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节
瓮从何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盈越发的发现,这片土地上的人与其说敬重‘学识’,倒不如说是更敬重有地位人的学识,若地位够高,其智就算没那么厉害,仍会有无数人在身份光环下为其进行各种解读,当然,若是真的有智,那敬佩之情更会难以克制。
故此,如果说处于韩盈位置上的卫青尚未被身份迷惑太多,更多是对她急思的赞美话,那些处于低位的亲卫和其他校尉便很难勘破这层光环。
即便韩盈已经主动解释,去掉了自身神秘的外衣,在权势加持下的智慧光环仍旧让他们保持着尊敬,甚至随着逐渐意识到这听瓮鸣能带来什么后,那看待韩盈的眼神更加热烈起来,若非此物还没有完全确定效果,现在夸,日后有可能下不来台,恐怕众人的好话早就要止不住了。
不过,韩盈如今对这种事情没那么在意,她主要是想到了现状。
身处于这个时代,韩盈发现,其实大家对于好用的技术都不会排斥,甚至会主动进行使用、推广,尤其是军中,‘黑科技’更是数不胜数。
就像韩信当年攻伐魏王,需要渡过黄河,而古往今来黄河能做作天险,其难之处就在于大军想度过仍保持战斗力,不被上岸直接击杀,那要么绕道,等枯水期特定的河段度过,要么就得有足够多的船、以及训练过会游泳的军队。
而能够供这么多船囤积且训练的几个支流就那些,于是,整条黄河不需要全部堆满兵力,平时乃至战时都只虚要将支流汇集到黄河的关卡,以及能够适合渡河的河段守好即可,平日军事财政压力不高,战时布防兵力集中能以逸待劳,对守河的这方来说,那就叫优势绝对在我,基本上不可能输。
而结果嘛,韩信硬是找到办法偷渡,这里面有兵仙的计谋,设虚军钳制魏国兵力迷惑视听,另一方面就是技术带来的降维式打击——他手下的匠人,在另一处地点用木罂(一种木质的装水工具,堵住口有一定的浮力)搭了座临时浮桥出来。
兵仙灭魏这场战争,对整个秦末的楚汉争霸不说起到关键性作用,也是有着极大的影响,而这其中,浮桥技术显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整个古代,其实对于新技术运用一直不少,可问题在于,很多时候都是通过现象总结技术,很少有人去专研原理。
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本就难以培养科学思维,未来又可以预见的要被儒教唯心思维扭曲,这……
知道科技将带来什么的韩盈,一点都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未来,可这时候,知晓太久的未来直接转变成了诅咒,因为她清楚,自己这个在历史长河中顶多算多浪花的人无论怎么做,都抗衡不了时间的威力,两百年后还能流传下学说、思想和技术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何况两千年那么久的时间?
未来太远,韩盈无能为力,但若因为悲观的未来而放弃现在的努力,那就因噎废食了,相反,正因为未来悲观,此刻才不能放弃。
“小技而已,卫将军过赞了。”
韩盈像是刚才思考过的继续开口:
“不过,如瓮鸣这种看着寻常无人在意,却能预知敌军到来的小技,应该还有许多,只是多藏于匠人与民间手中,只做家传,当真是浪费至极,卫将军也可奖赏、搜寻一番,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呢。”
军人最关注的还是战争,对他讲别处没什么用的科技原理和思维重要性,对方就算很有礼貌的听过,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对作战有用的技术,那肯定感兴趣也愿意往里面砸钱,卫青能调动的资源可不是一般的多,哪怕这部分只是指缝流出来的一点,也够一部分人更想做匠人,匠人本身愿意多钻研几分,基数一大,肯定能出来几个会去总结原理,提升思维的匠人。
卫青不知韩盈的想法,他正看着那瓮,听韩盈开口,这才将注意力收回来。
军务和训练军队以及开战已经占据了卫青所有的精力,根本没办法分出来放在技术上,只能是有什么用什么,可如今接连接触对战争效果极大的技术变革,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
军中那么多匠,有时间去看看或许也不错?
先按耐下自己的想法,卫青道:
“韩尚院所言甚是,就如马镫,若无此物,军阵演练起来难度不知高了多少,可细究起来,也不过是多加了一根绳子,两个铁环,说起来,这还是魏裳的功劳。”
说到这里,卫青略微有些迟疑,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对方不会生气后,才继续开口:
“韩尚院手下之人似乎都很擅长专研新技?医术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我在营中都听到京医院治好了不少绝症之人。”
说医生医术高明,实际上不过是好奇她们怎么能不断发现新技术、只是这东西三言两语根本没法解释,韩盈稍作思索,换了个建议:
“经验总结积累罢了,看着比以好些,可大多数绝症面前能做的还是不多,全凭运气,如我等寻常人,还是提前预防,从身体不适时便调养正常,以免扩大的好,卫将军若是有时间,也可去京医院看看?武者多暗伤,年轻时身体康健还好,等到年龄大了,身体衰退,暗伤也会跟着浮现,很难治理的。”
卫青很快意识到了韩盈这是建议他自己去看,他略微沉吟,应道:
“也好,有时间我会去的。”
话说到这儿也该停下了,一会儿还得商议关于战地医院的事情呢,韩盈没有再多扯旁的东西,只道:
“那我带人在帐中等候将军。”
卫青不介意多说一段时间,毕竟他刚起了那么久的马,浑身是汗,甲胄还得等会才能卸下,这空档又做不了什么,多说会儿也无妨,不过对方不想继续说,他强留也没意思,便让开道路:
“韩尚院先请。”
韩盈带着人离开,早就等候在旁边兵士很有眼力的将杯子递到了卫青面前。
卫青接过水杯,很快将水一饮而尽。
这水加了盐又加了糖,喝起来味道说不出来古怪,卫青初次喝觉着不适应,喝了两次又很快觉着味道还不错,加之解乏效果也很明显,便成了定例。
校尉们往自己的帐中走去,休息休息好卸掉这沉重的甲胄,卫青却站在此地还未曾离开,他将喝尽了的水杯还给兵士,看着还在高兴的葛胜,突然问道:
“葛胜,我问你,这瓮是用来装什么的?”
葛胜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瓮里的酒味那么明显,上前一闻就能知道,瞒不过去,编假话更是惹他生气,从羽林营中一同出来的葛胜再清楚不过卫青的心性了,他老老实实的承认道:
“是酒瓮。”
“我定了军中不能饮酒,饮者以军法处置的规矩。”
卫青面无表情,任谁都分不出他现在的喜怒:“你什么时候将酒带进的军营?”
“不是我带的!”
葛胜哪敢犯下这样的罪责?即便有和对方有同营之情,也不能靠着这份关系作死,毕竟有同营之情的多了去了,已经是车骑将军的对方别说少他一个,少三百个他都不会烦心,反倒是他,没了这情分可就真的完了,他连忙解释:
“这是从一个都伯处意外搜出来的酒,原本是打算等您回来处置,没想到韩尚院今日过来,又留到了午时,便拿去让庖厨用了。”
此话七分真、三分假,卫青相信葛胜绝不敢私自带酒进来,也或许的确是等他回来处置这酒和人,但这里面肯定有私心,因为他规定了被搜出来的酒不允许保存,必须当场销毁,以防止储存时有人偷饮后掺水葛胜不这么做恐怕还是存着几分说不定能寻机会喝上几口的心思。
微妙的服管又不太服管的下属让卫青有些无奈。
管理这些将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好像在用手捧沙土手指并起沙土才不会从指缝中落下可只能并不能握握太紧沙土还是会从手中飞快流出禁酒这件‘小事’便是如此若是从他的角度来说将士饮酒不仅醉熏熏的没法训练还会使将士更加容易斗殴闹事对军纪和战斗能力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必须严令禁止一滴酒都不能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