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刘彻在韩安国提出建议之后便明白他要做什么此事他也有后手便毫不犹豫的同意道:
“可。”
而后刘彻将目光投向了主父偃。
主父偃早年学纵横后来转投儒家学《易》《春秋》可惜他本人在人际关系上一直不太好颇被儒生排挤而且一生穷困潦倒年近六十下了狠心决定要成为皇帝清理诸侯的一把刀这才被刘彻赏识重用而到了这个年龄他说话做事儿也没什么顾及直接道:
“此书极好可韩婴行事违背纲常德行有瑕儒生难允。”
朝中之人除了有出于利益关系厌恶韩盈的还有很大的原因便是韩盈不顺从男尊女卑极为肆意的宠爱男仆还与旁的男人关系不清不楚权贵中不太在意儒生们却忍不了更糟糕的是她不是被玩弄的下位者而是玩弄男人的上位者虽然韩盈的行事不会直观的影响到他们但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家里的女人们都开始不听话了。
三妻四妾的男人显然无法接受女人反过来三夫四仆尤其是自家人居然也开始蠢蠢欲动她做县医曹都带的人心动要是还能做亭侯那还得了?!
之前没有想到这点的刘彻梗住过了一会儿他从安几上抽出几张纸来:
“此物给他们看去。”
主父偃接过来瞄了一眼发觉上面竟是解释黄河为地上悬河的成因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前两年皇帝废后众人阻止结果开始了轰轰烈烈统计表亲婚清晰、准确又让人无法反驳的统计方法
比那足足高出七层的异常情况还要令人害怕朝中的儒士再阻止下去——
可是脸面直接扔地上踩。
年龄大到没几年好活的主父偃有些遗憾看不到这一幕那可多热闹啊。
收起来幸灾乐祸的想法主父偃笑眯眯的说道:“有此在儒生想必是不会反对陛下封侯的。”
“嗯。”
有韩安国出头主父偃压人刘彻便觉着此事已经有了七分的把握而剩下的嘛——
“东方朔朕记得你擅文章?”
行吧他也跑不了。
东方朔极为识时务的应道:“臣会为此事写贺表。”
为了某件事情开的大会常常在会议之前就已经和人做足了准备剩下的不过是走个过场就算是有反对声音也影响不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若是有那便是皇帝的权力出了问题、亦或者此事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好在封侯之事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伴随着对刘彻的歌功颂德韩盈封侯很快敲定了下来而后由特使带着诏书加急送往了宛安县。
暗潮汹涌
特使出发的时候,韩盈还在山阳郡和各方联系。
宛安不是上级单位,即便韩盈能和女医联系,速度肯定比不上郡府,郡府邮吏多不说,还天然拥有征用亭驿的权力,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收集信息,都比在宛安县快的多。
借助郡府的优势,韩盈不仅知道了整个郡的受灾情况,还规划出来一条安全向外界通行的道路,并与各县的上计吏写了契书。
运粮和粮种的事情起了个好头,别的事情韩盈也没闲着,水灾之后容易出现瘟疫,其原因便是淹死的人和动物尸体长时间泡在水里,直接成了病菌繁殖皿,而后这些病菌又随着水源流通到各地,平民本就因为受灾身体虚弱,又没有足够的木柴将水烧开了喝,自然容易爆发瘟疫。
可惜喝开水在如今是个极为奢侈的行为,平民们根本负担不起,韩盈只能寄希望于清理水中的传染源,来减少瘟疫出现的可能,故此向郡守建议抽出来一部分人手,检查郡内的各处水源,将水中的人、动物尸体全部打捞出来,能掩埋的在干燥处掩埋,不能的那就用火焚烧了它们。
如今人们在瘟疫认知上还比较落后,知道人身体虚弱容易生病,腐败的肉吃了后会拉肚子,战争打多了之后容易出现瘟疫,但很少有人将这些联系在一起,而是各看各的,前两者还是正常理解,可战争带来的瘟疫,则是直接跑到了是山川神明降灾上,让人无言以对。
好在,韩盈神医的名头和宛安走出去这些女医,通过医术破除了不少的迷信,这次只需要将原因一说清楚,上至郡守梁度,下至城里的平民,城外还能支撑的农人,都对此极为信任,赶紧开始了清理起来河水中的各种尸体。
“你们绝对想不到,平亭那边的水道竟然溺死头半大的鹿,还是在一堆树枝底下,离远了压根看不到,走近之后才发觉,那个味臭的乃公差点没直接吐了!”
郡医属内,几l个清理完水道的吏目正在互相说着这几l日的见闻,矮个子吏目刚说完,身旁的吏目就接道:
“鹿多好清理?我这边淹了不知道多少个鼠窝,那些死鼠全飘在水面上,得到水里一个一个捡上岸!想想我就犯恶心。”
“别提了,你们遇上都是牲畜,我这边可是拉的死人,太晦气了!”
此人一提到死人,众吏目原本抱怨的话语便立刻停住,好几l秒的时间都没人说话,静的让人尴尬,直至有个平时就很擅长活跃气氛的吏目咳嗽了声,转移话题道:
“说起来,过往市中有人贩售腐坏的腌肉,买的人吃了命好,那就只是上吐下泻,命不好,直接死了也是常有的事情,这水中泡着这么多烂掉的尸体,喝了此水的人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有人转移话题,其他人自然是赶紧跟上:
“对对对,我当年做正卒的时候,营里就出现过不少人患疫,现在想想,不就是水有问题么!”
“说起来此事,我等虽未喝这河水,可也是在水中泡了许久,不会也感染什么疫吧?”
“放心,医属的女医早就给我等备好了药,现在正熬着呢,过会儿就送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跟你们说……”
底层小吏,习惯了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平时也压不下来声量,在外走过的韩盈都不用过问,就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如今天热,市上的肉都比过往坏的快了,还好早点将水里的这些尸体都清理了出来,我派女医跟着去乡下转了转,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腹泻,好在也只是腹泻,没有旁的症状。”
和韩盈一齐走的周鱼也听到了这些话,她说过郡内的现状,迟疑片刻,又道:
“不过,女医们还是遇到了些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事?”
周鱼脸上的表情多了不少厌恶:“水灾之后,不少巫觋方士出来恐吓农人,让他们杀了六畜扔入河中祭祀河伯,以悦鬼神,好不再降灾。”
同行并走,韩盈看不到周鱼的表情,不过只听声音,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气愤和无奈。
气么?当然是气的,农人本就受灾严重,巫觋方士还逼迫农人杀了自家的牲畜往河里扔,既让农人家产继续受损,还污染了水源,说不定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女医和吏目们前去阻止过,双方起了冲突,而农人更相信巫觋。
可这样的情况,又不能简单的归于农人愚昧,面对瞬间让整个家庭陷入生死线上的天灾,他们怎么不会恐惧,拼命抓住一切能够不让暴雨再出现的可能?真正可恨的,还是这些利用了农人的巫觋与方士。
“农人畏惧天灾,这不是我等凡常医者能够阻止的,今日我会请郡守主持祭祀太一神与泰山府君,规范下祭祀方法,至少不会让乡民再将六畜往河里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