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甚至,从只这儿住两年就走的话,她也看不出来成效究竟如何……就不能多住一段时间,不,多住几年呢?
这些想法萦绕在曹良的心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总得以公公和丈夫的事业为重,不是么?
只是,曹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有些不舒服,像有什么膈在胸口,让人难受。
这样的难受没有持续太久。等第二天,曹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正常的赶往去了县城。
说起来也怪,像他们这样大冬天一家数赶路的人,肯定是极为稀少的,但城门卒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惯例检查了传,核对上面的记载和本人基本无误后,便直接放他们通行进去,完全不像之前经过其它城池,会被被反复核验身份,甚至会有城门长过来专门检查。
更加有意思的,是那些担着柴想要进城贩卖的普通路人,对他们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还有个农夫主动过来搭话,问他们是不是要找韩婴韩医曹,他可以给带路,只要随便给几个铜钱就行。
想起来青药的蔡彭,已经猜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他还需要再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于是掏出来几枚铜钱给了这农夫,让他带路,边跟边问道:
“看穑夫的态度,想来本县是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外地人过来求医了?”
“是啊,最近可多了。”这农夫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这一家的人,脸上多了些不确定的神色,他“咦?”了一声,又道:
“奇怪,像贵客你这样拖家带口,看起来又没有大病的,我还没有见到过呢。”
“是吗?”蔡彭没有正面回答农夫的问题,而是反问:“那你见到过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农夫想都没想的随口答道:
“不是瘦的出奇,要死不死的,就是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人的。”
也就是说,过来的人都是些重病患?
蔡彭他略为沉吟,继续打听道:“那,韩医曹治好了多少人?”
这样的打听,对于农夫来说极其常见,毕竟过来求诊的病人,心里终归还是有些犹疑不定,不能完全信任韩盈医术的,所以向他们这些本地人打听是最为常用的一种手段,不然农夫也不会这么熟练的过来问也不要带路,只是这个问题吧……有点费钱。
农夫脸上多了不少迟疑,他摸了摸怀里的铜板,又不着痕迹的往前快走两步,这才放心的说道:
“韩医曹医术是没得说,可操纵生老病死是鬼神的能力,她就是个凡人,自然是做不到的,就那些快要死了的人,救不活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贵客你也别急,有枣没先打一杆子,过去看看再说嘛。”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蔡彭没有像农夫想的那样,不是希望破灭般的沮丧,就是感觉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欺骗,甚至是对着他和韩医曹恶语相向,反而抚掌大笑道:
“好一个能人!”
不得不说,蔡彭是很惊讶农夫说出来这样话的。
自己明摆着以病人的身份询问,而农夫靠给他带路而获利,为了让他继续求医,最有利于他的选择,应该说韩医曹医术有多么厉害、治好了多少多少人,快要死了的,甚至已经死了的人也能被救回来,给予希望,他才能多得赏钱,可谁能想到,这个农夫居然直言相告,半点不肯夸大呢?
蔡彭微微咂舌。
这样的回复,可不太像出自农夫的本心,他刚才可是看到了农夫摸钱躲远的动作,也就是说,这是韩婴特地整治过的结果!
可古人有云,防民之口,甚防于川,想制止别人对治疗结果的以讹传讹,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了,更何况还有利益牵扯?
医术救人的同时,还会对家产,个人前途乃至政局产生深刻的影响,蔡彭曾因此被他人坑过数次,正因为他经历过这些,又无能为力,所以他更加震惊于韩婴的能力,他忍不住在脑海中细细勾勒对方的形象,医术不错,不慕钱财的同时又工于心计,治得住他人不损害自身,再加上最大弟子的年龄,想来,应该是个年龄只比自己小一些,差不多在三四十岁的妇人……
这么想着,带着蔡汶跟着女护理一路走到了药房,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药柜,每个柜上都刻了药名,熟悉的苦味萦绕在鼻尖,蔡彭来不及分辨是什么药材,目光急切地寻找起来韩婴的身影。
此时的药房共有四位女子,年龄各有区别,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两个二十岁上下,还有一个分不出具体年龄,不过看体型好像是个快要成年的丁女,蔡彭快速的将她略过,目光投向了那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上,她正讲着如何开药:
“新来的这个病人精神疲倦,容易乏力,而右胁间胀痛,饮食减少到常人的一半,摸他的脉呢,脉弦偏细,属于肝弱脾虚,需要在原有的药方中,酌情加入女贞子,白芍、党参来养护肝脏,同时用首乌、菟丝子增脾……”
韩盈对药材都是直接取后世名字使用,其中有不少和现在的叫法完全不同,旁听的蔡彭不能将此人说的药材名和药材本身对号入座的。
不过,医者出于保密,又或者本身信息流通困难等原因,致使药材名不同是常有的事情,蔡彭也没觉得奇怪,甚至正是因为他听不懂,反而觉着对方的药方可能还不错的样子,并坚定了此人正是韩婴的想法,先入为主的观念,甚至让他忽略了‘韩婴’是站着‘讲授’,而其她女子全部坐着听课的反常现象。
将现状理解成授课的蔡彭拉着蔡汶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没有偷听的心思,只是还以为要等很久的他,刚后退完,便看到那领着自己过来的女护理一脸的疑惑,仿佛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后退,而还未等女护理问出声,屋内讲课的‘韩婴’,便说出来一句让他宛若雷劈的结语:
“医曹,你觉得我这个药方开的怎么样?”
?!!
蔡彭看着四人中明显年龄最小的那个少女点了点头,说道:
“整体上是没问题的,不过女贞子这一味药加的不对,它虽然补肝肾,但性凉,脾胃虚寒,肾阳虚者忌服,容易引起腹泻,前面为了驱虫,已经加入了腹泻的药物,再来女贞子,药效就要过猛,病人身体本就极度虚弱,一旦长时间腹泻,便会出现脱水和人体重要元素过度流逝——这是会危及生命的。”
蔡彭眼睁睁的看着他以为的‘韩婴’,先是拧眉思索,片刻,她猛的一拍手掌,心有余悸的低头向那个小年轻道歉:
“坏了,是我想的不够全,要不是有医曹你在,这就要出人命了!”
蔡彭整张脸瞬间扭曲起来,他再也克制不住,冒昧的大踏步上前,冲到了这个年轻少女面前,问道:
“你就是韩婴?”
混的太惨
“我是。”
韩盈狐疑的看了眼这个猛冲过来的老者,问道:“请问你是?”
蔡彭冷静下来,他正了正衣冠,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礼,随即便开口道:
“在下乃济北人士,姓蔡,名彭。”
介绍完自己,蔡彭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他顿了顿,却还是坚持问道:
“恕我冒昧,不知韩医曹今年年岁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