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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这班上不了真上不了我抗议了嗷

 

平平无奇的一天“清晨”,在近一年的超强度训练下,已经被锤炼成肌肉拉丝的牛蛙的厄洛斯,依旧一脸萎靡的来到了皇室的训练场。

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是之前的那几件从前线穿回来的常服军装了,而是属于“军部保安”的红色礼服。被迫刷脂瘦到身材接近标准模板的厄洛斯,套着这套衣服很有“军部牌面”的感觉,被上将一番挑刺后塞进了“军部大门口站岗”组。

在正式上岗前,汉森上将还又对他们搞了个简短的训话。

“咳,我知道,有一些军雌对这一年的训练颇有不满,甚至私下里传言说我是被亲王边缘化的上将,而你们是一起跟着倒霉的存在,才会在这个训练场上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但事实却是并非如此。你们要相信军部不会轻易放弃一个虫才,你们看似只是军部的‘保安’,实则大有用处,最重要的作用是在九年后亲王执政六十周年庆典上担任亲王专属的礼仪兵,是得在亲王和其他智慧种领导面前长时间刷脸的存在!而那时,你们不单代表你们自己和军部,还代表着亲王和整个虫族!在庆典后很有可能被分到实职,带领军团去其他智慧种的首都星设立虫族大使馆,顶多十几年就能领将级军衔还能有军团。这可比在军队中熬资历的升职速度快多了。”

这熟悉的大饼味,叫在下面听训话的军雌们生出了难以抵抗的睡意。

记性时好时坏的厄洛斯则感觉这话貌似隔壁的将军们也对贵族崽子们说过,仔细回忆一番发现两边的将军都说的大差不差后,厄洛斯惊了。

操啊!果然贵族军雌和平民军雌的出身差异是注定了他们得竞争一生的。

但上将的模板话也并不是没有透露什么重要信息,单就庆典上有其他智慧种领导这条就足够重量级了。在虫族历史上可从没有邀请其他智慧种来做客的先例,更何况是在首都星。

脑子反应快的军雌,几乎立马就联想到了星际联盟,还开始在脑子里构想奥拓亲王会采取哪些措施来达成他想要的,“让其他智慧种领导参加亲王执政六十周年庆典”的目的。在奥拓亲王领导下的虫族帝国军部与皇室还会在这些年采取哪些大动作,自己有无可能抓到风口等等。

但对于政治不敏感,对“领导都是不做虫的军雌”这一点很敏感的厄洛斯来说,汉森上将的训话里,最值得注意的还是那句“你们不单代表自己和军部,还代表着亲王和整个虫族”的大帽子。也不管前后因果的问题,他脑子里已经形成了,“凯恩以后不能敲我头,他敲我头就是在打亲王的脸”这么个逻辑。

托首都星没有晚上的福,汉森上将给厄洛斯他们的工作安排是三班制,抽中哪个班一直站哪个班。厄洛斯运气最好抽中了生物钟该睡觉的时候去站岗,由他那两米一的大只佬大哥杰克带着,孤零零的面对军部大门前的广场。

这种工作安排直接让厄洛斯的生活为了补觉而让路,熬了大几个月后,和他一样在“夜班”的军雌们都破了防,汉森上将的饼再好吃也比不过健康,战争最紧迫的时候他们都没昼夜颠倒这么长时间,这夜班是要他们拿命扛!

很快,一场声势浩大的军部保安抗议活动以大哥杰克为统帅开始了。愤怒的形象卫兵们在军部外的大广场上一字排开,直接包围了正下班的将军们,还有时任元帅安迪-贝尔福特。

厄洛斯们的抗议挑了个不好不坏的时候。好的是随着军雌返程和工作二次分配的完成,不满军部安排搞抗议的军雌团体和工雌团体很多,在这群情激奋的时候,军部难得软了下来,对军雌、工雌的合理诉求都是会采纳的。坏的是今天元帅将军在同一时间下班,是因为亲王刚在军部大楼开了大会,厄洛斯们没撞军部枪口上,撞亲王枪口上了。

同样也过来开会的凯恩艰难的从将军堆挤出,试图抓到一位自己的“老校友”告诉他们时机不对快溜。

然而楼下的喧闹还是把一直深居简出的奥拓亲王给吸引了下来。

当那抹猩红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时,军雌们还没注意到他这里。一些无所事事只想看汉森上将笑话的将军是最先注意到亲王的,虫族良好的视力让他们看清了奥拓亲王脸上的不耐,而那身混入了金线的红袍在行动间闪耀着,像不会干涸的鲜血,这位亲王在战场上也确实有“血腥王”的“美名”。

沉默由将军团的末尾蔓延开来。

围在外面的愤怒的军雌,也在注意到奥拓亲王到来后,齐刷刷的单膝跪下,低下了自己头,不少曾经与亲王处在一个战场的虫子脸上开始冒出成股的汗水。

被黑发和红袍衬得皮肤惨白的奥拓站在台阶上,黑色的眼睛稍一扫视,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汉森。”

“陛下,我在。”

被点名的红衣军雌对着台阶上的身影欠身行礼道,行动间有种诡异的僵硬。汉森已经在脑中打了好几份对于今天卫兵抗议问题的腹稿,以便在亲王不同情绪的追问下,交出不同答复。若是有必要,汉森不介意放弃这一批花一年训练好的军雌们,能组织起来围攻上级,这些军雌的忠诚也值得怀疑。

已经完全成为众虫中心的奥拓并不打算在这个小事上过多纠结。形象卫兵的统一下跪,让方才疑心,他们的抗议矛头会不会最终指向自己的亲王,放下了这一时的怀疑。他提点汉森道:“皇室所属的一些领地也需要形象卫兵过去维护,你记得去和皇家侍从们协调,我会抽几个仆吏宰给你。”

听到如此安排,汉森连忙说是。

跪地的军雌们因低着头,不能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凭自己听到的东西进行脑补。但亲王与将军们的交流也没花多少时间,依据谈话内容看,安迪元帅好似带着亲王回皇宫去了。

又跪了快一个多小时,汉森上将才声音冰冷的叫他们起来。那张过去时常带笑的脸,此时却格外严肃,上将言辞犀利的狠狠批判了这些“军部保安”们一番。因为话中的指责太过严厉了,以至于在“好在亲王今天心情不错,不然你们都得把皮丢了”的话语下,几乎每个军雌都产生了劫后余生之感。因为亲王是真的喜欢扒皮,物理扒皮。而这一庆幸就让他们被汉森转移走了重心。

被打乱了工作的上将心烦意燥的给厄洛斯们全部放了天假。与皇家侍从协调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工作,那些家伙基本是雄虫且只忠于皇帝,又得好好扯一番皮!都是因为这些不听话的臭小子!

上将如此不爽的想到。

但不论上将的心情如何,突然获得一天休假的厄洛斯和他的“校友”兼“保安友”们一样,只觉得心里暗爽。打定主意要睡够二十小时的他,赶忙朝出租交通工具的地方跑去,想飙车回宿舍。

只是还没跑多远,一直守着他下班的凯恩又不知从哪蹿了出来,把他拖到了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

玩了一年多,头发长长都没怎么打理,还穿一身黑进而被厄洛斯形容为“行走的紫菜干”的军雌,一双拳头捏得咔咔响。被厄洛斯参与的抗议搞得心情被迫坐了过山车的凯恩,恨不得把厄洛斯按在副驾驶上狠狠揍一顿。但厄洛斯那诡异的“打我就是在打亲王的脸”逻辑,经常能触发凯恩对奥拓亲王的阴影。最终,这个军雌选择松开自己的拳头,放过厄洛斯的脑门也放过自己。

今天受到的来自亲王的恐吓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听见任何关于亲王的话。

然而坐在副驾驶的厄洛斯并不与他心有灵犀,此前只在光脑论坛和宣传海报上见过奥拓亲王的厄洛斯十分兴奋的说:“哎呀,凯恩,我刚刚跪下去前稍微看了那么一两眼,现实中的亲王比照片好看多了哎,感觉小小只的,像个像未成年。”

专心开车的凯恩瞪大了自己的红眼。他赶忙向下瞥了瞥,确定自己的悬浮车没有接入互联网,不会备份刚才厄洛斯的发言。

还不等他开口,已经一句话踩了亲王两个大雷的厄洛斯继续说道:“而且亲王给我的感觉和你很像哎,好像还和安迪元帅的关系不一般。凯恩啊,你说有没有可能,亲王和元帅才是真爱雌雌恋,亲王夫和皇帝陛下是意外呢?”

好嘛,又一个大雷,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敏锐!

凯恩赶忙把车开到另一条已经堵了的空中车道上,腾出手来的他立马朝旁边扑去,手掌死死捂着厄洛斯的嘴巴,很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厄洛斯!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还有!在回宿舍前你给我把嘴闭上!”

被凯恩察觉到意图的厄洛斯,赶忙点头表示支持凯恩的提议,但他心里想的却不是“凯恩为什么要我闭嘴”这种现实的问题。

在脑中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发言,厄洛斯感觉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虽然之前凯恩就很反感他搞这些东西,但今天凯恩的反应还是他没有意料到的。想到凯恩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亲王马弁身份,再结合对方自从开工后就围在亲王身边的工作……

前方车队松动不得不重新握着方向盘的凯恩突感一阵寒意,他飞快朝厄洛斯那里看了一眼,在厄洛斯脸上又见到了那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快乐后,不妙之感涌上心头。

而陷入脑补的厄洛斯,又在脑子里估算了一下凯恩和奥拓的身高差,越是对比,他越感觉自己嗑到好的了!

凯恩你说话真准!什么都嗑真的会害了你!

然而嗑cp这事吧,一旦涉及到身边的虫子就容易暴露。

从小一起长大,厄洛斯撅下屁股,就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的凯恩在脑中复了下盘,把厄洛斯的心理摸得大差不差后,选择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这“天子”就是厄洛斯掏空家底从各个返程军雌手上收购回来的罐头。

凯恩放话表示厄洛斯敢乱嗑cp的话,他就把厄洛斯放他那里的罐头全都低价打包出售,他俩一起饿死。

被用“性命”威胁的厄洛斯很愤怒,“你怎么就知道我在乱嗑cp而不是有理有据的嗑呢?”

凯恩则是冷笑一声挑衅道:“那你把你的cp双方名字和你嗑cp的依据说出来啊,我来判定一下。”

“那算了,我不嗑行了吧。”

警觉到凯恩在话里给自己下了套,厄洛斯淡定的放弃了这刚刚介到的cp。毕竟精神的饥饿与荒芜还能忍受,他一天八个小时的站岗可是实打实的消耗肉体能量,不吃真的会饿死。

而且还不知道休假完后工作会变成什么样子。

望着车窗外越来越近的“军雌公寓”,还没吃饭也没沾上床的厄洛斯在思考自己的职业未来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困意席卷了他。等凯恩停好车却没见到虫,而又往车里一看才发现,靠啊,厄洛斯睡得开始打呼噜了。

他这一睡连带着凯恩只能硬造营养液。

包接包送说好报酬是热罐头就饼的凯恩,倒也没因为一次没得报酬就搞罢工啥的,只在厄洛斯一觉睡够二十二小时,终于被饿醒时,上门干掉了够厄洛斯吃四顿的罐头。

一个罐头抵一小时站岗的厄洛斯心痛得流血,等他到军部大门口集合,听到自己的工作内容变动后,他的心更痛了。

对管理一窍不通的汉森上将,在效忠奥拓亲王的仆吏宰的帮助下,狠狠扩了波权。归他管的这些“军部保安”们则告别了之前那种只有一个执勤地点,还排班机械的旧工作。变成了在首都星上三万余处皇家所属的领地灵活执勤,只是执勤地点和执勤时间的变化也对应着工资的变化。原本厄洛斯站不住的军部大门口变成了绝对的香饽饽,可他暂时回不去了,上将给他们搞了个执勤表现kpi,半年后评定哪些虫子能继续在军部大门口站岗。此话一出“保安”们差点又暴动了,但在仆吏宰的枪口下,这骚动最终平息了下来。

厄洛斯他们是没想到,这告别包分配的后果,是这活现在得听话懂事有能力的才能继续干呢!

皇家皇宫、皇家猎场、皇家行宫、皇家仓库、皇家科学院、皇家医学院、皇家工学院……

首都星上的各种功能性建筑,不是皇室所属就是军部所属。而那些因为体质原因不能进入军队,但智商表现亮眼的,很多都会被收容进皇室所属的各个学院进行深造。在工团出现之前,这些雌虫大半会留在皇家的学院或者科学院里继续从事相应研究,另一部分则会通过特殊渠道进入军部成为皇室控制军部的媒介。而工团出现后,他们中也有部分成为工团领袖,实际作用就和皇室插在军部的钉子的效果差不多。

被排了一个月在皇家医学院执勤的厄洛斯有些怅然的看着学院里的银杏树们,这珍稀的植物只在首都星上能见着,但厄洛斯并不是的雌虫带到了厄洛斯旁边,他们支起了白板还自带了凳子。

那名院士从怀里掏出特质的教棍,用尖端戳了戳厄洛斯的脸,十分激动的说:“同学们注意看哈,这就是银杏果过敏的典型症状,连续扩散的面部鳞屑红斑哈,可以看见这扩散的速度非常快!等会这位军雌休克了,我再给你们演示如何对这种过敏休克患者进行及时的抢救哈。”

鼻子堵到得张嘴呼吸的厄洛斯只来得及悲愤的看那个院士一眼,很快一阵寒意从四肢涌向心脏,他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把过敏体质军雌安排到充满过敏原的地方工作,显然是汉森上将的失职!不过奇怪的是,和厄洛斯一起在皇家医学院执勤的五十多个军雌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这些毛病在前线很常见,但在首都星却是十分罕见,所以当他们来到指定的位置站好岗时,就已经有院士带着自己的学生在暗中观察,商量着哪几个军雌教具归自己了。

不过这种一虫二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军雌们的好处,至少院士在汉森那里打的包票是给军雌们包看包治好,绝对有疗效。

而的雌虫握着一个针筒进来了,对着厄洛斯的屁股就是一扎。

“嗷!”

瞬间清醒的军雌终于能配合医生的工作了。

院士抽出针头已经弯曲的针筒,语重心长的教育“萝卜丁医生”道:“施托姆,这种已经脱离危险但意识稍有不清楚的患者,是可以使用疼痛刺激让他快速醒来的。”

“好的,老师。”

名字为施托姆的小雌虫看了看病床上单手捂着屁股蛋,身弓如虾米的军雌,不放心的追问了句,“但万一患者不理解这个操作,准备医闹,还是物理医闹呢?”

“这个不用担心。”院士伸手捞进自己的白大褂,掏出学院配备的特质电击麻醉枪来,“他身随强,我的枪也未尝不快。”

说完,就朝着床上的厄洛斯开了一枪,两颗电击针飞出,直接让想开口表达自己是个不会医闹的好患者的厄洛斯趴窝了。

鼾声几乎立即响起,可见他“睡”得有多香。

屁股挨了一针一枪的厄洛斯又睡了一个大觉,他还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作为雄父不详的军雌遗孤,厄洛斯是前线军雌在打扫战场时,从战地里清出来的一颗虫蛋。

军雌们按流程把他和其他虫蛋一起送到了统一照顾这些遗孤的hp2658号居住星,但前线战事的变动,让这些作用为抚育遗孤的特殊行星,经常受到各路势力的攻击。启用一百四十余年的hp2658号居住星也在厄洛斯两岁那年被几股不同的智慧种势力联合打击,导致星球上的两万驻扎军雌与一百四十多万未成年雌虫和虫蛋死伤了大半,这让当时刚平定帝国国内争议完全独揽大权的奥拓亲王很是愤怒,一道道种族清除令由他签发下达到前线,稳定了十数年的战线又开始被虫族单方面推进,可相应智慧种的临死反扑,也让新掀起的战事一度陷入焦灼。

但这都是那时的厄洛斯所不知道的事。

厄洛斯在那一次让hp2658号居住星废弃的恐怖袭击中活了下来,却失去了一只眼睛和大半的头皮。

虽然四肢还是健全的,但头部缠满绷带,且在缝隙中能见到白色骨头的小雌虫,在被带到新的福利院后,日子过得不能说好。一开始他也同其他小雌虫交换名字与故事,但在那诡异的绷带头的影响下,失去了所有的厄洛斯因为故事太过老套,形象也太过怪异,而没能在这里收获一个朋友。但他也不在意这件事。他那时有和军雌叔叔们一起睡觉的特殊待遇,并不缺少来自其他虫子的关怀。而且那段时间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厄洛斯长大后,追问小时候一直照顾自己的军雌才知道,自己幼年时曾患过人类称之为弹震症的精神疾病。那名军雌讲述他小时候如何瑟缩着躲进阴暗的角落,用仅剩的一只眼惊恐的打量世界,身体从没停止过颤抖时,总是会流着眼泪摸着厄洛斯的脑袋,念叨幸好他挺了过来,没有被困在那一时期的记忆里。可厄洛斯连自己是出生在hp2658号居住星上这事,都是靠其他虫子说才知道的。

只是……模糊的记忆也不是没有清晰的时候。幼年喜欢一个虫子呆着的厄洛斯,身上的创口随着时间渐渐愈合。绷带下新生的肉芽总是让他感觉脸上和头皮发痒,可他的手没办法伸进绷带里止痒。同样被包扎好的另一只眼眶也是痒得不行,军雌叔叔却说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的眼睛开始重新生长了。

“过不了多久厄洛斯就会恢复正常。”

他们的福利院设立在一个十分潮湿的星球上,一日能下许多次雨,厄洛斯苦恼于潮湿引起的伤口瘙痒,但也很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守在福利院的雨棚下,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经常听着听着就会忘记回房间,被风吹到手脚冰凉。

他记得那时总有另一个胖墩小雌虫顶着一张鼓气的脸跑到自己身边,樵枯的白发一甩一甩的,又没打理,像一团团堆在一起的柳絮。

那个小雌虫不时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拖着打满石膏的腿和手,走路一轻一重的,像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四肢健全的厄洛斯总是用仅剩的一只眼,对这个行动不便的同族投以同情的目光,只可惜那个小雌虫根本不领情。

在一次发现厄洛斯的头跟着自己的动作转动后,小雌虫抬着脑袋趾高气昂的对厄洛斯骂了句,“没脸的丑八怪!你看什么呢!”

“我看走不了路的跛子。”

厄洛斯下意识的回复道。

这句话瞬间惹怒了对方,行动不便的小雌虫立马挥着唯一灵活的手扑了上来,被厄洛斯轻易的接住。这并没有阻止小雌虫攻击的势头,他将脖子反弓,作势要拿头撞上来。

厄洛斯立马收回自己钳制住对方的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头,他记得军雌叔叔的嘱咐,他的脑袋不能再受撞击了,不然厄洛斯会变成一个小傻瓜,长大后会成为一个大傻瓜,他才不要这样。

不想变傻的幼崽闭着眼捂住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剧痛,而是等来了熟悉的黑暗和失重感——被推了一下,即将躺倒在地的厄洛斯赶忙翻过身,卧倒在地,上身抬起,头也努力朝胸口低去。与绷带粘连的血痂随着他的动作被撕裂,绷带裹出的空间内,鲜血的味道变得愈发浓烈。

失重、震动、鲜血…毫不相干的东西,组成了厄洛斯无法回避的熟悉至极过去,熟悉到闭眼形成的黑暗,也融化变色成了曾经发生过的,生命中的某一片段。

淅淅沥沥的雨声变成了燃烧瓶破碎的声音,墙内的大家都在惊恐地尖叫。

睡在床上的厄洛斯被熟悉的一双手抱起,他的眼睛和他一样还没清醒,为他看到的世界也是模糊不清的,他只能靠不需要二次转化信息的听觉,来记录外面的一切。

噪杂、混乱又模糊的一切。

一直照顾他的军雌把他抱进了安全隔间,轻声告诉他不要发出声音。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厄洛斯,只对军雌的“命令”感到无法理解。

熟悉的,摸头三下的安抚,面容模糊的军雌从三角构造的隔间里撤出,却没立即离开,那模糊的身形几次变化都还是停留在了那里,可以看出他很是犹豫不决。

隔间深处的厄洛斯,本能的对这时经历的异常感到害怕。只有两岁的幼崽哭闹着追了出去,身体的运动让他没有和外界同一感知。他没发现整个福利院在急速升温的同时剧烈震动起来。

张皇失措的军雌赶忙将他推了回去,还来不及说完“卧倒”两字。

宛若一体的建筑从顶上破碎坍塌,高温的热浪吞噬了几乎一切。

推在厄洛斯头上的两只手被融化成一滩怪异的液体。

那高热的红,溶解他的皮肉,也带走他另一只眼睛。

疼痛让他彻底清醒,他高昂的哭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接不上而气窒息死去。从口腔中漫出的粉红色泡沫变成一滩滩血,没能让胸口与地面分离的后果,是巨震的能量通过地面震伤了他的内脏。

外部的震感让一切与那一日重合。

但等他平静下来,又听见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时,耳朵还敏锐的捕捉到了低低的哭泣声,就在他的头顶。

厄洛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的记忆里有很多被抽离掉的失真画面,他只勉强记得自己在那个小雌虫头撞上来之前捂住了脑袋,但后面的呢?

被黏糊的血和不时滴在绷带上的眼泪弄得分心的厄洛斯努力回忆了一下,只记得两只朝自己伸来的手,还有怪异的白色闪光。

有没有声音呢?

他又回忆了一下,好像只能记起、记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只要打到他头上的手,轻轻摸着厄洛斯脸上为数不多裸露出来的皮肤。发烫的眼皮裹着肿胀的眼球,在冰冷的指腹的触摸下暂时缓解了那怪异的胀痛。被他的头靠着的胸膛依旧是剧烈的起伏着,厄洛斯甚至能听见清晰的气流声。但更让他关注的还是那个小雌虫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以为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就能交上朋友。我不想害得你变成这样。”

自从发现这个小雌虫后就一直存在的怪异感瞬间消失。

嗓子不知为何干涩得让说话都变得艰难,但厄洛斯还是淡定的安慰这个和自己情况类似的小雌虫,“没关系。”

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原谅你。

依旧是那处厄洛斯经常单独呆着的雨棚,依旧是他和那个小雌虫。只是此时已决心做朋友的他俩,不再像之前一样的,一个站着,一个努力拖着无法动弹的腿在那晃悠,而是都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彼此。

“斯潘捷。”

“厄洛斯。”

两个小雌虫干脆利落的交换了名字。

长着蓝色眼睛的斯潘捷,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随意的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脚,简单的说:“自杀式袭击,人类。”

厄洛斯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绷带脑袋,一样言简意赅的说:“自杀式袭击,好像主要参与的也是人类。”

他俩一起无奈的笑了笑,毫不意外对方具有和自己相同的经历。

在先前的福利院中,那些军雌早就为他们分析过,诞生在这个种族的他们可能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持续数千年的战争,带给虫族的不只有扩大的疆域,还有其他智慧种对虫族深刻的恨意。

那些抚育他们的军雌,是幸运的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存在,虫族帝国也赐予了他们相应的奖赏,给予了他们能够换取精子并养育孩子的财富与资源。但拥有孩子后,这些军雌并没有因为雌父的责任变得更加坚强,反而是开始恐惧那些他们早就在战场上屡次战胜的智慧种们。

基因的责任感让他们把福利院中的其他孩子也视若己出,可是忧虑也像寻找到良好宿主的病毒一样,在他们之中疯狂繁殖。他们警惕一切外部因素带来的意外,甚至癫狂的将其称之为战争的变体。那些突然出现的伪装成虫族的其他智慧种是,携带危险武器成群结队的袭击团伙也是。

但他们的担忧并不会改善现实的情况。

相较于已经成年的虫族,那些还是青少年模样,被虫族称为还未二次发育的虫族,和更年幼一些的虫族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在狩猎他们时,甚至不需要使用多么现代的武器,单纯的肉体折磨都能夺去他们的性命。自然地,袭击猎杀这些“虫族幼崽”成了那些智慧种挽回正面战场损失的一种手段。高高在上的军部也不会在意那么一两个福利院的失守,虫族帝国虽然走向没落,但还有数量多到能让军部继续维持数千年战争的近千亿子民。

而福利院幼崽们的遗孤身份,又让寻找亲虫为其报仇成为了政治笑话里时常讽刺的内容。

只有那些活下来的虫子们有资格去谈复仇这件事。

刚和厄洛斯认识的斯潘捷,在厄洛斯的注视下脱掉上衣,向其展示自己上身的一道横贯伤疤。

“这是……”

距离,中心绣着“将军”的字样。而厄洛斯,则依旧安静的按照自己的身份行事,他是福利院中的小雌虫,是帝国精心照顾的军雌遗孤,是斯潘捷的同类,是凯恩的临时照看者。

三个袭击的受害者不同的性格,注定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

在厄洛斯八岁的时候,照顾斯潘捷的那名军雌兑现承诺的,带着被皇家科学院提前录取的斯潘捷离开了福利院。只隔几年送信到福利院来。专门给厄洛斯的那封信的内容短小精悍,对首都星的一切都点到为之,斯潘捷只对自己参与的所谓“虫巢计划”中的工作有所描写。不同于和军雌们一样担忧数量持续下降,出生数持续下跌的雄虫会对虫族帝国有什么负面影响的厄洛斯,斯潘捷在福利院中就没接受相应的教育,对一些社会问题只能用朴素道德判定的他巴不得雄虫直接灭绝,这种倾向在他离开福利院去往首都星多年后依旧没有改变,而他对“虫巢计划”虽然没有详细描述,但从遣词造句来看,他对于雄虫的厌恶已经从单纯的思想倾向,朝准备付诸实践进行的。

但那时候的厄洛斯分析不出这层意味,他还数次和凯恩抱怨这样的斯潘捷该如何讨到雄虫的关心组成家庭拥有孩子呢?斯潘捷的信也没说首都星更为先进的医疗就从此治愈了他身体的残缺。他对自己的提及甚至还没有信件最后向厄洛斯“汇报”的武器项目进度的字数长。

而斯潘捷寄给厄洛斯的信中都会附赠一颗只在首都星存在的银杏结出的银杏果。

拇指大小的椭圆果子,放在厄洛斯的手中是那么的小,但好像承载了很多未知的情绪一样,厄洛斯盯着它看一会就会控制不住的掉泪,心情也变得十分忧郁悲伤。他的异常经常把凯恩惊到,自从斯潘捷离开后,取代斯潘捷成为厄洛斯挚友的雌虫会一脸警惕的在厄洛斯的所属物中展开地毯式搜寻,最后以“这东西臭死了”为借口把那个果子抢走,丢到厄洛斯找不到的地方。厄洛斯那突然细腻起来的情绪也会随着果子的失踪而一并消失。

而到他和凯恩一起参军后,随着联系的中断,这样的情绪再难寻找了。

有的虫子因为仇恨参与战争,有的虫子因为梦想参与战争,有的虫子因为麻木参与战争。

战争这种自虫族诞生起就随之一并成长的伴生物,也成了这些个体生命中茁壮成长还影响思维的怪异肿瘤。

面对征兵官的询问,这些虫子也会给出不同的答复。

“你为什么选择成为军雌?”

“因为我想成为将军。”

“你呢?你又为什么选择成为军雌。”

“因为这是我存在的目的。”

昏昏沉沉中,在床上躺了许久的厄洛斯,艰难分析出正传进耳朵里的这段杂音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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