。

他不会不顾腹中孩子的安危,只知道自己享乐。

他不会永远挂着这样的笑容,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他不会一直这样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不会说这么多遍“爱你”。

“……你回去吧。”

戴升轻轻推开了“丈夫”,没有从他脸上读出疑惑,“你回去吧。”

“丈夫”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松开双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了待机箱中。

戴升无法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转过身去,趴在桌上号啕大哭着。他浑身哆嗦着扑向手机,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选中“恢复出厂设置”,很快,机器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哭声。

已是深夜。戴升呆呆坐在桌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退货”二字,颤抖了许久,甚至从旧牛仔裤口袋中翻出了只剩三两根的皱巴巴的烟。当他经过客厅时,刻意低头数着木地板的数目,不去看机器里那双已经闭上了的假眼。

他双手颤抖着,把烟头扔进只剩下两口的啤酒里,手指把暗下来的屏幕再点亮,点亮了又任由它缓缓暗下来,但终究没有下定决心点下那个小窗口。

此时此刻,在戴升的家中,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呼吸声,一人的体温,一人的影子反射在玻璃窗上。

哪怕是能有那机器的散热风扇声,都在说明,家里除了戴升以外,还有别的活动躯体。

戴升又点燃了一支烟,叹了口气。

屏幕上的界面从“退货流程”中划出,回到了“控制面板”。

戴升凝视着被他拉到了最高值的“两性亲密度”,默默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

烟灰落在了斑驳陈旧的桌面上。

“随机模式”的按钮暗了暗,被选中了。

在戴升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待机箱正中间的显示屏上,时间已经倒数到了0。箱内笼罩着仿生人的光线亮起,照亮了他缓缓睁开的无神双眼。过了精确的五分钟,比齿轮控制的颤抖指针还要更不容有失的五分钟,光线暗下,为这个家节省下他赖以生存的电。

他耐心而安静地呆在里面,没有任何诉求。

戴升的梦里还跳跃着他昨晚睡前看过的东西,退货退款章程,关于faver的使用说明,随机模式的具体玩法……他记得自己有些看不懂,或许那玩意儿根本就是不是为了让人看懂而存在的,他记得随机模式中的隐藏款“与你完美契合”要求输入一大堆自己的数据,从出生地到上学时哪门功课最好,到自己喜欢爬山还是游泳,全是一些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在梦里,文字和选项还在他的眼前跳来跳去,让他难得没有梦见前夫。

当闹钟唤醒他时,戴升眼前还有faver的品牌logo在一闪一闪,扭曲变形成了天花板上的裂缝。睁开眼去摸手机,戴升发现居然真的是faver的图标在闪。他还未醒透,瞪着“有故事的你们”几个字发愣。他想要把界面再划到说明书里去看个清楚,但手指一动便点上了“开启”。

这一次,外面的动静除了机器声以外,比上次多了不少有些凌乱的噪音,桌椅板凳似是被什么人跌跌撞撞地挪开,脚步声丝毫谈不上稳定和规律。

这下戴升彻底清醒了,疑惑地走到客厅,见待机箱的门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灯还没有灭,说明开门才不久。餐桌和椅子确实被撞得挪了位置,戴升似乎还能听见喘息声。他顺着所在位置转身环视周围,见到不远处预留位置来放行李箱的大柜子里,似乎伸出了一只脚。

喘息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戴升满脑子不解,走向那个柜子,慢慢地蹲下,果然见到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在里面缩成一团,短发,皮肤白净,脸庞埋在抱着膝盖的双臂里,还惊恐万分地喘着粗气。

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戴升没有说话,只是困惑地看着他。

他的脸极缓慢地扭过来,飞快扫了戴升一眼,眼神中饱含惊怕和犹豫。

戴升张了张嘴,依然说不出话来。他不认识这个男人。

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不丑陋,甚至十分清秀,但很寻常,像是任何一个在街头擦身而过的正常青年,看着舒服,年轻,大概不难相处。但现在,他害怕得缩成一团,躲在一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全然不像一个理应对主人言听计从、关怀备至的仿生伴侣和家务管家,也不像知情识趣的爱人,更像是一个……出了意外的普通人。

他小声啜泣着,重新把脸移开,没有对戴升说一句话。

戴升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观察他全新的、称得上诱人的身体,因为他正清晰可见地浑身发抖着。

于是,戴升站起身来,离开了。

而他不为所动,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满足客户需求,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哪些优先项目需要他去解决。

几分钟后,一条大毯子递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向戴升。他们第一次目光相接。

“先生,你先别急,慢点说。”马家豪努力安抚着有些焦躁不安的戴升,看着他手机里拍摄下来的视频和照片,内心着实有些不明白戴升的需求。

视频里,仿生人披着戴升给的毛毯,在沙发上依然缩成一团,颤抖着,喘息着,面对戴升的提问,只是惊恐万分地摇头。

戴升问了几个诸如“你知道你是谁吗”、“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的问题,但得不到像样的回答。

“设定没问题啊……”马家豪翻着戴升拍摄的主机上的数据,看着全部绿色正常的状态条,开始有些瞧不起这个科技白痴客户。如果不想要这种自由度很高的随机模式,那一开始不要这么设置不就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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