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是。”妇人有些紧张,她数着手指,开口说道:“四、五天前,昏迷的人只有一两个,这两天,一天就能送过来七八个,得熬两锅粥才够。”
妇人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她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月女,您这浓粥太好了,他们都想过来喝,我看,都是故意跑外面冻昏过来的。”韩盈忍不住怒斥:“简直是不要命了!
大冬天的,昏倒在外面要是没人发现,冻死都有可能,就算人没死,搞不好手和脚就要冻掉,这可真是为了吃的,把命都得丢了。
韩盈发了一句火,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怪不得他们,毕竟这些人多数时候只是比饿不死人吃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这倒不是娄叔的问题,农人冬季吃的都不多,要省粮。
可吃的不多,人就会饿,身体更会极度的渴求着碳水和脂肪,而没有营养供应的大脑又很难进行思考,这肯定会让他们做出只图一时之快的行为,她应该提前考虑到这点的。
还好事态没有扩散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现在是真昏,再过上一段时间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假昏过来骗粥喝。只是如今真有不少人身体较为虚弱,撑不住轮班,浓粥‘治病’还是得继续下去,嗯……
韩盈微微沉思了下,有了主意。
因为流民耐不得寒的缘故,娄行特地排了班,由人轮流来进行抬水,搬柴送粮等需要在室外的工作,十天一轮,轮到时,当天的饭多加三勺干的。
这使得不少人希望轮到自己出去干活,牛二也不例外。
不过,他期望的更多一些。
将自己的衣服解松,又掏去不少稻草,被寒风吹着的牛二打着冷颤,拼尽全力去搬着粮食,同伴吃惊的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拼命,还劝他赶紧停下来休息休息,别出汗遇风,直接昏过去就不好了!
可牛二要的就是昏过去。
早晨吃下的粮食很快消化殆尽,无法从胃中获取能量的身体,尝试从储备脂肪中分解,可牛二哪有多少储备脂肪,供应不足的血糖使人开始眼前一阵阵发晕,随即——
‘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周围人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监管的吏目走了过来:“又有人昏倒了?算了,你们两个,把他送去边营。
纸做衣服
有人背起来牛二,将他送到边营。
边营——也就是隔离点的称呼,它和其它草屋隔了十米远,主要是为了隔离有可能发生的时疫,除了每五日一次过来送粮的人之外,其他人员严禁靠近。
习惯管制的流民们对此没有多少好奇心,颇为服从的从不过来,但他们心中还是对边营极为好奇,甚至还产生过恐怖的猜测,韩盈教导的两个妇人就曾说过,不少人在私底下怀疑这边是让人等死的牢房。
当然,这种谣言很快断绝于那些患病恢复的人身上。不过很多在他们认知中已经快要死的人,重新活着回来,也是一件很神异的事情,而这些活着回来的人又极为心照不宣的,从不说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使得边营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
不过流民们再有好奇心,也不会付出行动,娄行对他们不错的同时,也是将他们像士兵一样管理了起来,若是做了不允许做的事情,是要挨打的。
两项原因之下,浓粥的事情才未曾扩大,但显然,有人已经学会了投机取巧,妇人一看牛二的脸,顿时起了怒意:
“我认得他,他是牛二,这都来三次了!”
彼时的韩盈正在屋内烤火,整个屋里萦绕着和过往完全不同的苦味,听妇人这么说,她也乐了,直接指着面前的锅说:“我熬的这个,加给他两勺进去!”
这是韩盈想的解决办法,在没有药的情况下,还是两碗含油脂盐的碳水化合物更能恢复人的身体,这点稀少的营养不能改变,那可以改变味道,让其变得极其难吃。
而这一点,再没有比韩盈更会做的了,哪怕没有黄连,她也快速的找出了几种苦味极重又对人体无害的植物,顺带着命人买边角料的时候,捎过来动物的苦胆,混在一起,熬了这么锅‘苦汁’。
听到韩盈这么说,妇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她不由得想起来之前尝过的口感,瞬间高兴起来。
就该让牛二吃点苦头!
她嘴里一边嘀咕着“还是便宜了牛二,应该全给他喂苦汁的。”边拿着碗走过来,直接往碗里面装了满满两大勺,末尾还仔细的敲了敲汤勺,让最后一滴苦汁全滴落进碗里,这才去加浓粥。
被拍醒的牛二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高兴的接过妇人递过来的粥碗,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待粥入喉,才猛然发觉不对。
苦,太苦了!
整条舌头从舌尖到舌根苦的发麻,甚至连胃中也犯上来苦意,牛二猛的呛了一下,差点将自己含在口里的粥全吐了出来。
“身体不好是吧,就别自己端着喝了,我喂你。”
负责熬煮粥的妇人话说的软,可态度却是冷冰冰的,她拿过来粥碗,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了起来。
这对于牛二来说,无异于是在一场‘酷刑’。既惊慌自己这样做果然被发现了,又实在是受不了舌头上的苦楚,可他完全不敢动缠一步,只能机械化的张口吃那苦粥,等到了最后,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舌头在哪儿了。
他错了,他再也不敢过来了!
不仅牛二如此,其他人也开始快速放弃了作死。
人类对食物一直是有要求的,春秋战国时,没有蔬菜的人们会捞浮萍吃,而诗经里面提到的薇菜,也就是伯夷与叔齐山上挖充饥的‘野菜’,如今都因为口感过差,也就是太过于苦涩,消化困难而弃食,转而去吃口感更好的冬葵,荠菜,萝卜,笋等。
娄行提供的食物不算少,就是大部分农人冬日的生存水平,流民们冬日没有如今过得好,当韩盈将浓粥做的非常难吃,和中药一样难喝的时候,他们瞬间觉着自己也不是挨不了这饿。
两天不到,冻昏的人数就降的很低。
完全没有冻昏的人还真做不到,多接触了这类型的病人之后,韩盈就发现,与其说是冻昏,倒不如说由于大部分人身体过于虚弱,体内血糖偏低,活动过多便会昏厥,和冷有一定的关系,但主因还是身体虚弱。
可惜这点无论是韩盈还是娄行都没有多好的解决办法,倒是在防寒上,娄行有了新的发明。
这和韩盈还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她今年鼓捣过‘纸’,不过由于质量太差,根本不能当做书写工具,好在外形还算坚韧,不碰水的话也挺不错,所以拿来包了药材,给师父带金银花茶的时候,就用了草纸包裹。
也不知道娄行什么时候看上的它,什么时候又开始进行研究的,反正,他做了一堆纸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